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好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刺客直直往繁闹的集市冲去。
一阵疾风袭过,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谢遥心知速战速决,她边追着,边从怀中拿出一枚飞刀,直冲前方的身影飞去。
说来刺客也是胆大,她前前后后遭到的暗杀数不胜数,还是头一回见到行事如此不隐蔽的。
谢遥那一下极其精准,飞刀没入大腿,那刺客一个踉跄,渗出的血滴落在地上。
周围的百姓早就躲得远远的,没人敢围观。
不为别的,就为谢遥这一身锦衣卫的官服。锦衣卫做事,旁人哪敢置喙。
这个时候她倒是不忙着追了,谢遥缓步走上前,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谁派你来的?”
其实谢遥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她想听到确切的答案。
“聚源酒楼,”刺客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谢遥能听见,“主人在那里等你。”
谢遥笑了一声,果然。
刺客拖着受伤的腿,语气颇有些不善:“你明知我是谁的人,下手未免……”
“啊——”
谢遥蹲下身平视着他,握着手上的飞刀缓慢转动,血肉横飞,惹得刺客发出一声惨叫。
她的声音听起来别样地温柔:“你话好多,我不喜欢。”
“谢遥!”刺客疼得脸色发白,眼神也越发狠厉起来,“你别不识好歹!”
谢遥猛地抽出飞刀,不语。她动作极快地在此刻脖颈处划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
刺客脸上还带着震惊的神情,就这样没了声息。
倒是便宜了他,谢遥心想。
—
除了那个女人,这样嚣张大胆的行事作风找不出第二人。
谢遥越过尸体,朝前方缓步走去。
这种事情无需她处理,楚府遇刺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想必谢衔很快就会赶到,他自会善后。
这样想着时,谢遥已经行至聚源酒楼,方一进去,就有伙计热情地招呼她。
“是谢姑娘吧?有人在三楼等您,您这边请。”
谢遥笑着点点头,跟了上去。
三楼与下面的嘈杂不同,是个极其雅静的地儿,小二把她引到门口处便退下了。
谢遥站在门口,顿了许久。
“小遥儿,不进来吗?”
耳畔的声音又欲又撩,谢遥内心却毫无波澜。她似是下定决心般推开房门,在看到那人时还是不由得眼眸微沉。
女人姿态妖娆地坐在床上,腰间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泠泠作响,一袭红色锦衫更显得欲拒还迎,妖艳十分。
“许南月。”
谢遥冷冷地唤着她的名字:“你来这干什么?”
“我干什么?”许南月一脸无辜道,“小遥儿,我自然是想你了。”
她尾音上扬,言语带着几分轻佻。
谢遥看着她,不语。
许南月性情乖张,一向喜怒无常,也是个不怕惹事的主儿。
她派去的刺客,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告诉谢遥此行目的,全然不怕暴露。
同时如此张扬,也是给谢遥一个警告。
许南月朝四周瞧了几眼,忽道:“我派去的人呢?”
“杀了。”
几乎是下一秒,谢遥就开口了:“你要请我来,总要付出点代价。”
不然楚府那,她没法交差。
许南月神情微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小遥儿,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这么多年,自从我设计让楚家那个老东西收养你后,你便与我断了联络,你莫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救的你?”
“我帮你在上京扎稳脚跟,不是让你来忤逆我的。”
谢遥没接话,反而是把玩着手里的暗器,慢悠悠道:“所以你就安排了这一切?”
谢遥口中的一切,指的是玉莲这件案子。
玉莲一没武功二没才学,哪来的本事能引起城中恐慌?无非就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罢了。
更何况,玉莲手中的蛊虫来源尤其可疑。
“是我把蛊虫给了那妇人又怎样?”许南月站起身,一步步走近谢遥,狠狠道,“这只是我给你的一个警告!”
许南月抬起手要捏她的下巴,但谢遥手上的暗器有些令人发怵,于是乎又默默收回了手。
许南月指着她道:“楚家给了你点好处,你就真当了他们家的狗了?谢遥,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
没错,不管是信王的流言,还是玉莲所制的香,这些无一不是冲着谢遥来的。
谢遥就是当年死里逃生的信王幺女,以她的性子,此案涉及到信王,她必定会管。
什么金羽令,不过都是她的借口罢了。
再者就是玉莲所制的香,其成分恰好与谢遥所中之毒相冲,可以诱使毒发。
这一切如果没有许南月在背后指使,那么就太巧了。
对于许南月来说,这次只是对谢遥“忘恩负义”的惩罚。
谢遥有些想笑。
“你救我,不也是有别的目的吗?”
说起来,许南月与她还是有几分恩情的。
当年谢遥身负重伤,若不是许南月相救,她就算逃了出去也是命不久矣。
想到这里,谢遥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以前的一些画面。
狭小的暗室,无止尽的鞭笞……
算了,不想也罢。
“别这么无情啊,”许南月轻轻勾起少女的下巴,又恢复了那副轻佻的做派,“好遥儿,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查清真相吗?”
“我这里有一点线索。”
提及真相二字时,谢遥眼眸微动。
她自幼养在信王膝下怎会不知他的为人?他除非是不得已,不然是不会做出举兵叛乱之事的。
此事定有内情。
大抵是谢遥这副样子委实难得,许南月满意地笑了:“当年的事,楚家也有参与呢。”
“废话。”谢遥不屑地冷嗤。
旋即,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说的是反叛一事?”
六年前带头剿灭信王一族的便是楚家,谢遥只当楚家是听皇帝命令,却没想到其中竟也有他们的参与。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放过楚家就是了。
这回许南月没有搭腔,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谢遥,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了。”
谢遥拍开许南月的手,衣诀随着起身的动作飘动,她默了几秒,推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许南月的声音:“小遥儿,你可千万别忘了承我的情啊。”
谢遥回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
谢遥准备回去处理刺客一事,楚家遇刺因她而起,到底是让他们受了惊。
正当小二笑盈盈地迎上来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阿遥!真的是你!”
谢遥转头,循着声源的方向望去。
声音的主人是个样貌清秀的少年,约莫十七,脸上颇带几分稚气。
他从屋内探出头来,收起手上的折扇,不停地挥手,热络道:“阿遥,我们好久没坐在一起了!快进来,别客气!”
谢遥有些诧异:“苏慕远?”
苏慕远,将军府独子,最是纨绔。
谢遥前些年是苏将军手底下的都尉,只是最近才被楚家提上来做锦衣卫。
先前在临州驻守时,她与这位苏小少爷还算合得来。
“阿遥好记性!”苏慕远小跑几步,拉着她往里走,道,“爹爹近日管得严,又不让我出门了,此次是我偷溜出来的。”
他回头,又道:“你可莫要去和爹爹告小状!之前这事你没少干!”
谢遥坐下来夹了几口菜,才笑道:“将军难道还无缘无故拘你不成?”
“可不就是嘛!”苏慕远大手一挥,抱怨道,“小爷我是何许人也,爹爹竟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
谢遥见他这幅样子,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气势,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苏慕远连桌上的酒菜都不顾了,只一个劲地说:“若只是桩婚事也就罢了,谁知道对方竟然是那江府的大小姐!”
“江大小姐?”谢遥又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笑了,“这婚事不是不错吗?”
“什么不错!”苏慕远一下子弹起来,怒道,“阿遥你还不知道我吗?江府那个……”
话至此处,苏慕远环顾四周,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个江小姐幼年遇到意外,脸上的疤可长了,终日以面纱示人。”
“这还不是最最最要紧的!传闻那江大小姐最是注重闺秀礼仪,想来性子也是呆板无趣!如何与小爷我合得来?”
苏慕远性子跳脱,他曾说过,他若是有心仪的女子,那必定是一个有趣之人,不拘于礼法,最是洒脱。
这江小姐倒是处处相反。
谢遥朝外看了两眼,声音还是平平淡淡:“你已经见过她了?”
苏慕远摇了摇头,道:“爹爹怕我出去惹事,坏了名声,我这次出来都是冒着天大的险了,哪还有闲情去见那什么江小姐?”
“阿遥,你不是升职了吗?快帮我想想法子!”
“我能有什么办法?”谢遥转回目光,嗓音含笑,“将军指的婚事,我不敢插手。”
“你在爹爹面前最是得脸,我们什么关系,你帮我说声好话便是了!”
苏慕远本来还要说,话头突然顿住,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谢姑娘,好巧。”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谢遥吃菜的动作怔然地停住了。
这声音,分明是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