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章公公，这是？”外头响起一阵骚动。
“这是今夜陛下封的二位美人。”是方才那道尖细的声音。
那个太监竟然这么快就去而复返了！陆华浓奔至窗户边，一把推开窗户，身子灵巧一翻，翻出内室。
恰那时，章公公推门而入，他敏感察觉室内有些异常，却见窗户打开着，湖风透过窗子徐徐而入。章公公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却见外头只是一方明镜似的太液湖水，以及被夏风吹得有些嶙峋的湖面。
伸手将窗户阖上，章公公走到芙蓉、菡萏二美这边，引了二美入内室，室内充满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只是，章公公却总觉得有那些不太一样。
却不说章公公如何狐疑，陆华浓那一纵，是一下子纵入湖底。
到了湖底，陆华浓也不敢露出水面，在水下屏息了一会儿，待到头顶巨型龙舟驶离了一会儿，陆华浓这才慢慢浮出水面。
大口换了几次气，陆华浓遥望了下四周，只见那水殿龙舟还是最显眼所在，刚刚上船，她可没有那心思观赏，如今再看着，却仍不得不感叹这龙舟的华丽。
龙舟高四十五尺，阔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下共有四层，最上一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二层，共有房屋一百六十几房，皆饰以丹粉，装以金碧珠翠，雕镂奇丽，缀以刘芳、羽葆、朱丝、网络。
对于这水殿龙舟的形容却是挽筝当初说的。
陆华浓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水殿龙舟，往龙舟的反方向游去。太液池极大，陆华浓游了好久才见着岸上殿宇的轮廓，对于，那些灯火通明的殿宇，陆华浓是不敢去的，谁知道，若是让陆贵妃撞着，自己会不会再一次羊入虎口。
也不知道自己游多久，陆华浓才堪堪停下，然后顺着岸堤往上爬。
陆华浓绕着围墙走着，尽量往黑灯瞎火的地方躲。陆华浓走了一阵，恰看到一棵郁郁葱葱的华盖似灌木。陆华浓也不认得这棵树木到底是什么树，只见这树不是冲天灌木，主杆却也有碗口粗，而，其枝桠却似扭曲着，倒是有些别样美丽。而且，还有两根枝桠还延伸到了围墙里头。
“这里头看着没人，进去里头休息一下吧。”陆华浓前后望了望，也没有见着其他人，裙摆一提，双手抱着树干蹭蹭几下子便爬到了树顶，接着踩着伸入围墙枝桠借力使力跃入围墙之内。
进入院落之后，发现这院落果然空寂得很。陆华浓走上一道长长游廊，发现，里头的回廊院子挂着灯笼，却都是没有点燃的。
果然是没人住的！
虽然，没人住，但，这游廊却也是雕廊画栋，远远的九曲回桥在月光下泛着玉色光芒，全是汉白玉所铸。
景是好景，陆华浓也不敢多做逗留，捡了间屋子躲了进去，进了屋子，陆华浓也没有到胆肥到点亮灯火，只伸手将屋内的窗户通通打开。
皎洁的月光如细纱铺了一地，屋内极大，明瓦高檐，墙角矗立着黄铜制成的仙鹤造型的巨大烛台，显得雍容华贵。四下转了一圈，屋内陈设不多，却是桌椅床榻五脏俱全。
唯一的缺点就是，大约长年无人居住，显得有些清冷寂寥。
陆华浓长长舒了口气，身心彻底放松下来。这一放松，才发现裹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特别是裙子都黏贴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极度的不舒服。
陆华浓记得侧屋好似有几个箱子，跑过去翻看了下，发现那箱子有的装着书本之物，还有口箱子竟然还真的有她所期盼的干爽衣物。
陆华浓翻了翻，果然，十分幸运地翻出一件袍子。
这是一件男士衣物。陆华浓捧着衣物，闻了闻，发现衣物确实干爽清新。
剥了自己身上湿哒哒裙子，套上袍子，系了腰带，这袍子对于她还是有些过去宽大，特别是胸口处松松垮垮的，漏风又有些春光外泄的风险。陆华浓又找了根腰带扎住自己胸口的位置，还特别打了个唯美的蝴蝶结。做好了这些，陆华浓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就着窗户晾凉自己湿哒哒的头发。
“如果娘在这里就好了。”在陆华浓心底，兰氏是个极有本事的，自小她有什么事儿，只要告诉她娘兰氏，兰氏总能处理得好好的，就是她爹遇到什么困难，她娘兰氏都能替她爹办妥当。
只是，她如今在宫里，她娘在宫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殿宇，陆华浓难得眉头皱得紧紧的：回了陆贵妃那处，陆贵妃少不得要骂她，甚至责罚她，陆华浓倒是不怕陆贵妃的责骂、责罚，只是怕陆贵妃还会将她送上惠帝的床榻。但，这皇宫，陆贵妃掌了权力，能压制住陆贵妃的怕也只有万寿宫的皇太后。
皇太后可不会帮她，能帮她的，陆华浓掰着手指头想了想，陆家进宫的那几位娘娘不见得会为了她得罪了陆贵妃，或者，这次陆贵妃的行动，陆家的那几位娘娘也是知晓的；陆华滟，陆华浓摇摇头，陆华滟若是能帮助她就不会独留她在太液池的龙舟之上了；而，沈雨泠怕也是自身难保，但，陆华浓觉得，或许她还是该找沈雨泠。。。
陆华浓想着出宫方法，想着如何应对陆贵妃等人，不觉眼皮有些沉，不知不觉竟然就靠着窗棂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华浓却是被惊醒的。
怎么会有人来这里！？陆华浓吓得跳起来，见着靠着墙壁的宽敞床榻身子一弯一伏滑了进去。
死里逃生过一次，陆华浓对床底下有了某些信赖。
果然，才在床榻下躲藏好，就见门扉被推了进来，而，跨入门扉之内却郝然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穿着黑色朝靴，冰蓝色的袍子，女子穿着一双素色绣花鞋，水兰色好似绣着兰草的裙子。
“映雪，你不该来。”
陆华浓呼吸一窒，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了，可不就是白日里假山腹地里头遇到的那个男子，而，映雪，可不就是恰恰还是那个女子。
怎么又遇见他们了？陆华浓直呼自己倒霉到家了。
而，外头，映雪双眸紧紧看着李明瑄，却发现李明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王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李明瑄目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听着映雪这般说，只朝着映雪摇摇头，“你照顾好自己就行，那些事，你不要卷入进去。”
映雪摇摇头，目光中有着丝丝迷恋，“王爷，我自愿的！”
李明瑄看向别处，叹道，“映雪，若是她在，她也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罢了。”
“王爷，可。。。”，映雪眸中露出一抹痛色，“你可也还想着她？”
陆华浓等了等，听不见李明瑄的声音，看不到李明瑄的表情，却看到水兰裙子的女子脚步一错，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似的。
“有时，我，”映雪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异常，“王爷，我很羡慕她！”
李明瑄看着幽幽夜色中映雪朦胧的泪眼，发现自己对着故人，心境竟然一点点波澜也没有。时间却是个极好的东西，改变了许多，自然的，他也变了。
“映雪，你现在毕竟身份不同，若是让人抓着错处，对你不好，以后，你别再让人给我传信，明日我也便出宫，三日后便启程返回江陵。”
“这么快！”映雪无措摇摇头，眸中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无结果的期盼，却该乱刀斩乱麻，何况。。
李明瑄往前略走一步，边点亮屋中的烛火，这才转回头道， “陛下寿诞已过，我也该启程回去，且，江陵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映雪猛地埋头扑进李明瑄怀中，哀求道，“王爷，您能抱抱映雪么？”
陆华浓见蓝色袍子和兰色裙子重合在一起，想象的出，此刻他们两人该是紧紧抱在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了吧！然后，是不是该旧情复燃？
陆华浓开始脑补初恋重逢可能会有的情节，却见那两道影子分开了一些。
“映雪，你我身份有别。”男声清泠泠的，好似已经有着斩断过往的决绝。
女声呜咽，压郁的悲戚，令闻者伤心，“王爷，若是当日我未成帝妃，您会不会娶我？”
天啊！王爷和帝妃还有皇帝，难道是三角恋爱？陆华浓心底暗暗惊呼，却猛地咬住自己唇畔，只是耳朵反而越发竖得直直的：这幽会的两人竟然一个是皇帝的妃子，而，一个是王爷！话本都没有这样的桥段。。。。
听着一道细微抽气声，李明瑄眉头一皱，如子夜的黑眸犀利看向床榻处。映雪却以为李明瑄回避自己的问题，她走到李明瑄跟前拦着着他。
李明瑄微微叹气，眼前这女子，他终究是愧对，“映雪。。。”
映雪一瞬不瞬看着李明瑄，“王爷，我爱你，从见你第一次就深深喜欢你了。她也曾答应我，以后我们共同伺候你。” 这是她盘旋自己心头多年的秘密。
“映雪，此生，她是我唯一的妻！” 这是他的心底话，经年未变。
映雪不可置信问道，“难道王爷对映雪从未有过喜欢？”
李明瑄摇摇头，不愿意映雪误会了，“映雪，她把你当作自己亲妹妹，我也只当你是妹妹。”
映雪却不愿意接受这种解释，只当被彼此身份束缚而已，“那丁香呢？我出身卑微，自然比不上她，可，我样样都不逊色丁香。”
李明瑄长长一叹，“你，丁香，还有罗嬷嬷是她托孤照料之人。你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汪嬷嬷说，她会想法子帮你。”
映雪贝齿紧咬着自己的红唇，着实不愿意接受这般结果，“是丁香说的？是丁香央求你纳她？还是，还是。。”
李明瑄星眸染上一抹转瞬即逝的晦涩，映雪突然惨笑出声，“为了她，你竟然，竟然。。。”
陆华浓支楞耳朵，却听不到映雪竟然之后的未尽之语，只听映雪又怆然道，“听说罗嬷嬷这些年性子变了许多，其实，她本来就那样，倚老卖老。这些年，罗嬷嬷怕是以王府的老太妃自居吧。”
“罗嬷嬷年事已高，如今也不过颐养天年而已。”对于自己内院之事，李明瑄不怎么想和映雪说太多。
只是，李明瑄不想说，映雪却忍不得，“这些年，王爷也只有一个孩子，王爷是想请了旨意册立小公子为世子！丁香不过一个小小婢女，她凭什么。。。”
“映雪！这毕竟是孤的家务事。”
陆华浓听出了李明瑄语气中的忍耐，但处于激愤中的映雪可听不见，“我早就看出来了，丁香看着老实本分，实际最是有心计！当年她本该回乡去成亲，却说什么舍不得，表现得多么忠心似的，不过。。。不过肖想着王爷罢了。。。没想到，最幸福的会是她，得到了王爷，生了儿子，以后儿子当世子，将会是太妃，甚至，甚至以后王爷”
“映雪！够了！”李明瑄轻声喝止映雪再说下去。
“映雪妄言了，”映雪恍然回神，“只是，映雪好奇，若是当初我也进了王爷的内院，王爷对我的孩子疼些，还是丁香所出的孩子好些？”
女子喜欢假设，陆华浓双手交叠垫着自己下巴，猜测李明瑄会如何回答，便听他回道，
“这世间没有如果。”
这回道可真有些绝情！陆华浓暗忖着，又听映雪继续如果这个假想，“如果有呢？”
对于映雪的执着，李明瑄不想继续这般无意义的话题，“映雪，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王爷，你在回避映雪的问题。”映雪拉着李明瑄的手，眼里有着哀求，“王爷，您能给映雪一个孩子么？”
李明瑄挣脱映雪的拉扯，脸色难得冷寒肃穆，“映雪，按着宗法，你是我的长辈，我本该唤你一声母妃！”
“洳妃和晋王可以，我们又为什么不行！”映雪压着声音哀求道，“王爷，映雪什么也不求，就想要个孩子罢了！”
洳妃？晋王？
陆华浓不期然想起今夜碰到坐着轿子的那个秀雅男子，还有洳妃，陆华浓悄悄咽了口口水，他们陆家今后的罪名又多加一条了：给皇帝带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