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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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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六月,夏日可畏。虽是大清早,天空却无一丝云,一丝风,闷热的紧。

花九天眯着眼懒洋洋地半躺半靠在门槛上,无聊地晃着腿。刺眼的阳光朝她直射过来,花九天熟稔地从身侧抓起一本靛青色封面书册,纸张已有些轻微泛黄,单手从中间展开扑盖在脸上。

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传来,花九天以为是女医正,姿势不变静等着她安排,看是吃药还是换药。

“几日不见,花兄开始研究起《神农本草经》了?”男子的调侃音调响起,是久违的亲切熟悉。花九天猛地睁开眼,将书拿下来。面前立着的男子身影投射下来,正好帮她覆住了头顶的太阳。

花九天揉了揉眼,这才看清是赵龙。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些兴奋地道:“你怎么来颍川了?”

赵龙见她神情雀跃,笑了笑,绕过她径直踏过门槛进了里屋。花九天跟在他身后,才听他道:“我临时调任颍川了,早上刚到。”

花九天一个人闷了好几天,难得能在这里遇见老相识,几步过去方桌旁拉开矮凳,用袖子拂了拂,招呼赵龙坐下。

“赵兄,任什么官职?”花九天自觉地搬了一把矮凳,坐他身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赵龙看了她一眼,回道:“暂代颍川。”

暂代颍川?那岂不是颍川守将之职。那原来的颍川守将,不会是因大月氏之事被撤职了吧?花九天心里如此猜测,却不好直接问,草率作了个揖笑道:“恭喜恭喜!只是颍川这地方不大,有些屈赵兄的才了。”

“同喜同喜!”赵龙瞥了她一眼,也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

花九天听他如此说,便知他已经知悉颍川发生的事。往他身边凑了凑,眼巴巴地望着他,打听道:“赵兄你既暂代颍川,有没有新兵的消息?我在这里苦等四日了。”

赵龙整了下袍角,不答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道:“口有些渴。”

花九天忙起身殷勤地端起方桌上的白瓷茶壶,倒了杯白水双手端给他。笑嘻嘻道:“请。”

赵龙接过来放在桌前,从怀中掏出两份信件递给她:“自己看吧。”这才拿起茶杯,吹了吹慢慢喝起来。

其中一封是卫羡君帮花九天写给前锋营的荐令,另一封是卫羡君写给花九天的赤云令,押解的流犯六月初六到颍川,卫羡君在信中问了她的伤情,让她自己斟酌,若不便跟着行走,可以暂留颍川休养。

花九天一目十行看完,自动忽略了信末的提议,折起信笺自言自语道:“太好了,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赵龙喝水的动作一停,花九天忙干笑几声解释道:“军令难违嘛!?”

“周义、王猛他们还好吗?”花九天离开这几日,还真有些想他们了。

赵龙提起茶壶,拿起花九天身前的杯子,倒满推过去,忿忿道:“比你强!”

花九天不说话了。

赵龙是个急性子,将茶杯用力一放,开始数落她道:“我就不明白了。放着亲卫不当,豁出命去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不还是进了北府军!真不知你是蠢还是笨!”

花九天手指碰着茶杯外壁,动了动唇想反驳,她哪知道刺客刀刃上会淬毒?再说了,堂堂正正从前锋营被调入北府军,和加塞儿当临时的亲卫能一样么?

赵龙见她不说话,神色却不大服气。看透她所想,语气更加不善:“别以为自己本事大,你再厉害,命就一条。云州最不缺的就是有本事的人,胆子越大,死得越快!”

难得赵龙把话说得如此难听透彻,是啊,命就一条。花九天垂下头收回手,眸色暗了暗,静默片刻说了四个字:“你说的对。”

“真听进去了?”赵龙不防她态度扭转得如此之快,狐疑道。

花九天抬眸望他,一字一句认真道:“真听进去了,要惜命,要识时务。”随后站起身相邀道:“走,和我去院子里比划比划,松松筋骨。”

赵龙也跟着站起身,缓了语气嗔她道:“我哪有那闲工夫!颍川一大摊子事等着呢。”

花九天退后几步,郑重地躬身朝他作了一揖,乖巧道:“多谢赵兄记挂,来颍川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探望小的。受宠若惊,感激涕流!”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赵龙瞪着她骂道:“滚,少在这儿给老子装!”说话的气势却弱了下来。

赵龙抬手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撂下杯子吩咐道:“好好养着吧!明日姚提辖到了,我亲自过来知会你。”说完提步走向门外,一转眼功夫已出了院子。

花九天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人一旦有了希望,等待就没那么煎熬。

上午换过药后,拿出自己之前买的黑色璞头帽,拉着女医正在铜镜前细细研究起来,看如何在细节上打扮地更像个男子。

六月初六这日近中午时分,赵龙一跨进院门,就被花九天拽了袖子在院子里坐下。花九天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一脸期待道:“瞧瞧,怎么样?还能看出来吗?”

赵龙很给面子的细细打量了番,一身干净的白色素装,一双眸子如两汪清澈灵泉,头发利落地束起收在黑色璞头帽里,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秀,风姿绰约,倒真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赵龙视线停在她脸上,笑了笑,不吝赞道:“不错不错!就是这皮肤太白嫩了,怎么看也像个小白脸!”

花九天:“滚!”

赵龙收回视线,暗自嘀咕了句: “自讨苦吃!”

花九天离得近,听到后不甘示弱道:“我乐意。”一撩衣摆,气鼓鼓地在赵龙对面坐下。

“行李都收拾好了,还坐什么坐。抬腚吧,花兄!”赵龙暼了一眼门口地上放着的黑色包袱一眼,站起身率先出了院子。

花九天刚坐下,气还没消,狠狠地朝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又不争气地过去背上包袱,屁颠屁颠地追了出去。

衙署正门外两匹马候在那里,一黑一白。赵龙立在黑马上,有些不耐地等着。花九天几步上前,正欲跨上去,突然瞥到马后背驮着一个黑布袋子,凭味道就可以辨出是好几坛醉春风。

“谢了!”花九天拍了拍袋子,上了马挑眉朝赵龙道。

两人并驾齐驱,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城门口。城门大开,却不见百姓,一众守卫恭敬地林立在两侧。

出了城门,又是另一番光景。人头攒动,黑压压地连成一片。又赶上正午的日头正毒,流犯们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赵龙在距离为首那人几步远处勒马停住,抱了抱拳有些敷衍道:“姚提辖,久侯了。”

花九天看这位姚提辖长着一双吊梢眼,留着一撮小胡子,看面相有些不太讨喜。

“岂敢岂敢!”姚提辖看向赵龙,谄笑着回抱了抱拳。

赵龙指了指花九天道:“这位是卫统领的亲卫,身上有伤不便独行,主将特意吩咐和提辖一并回灵城,有劳了。”

见姚提辖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花九天抱了抱拳报上姓名:“花九天,给大人添麻烦了。”话落见他还一直盯着自己打量,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姚提辖艳福不浅,这位公子长得真是我见犹怜呐!”赵龙看了姚提辖身后坐骑上的男子一眼,冷眼笑对。姚提辖回过神来,忙摆了摆手惶恐道:“将军说笑了!”

赵龙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花九天,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自己小心点!”打马回了城。

花九天顺着视线看向后面的流犯,手脚被镣铐束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再后面的流犯烈日炎炎下有些看不太真切,只模糊看到好多人脸上有斑驳的红痕,和赶着的一群马匹混走在一起。外围是骑在马上拿着铁鞭的兵士,全程盯着流犯的一举一动,仿佛在为自己的鞭子寻找目标人选。

待赵龙走远,一阵粗暴地骂咧声响起。

“都滚起来,出发了!”

“找死呢!”

伴随着鞭子的簌簌声和流犯的哀嚎声,队伍缓缓起行。花九天错开几步,骑马跟了上去。

一路上,花九天看不惯姚提辖纵着手底下人随意鞭打流犯的做法,表现地便不太热络。姚提辖却主动与她攀谈,热络地显得殷勤。

从他口中,花九天把有用的没用的信息装了一脑袋。这位姚提辖本名姚聂,是冀州人氏,运送的流犯多的时候上万,像这批是三千左右。在他的铁血手腕下,无一不服服帖帖的。

其中,有两千五百多人是各州的鸡鸣狗盗之辈,也是新兵营的来源之一。还有四百多人是从青定两州偷渡跑出来的贱籍,被抓住脸上会刺上一个叉的标识,防止再逃窜,这批人到时候要转押到青州的朝歌城,他这趟差事就算完结了。

“你对待流犯,就不能像对待一般人那样。你把他们当成畜生,他们自然会乖乖听你的话!”姚提辖说得正得意,见花九天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回应。用食指指了指身侧的娇柔男子高声道:“你比如这个,他是这群流犯里最贱的,一出生就是下九籍。不过贱有贱的好处,青王爷点了名要他伺候,要不然,哪有他骑马的份儿。”

花九天心下对此人厌恶更甚,忍不住笑怼道:“大人可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何况,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人心所念,天地悉知。大人觉得呢?”

姚提辖立马变了脸色,花九天就差没接着说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一旁的娇弱男子偷偷暼了花九天一眼,赶紧垂下头。

花九天也不在乎,只觉得接下来的路应该清静不少。地位或有高低贵贱之分,可一样都是人,一样都只有一条命,凭什么贵命就可以高高在上,贱命就可以任人□□?流犯也是人,不把人当人的人,才是真正的下九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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