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徐行把冲锋衣的帽子拉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未曾预料的人和不能掌控的现状如此魔幻般地碰撞在一起，场面陷入一种突然其来却又无法言说的安静对峙。
夏葵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徐行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哼一声，“不好意思，耽误白马王子来救你了。”
他一开口，周围的空气就开始凝结，夏葵腹诽，她这个高中同学真的一点都没变，还跟以前一样的，毒舌。
好好的帅哥为什么长了张嘴。
夏葵听见徐行拿出对讲机报平安，“人已经找到了。”
几秒后两人的对讲机同时响起：“雨停路口集合。”
此时一辆SUV正停在施奈峡谷的入口处，开着远光灯，显然是在等人。
卫誉放回对讲机，给车熄了火，总算松了一口气。徐行要去救人的那一刻，登山俱乐部的其他队员都是反对的，只有卫誉知道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坐在后座的队员打趣道：“以前就觉得行哥毒舌，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刀子嘴豆腐心。”
卫誉透过后视镜瞥他一眼，默默翻了个白眼，徐行向来都是刀子嘴刀子心，那万分之一的柔软心肠只给了他的白月光。
众人在静谧黑暗的车里小憩，等待雨停。
另一边的石壁下，徐行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余光中细细打量七年未见的夏葵。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她。
印象中的夏葵像浸润着温柔的珍珠，明明是一双桃花眸，却覆盖着层浅浅的泪膜，冷冷地看着所有人的嬉笑怒骂，表面俗世无扰，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子厌世感。
场面有那么三四秒的屏息，夏葵不自觉地拢了下黏在脸颊的潮湿头发，无声地望了徐行一眼，两人在咫尺间对视，最后，还是夏葵先绷不住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徐行视线分分钟钉在她身上，这个女人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狂风骤雨都仿佛融在一个眼神里，他语气冒着火星子，“那得问问你自己，孤勇者！”
男人气场实在强大，夏葵自知理亏，失了一半的气势。
徐行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猫着腰往石壁深处探，夏葵连忙整理好背包，也拿着手电筒跟上。
石林的下壁连通着另一座石林，有一个半空的凹槽，空间还挺大，不过夏葵自己是没胆子摸黑下来的。
“捡点干树叶过来。”徐行给她下达了指令。
他自己折了洞口的树枝用来生火，树枝太潮了，没办法只能用小刀把树皮削掉。
夏葵捧着一大把落叶坐在他身边，慢慢把它们拢在一起，徐行把干枝架在上面点火。
山野夜色，暴雨之下，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在共享一捧篝火。
徐行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视线落在夏葵湿淋淋的发顶，冷白的皮肤近乎透明，两人身上一刚一柔的强烈反差，让他态度软了下来。
“放心吧，暴雨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就算现在冒险出去也没有车。”
夏葵点点头，来的时候租车司机就提醒过她，施奈峡谷只有一个路口，从山下上来需要经过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险峻难行，一旦下雨很难找到载客的车辆。
检查完录音设备没有进水之后，她拿出保温水壶，又递给徐行一包压缩饼干，到底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
“你也来施奈旅游吗？”
“我们是来登施奈雪山的。”徐行没接饼干，不过语气温和了不少。
我们？也就是说徐行还有其他的队友。
“那其他人呢？”撕开一袋压缩饼干，她小口地吃着。
“在峡谷口等我们。”
想到她一个女孩孤身涉险，徐行心口轻微起伏，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拖着，血液里的暴躁感又来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像个女战士？”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徐行又添了几根干枝，“你先睡一会，我来守夜。”
男人的身影在火苗中渐渐模糊，困意重重地拖着夏葵进入了黑暗。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好像是高三刚开学的时候，自己和同桌下了自习课到学校后面找汤圆吃，那时候父母正在闹离婚，夏葵执拗地想用一碗汤圆给自己安全感。
她们一个一个宵夜店的找，遇到了也在吃宵夜的篮球队们。
同桌兴奋地扯着她的手要去拼桌，原因无他，那里有全校闻名的校草徐行。
九月的海城秋老虎很猛，一群人坐在一起坐在宵夜店户外吹风。
同桌红着脸问，“徐行，你准备考哪个大学？”
夏葵与徐行的目光是在这时候第一次交汇的。
坐在一起的队员吹了一声响哨，也笑嘻嘻地打趣，“要不你拉个群，全校想知道这个答案的女生可不少。”语气里藏着八卦，也藏着些许好奇。
这么一句开涮，让同桌红了脸，也让夏葵眉头微皱。
徐行手肘沉沉地抵在膝盖上，撂一眼多嘴的队员，声音冰冰凉凉的。
“你不应该吃饭，应该吃点化妆品，增加点内在美。”
那是夏葵第一次觉得这个男生是真的毒舌。
队员收嘴了，之后的宵夜吃得很安静，所有人都好像没有察觉刚才的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夏葵吃上汤圆的时候，男生们已经吃完走人了，徐行视若无睹地越过她，带着一阵风走得干净利落。
一阵风让夏葵惊醒，睁眼的一瞬间她脑子还不清醒，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星星点点的火苗带着烟，照亮同样紧闭着眼的徐行。
徐行跟高中时期的长相差别不大，只是气质上从男孩蜕变成了男人，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嘴唇轻抿的时候，整张脸清冷漠然，像个高冷男神，挺唬人的。
可他一张嘴就是走下神坛的毒舌男，夏葵在心里轻笑，再次惊叹于两人竟然能再次重逢的巧合。
又一阵微风袭过，夏葵隐约感觉有什么黑影飞过了，一种不安在心头滋长，她拿着手电筒一扫，吓得差点忘了呼吸。
洞顶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蝙蝠，脑袋里不断浮现飞天老鼠、吸血、携带病毒等词条。
徐行也在此刻睁了眼，不知道是被手电筒晃到，还是她刚才无意间发出来了惊呼，总之，他很快就认清了当时的现状。
现在是夜里，蝙蝠开始出洞捕食，应该是探测到了外面的暴雨，它们只在洞内三三两两地盘旋几圈，很快就又回到了洞顶。
夏葵一瞬间脸色惨白，她小时候在外婆家睡觉的时候，被老鼠啃了手指头，一直对老鼠有着莫名的恐惧，现在眼看着一只只长着翅膀的飞天老鼠在空中盘旋，几次堪堪从她脸侧划过，她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腥臭的味道。
仿佛被张大网缠得喘不过气来，喉咙也像被吸水的棉花堵住，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蝙蝠视力差，但是对声音却很敏感。
昏暗中，她的手臂一下子被箍住，夏葵颤抖着瑟缩了一下，很快被一股力量拉入怀中。
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紊乱的呼吸也冲撞在一起，耳畔酥酥麻麻传来男人的低语。
“你不是喜欢采集大自然的声音，想想蝙蝠怕什么声音？”徐行用气音问。
夏葵的脑袋就埋在他胸口的位置，她平复了一下那颗七上八下乱跳的心，开始细细去想他的话。
蝙蝠的天敌是蛇类还有蜥蜴，如果现在播放这两种动物的声音会发生什么？是蝙蝠冲出洞外，还是慌不择路的到处攻击，她没有把握。
“我不知道，这种方法好不好用？”，不敢想象他们主动出击会带来什么后果，夏葵的声音细细柔柔地带着不确定。
随后一时无声，徐行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要不试一试，我会护着你的。”
内心有股暖流在无声流淌，不再逗留在他的怀里，她轻手轻脚的拿出录音设备。
蛇没有声带，一般不会发出声音。一般人听到蛇发出的声音一般是蛇吐芯子时发出的“嘶嘶”的声音或者是快速移动时与地面或花草树木摩擦的声音。
而蜥蜴则不同，它在感觉受到威胁或者与同类展开夸示和战斗之前，会吸入大量的空气将自己膨胀起来，然后突然将气体急速从喉咙中喷出来，发出高亢的嘶声进行恐吓。
夏葵没法判断蝙蝠的害怕程度，她从音频的大小上选择了气势更宏大的蜥蜴叫声。
洞内的蝙蝠还时不时地盘旋，她沉思良久，在徐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按下播放健。
那时候的眼睛是闭起来的，整个身体是被一个温暖的胸膛包裹着的，巨大的振翅声被一双大掌隔绝在外，洞内渐渐恢复平静。
咬着的手指从齿间离开，她嗫喏地睁开眼，直直对上徐行的脸，对方笑得牙齿晃眼。
“都飞走了？”夏葵问得呆呆的，还处于神魂俱散的状态。
“不愧是专家，方法很好用。”徐行好笑地看着夏葵，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此刻倒是娴静得自带一种柔软感。
夏葵一阵脸热，忙挣开他的手臂坐直，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阵懊恼，“糟了，这么好的声音素材都没有录到？”
徐行扬了扬手机，眼里全是得意，“这里不仅录了声音素材，还有某人的视频素材……”
夏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