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崇历元年,五王之乱结束,新帝登基,新帝最宠爱的儿子却突然失踪,皇室秘宗满月因此被解散,被分成上弦月和下弦月,上弦月继续由皇室掌控,下弦月却不知所踪。
崇历三年,临近新年,盛京下了十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城中各个人家都在采买准备过新年的物品,月遮也被大哥打发出府。
月遮没有选择乘坐马车,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坐,而是因为父亲想一回事是一回事,正在府中反对奢靡之风,所以她只能踩着半小腿高的雪上街。
当然,也少不了二姨娘在父亲耳边吹的枕边风。
镜音递给月遮大麾,“小姐,披上吧,这大冷天的,大少爷就这么让我们出来买东西,让二小姐在家烤着暖炉。”
月遮望着前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去看看大哥让采买的东西在哪?”
大哥给的单子上列的胭脂水粉,正在城东的一家,谱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盛京城中比这好的铺子多的是,而月府正在城南,月遮算了一下,这大雪天等她们走过去,大概要两个时辰。
说他不是故意,还真是冤枉他了,大哥还是这样,针对她针对的很表面,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如二姨娘的手段高明。
月遮和镜音二人一步一步踩着雪,等走到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万花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但是万花楼中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万花楼和折柳阁是盛京的两处销魂窟,万花楼是最大的青楼,而折柳阁是最大的酒楼,二者向来不容彼此。
镜音指着万花楼门前的一个轿子,“小姐,你看,那是月府的马车。”
月遮朝着镜音指的方向看去,马车的轮子中间刻着月氏的徽记饰样,一弯月亮,“大哥在这。”
“小姐,我们要让大少爷送我们一程吗?”
“不用。”
月遮带着镜音从万花楼前直直的穿了过去。
“月霖,我好像看到你的妹妹了。”风止行因为楼中烧的暖炉太旺,觉得有些热,便将窗户打开,正好看到在楼前走过的月遮,“你怎么能这么对月氏的大小姐呢?”
“止行,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喜欢她。”月霖怀中搂着一位貌美的女子,女子手指洁白如玉,正剥着葡萄。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风止行半倚着窗,天空中飘下了几朵雪花,他望着月遮的背影,一不小心喝光了盏中的酒。
“明明年纪不大,总是装作一副很成熟的模样。”月霖一口吃下女子剥完递到嘴边的葡萄,吃完还用舌尖舔了一下女子的手指,惹的女子娇嗔,“还有她那双眼睛,我看着总觉得不对劲,浑身难受。”
“小姐,快到了。”
“是啊。” 月遮长呼一口气,黏在自己背后的视线终于消失了,风止行,风家少爷。
突然,月遮觉得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裙,她朝身后看去。
“救救我。”
一只脏污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裙,她轻皱眉头。
“是个乞丐,小姐。”镜音上前拍掉小乞丐的手,但是他死死的拽着,不肯松手。
“救救我。”
镜音摇了摇头,虽然世家贵族们在街上捡乞丐回府做侍卫婢女什么的,也不是奇怪的事,但是自家小姐是不可能的,小姐性子清冷,不喜与人多做接触。
不过看着自家小姐的衣裙上面黑乎乎的几个手指印,有些生气,“喂,你松手啊,你知道我们小姐这衣裙可是云锦,你弄脏了赔得起吗?”
月遮居高临下,“你想让我救你?”
不知道小乞丐是被月遮清冷的声音吓到了,还是怎么了,也不说话了,但就是不撒手。
镜音本想亲自上手将小乞丐的手拽下去,但是看着他胳膊上被冻伤的疮痕,她有些嫌弃,“你不说话,你倒是松手啊,我们家小姐还要去买东西呢。”
“我问最后一遍,你要我救你吗?”
“需要。”
“不会求人吗?”
“求你,救救我。”求你这两个字,好像是从小乞丐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不救。”月遮轻笑了声,随后收了笑容,“镜音,走吧,还要去买东西呢。”
“啊?”镜音怔了一下,小姐怎么突然变了卦,“是,小姐。”
小乞丐听到月遮的回答,僵硬地抬起头,和月遮的视线对上,升起的月亮的浅光打在她的脸上,面容皎洁,眼眸如湖水般清澈,他有些僵住。
月遮将衣裙从他的手中撤了出来,视线扫过他的脸,他她以为会看到他愠怒,却只见一张脸沾满了血污。
眼角的泪痣却引起了她的注意,“等等,镜音。”
“你去找月霖,告诉他,我走不动了,把这张采买单给他,让他去采买东西,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告诉祖母他借着出来采买,去万花楼找舞女。”
镜音反应有些迟钝,刚转过神来,月遮将采买单抛给她,她急忙接住。
“他要是说买不到,就让他旁边的风止行帮忙。”
“小姐,那你去哪?”
“我回府,你去找完月霖就也直接回府吧。”
“是,小姐。”
镜音还有些疑惑,小姐这是怎么了?但还是转身向万花楼折返了。
月遮看着镜音向万花楼走去,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转过头对小乞丐,“我可以救你。”
她等了一段时间,没等到回答,还以为是他不同意,她刚想觉得此人还挺有骨气,俯下身子一看,原来是冻晕了,不过晕了也好,这倒是方便她了。
她对着空气中喊了一声,“月祈。”
她刚喊完,冷空气扑面而来,她猛然向后撤去,拳风逼着她的脸颊擦过,她回身一踢被躲过,她俯下身子朝着空气中推出一掌,清脆的声音传来,匕首落在地上,泛着月光。
她淡淡吐出二字,“月祈。”
“师姐还是这么厉害。”一个少年从雪中现身,一身黑衣,头发被红绳束起,腰间挂着个手掌大小的酒葫芦,“师姐大过年不在家过年,喊师弟干什么,想师弟了?”
“看见这个人了吗?带回堂里。”
月祈朝着月遮的视线看去,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趴在墙角,看样子年岁不大,已经晕倒。
月祈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懒散地靠在墙边,将腰间的酒葫芦拽下,想要喝酒,却发现没有,向空气中倒了倒还是没有,将酒葫芦重新挂回腰间,“师姐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月遮从衣袖中掏出两块沉甸甸地银子,扔给月祈,“银子给你的,这个乞丐带回去,弄干净点,别死了就成,过几日我会去。”
“谢谢师姐,师姐真大方。”
月祈拿了银钱,扔给月遮一个药罐,也不管小乞丐脏不脏,抱起就消失在了雪中。
月遮疑惑地接过药罐,觉得手掌有些发痒,她抬起手,刚刚将月祈的匕首打掉时,划了一道口子,此时正向下淌着血,。
月遮愣了一下,随后低笑,她将药罐放回腰间,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覆在手掌上。
此时的万花楼。
“什么,月遮她疯了吧!”月霖猛拍桌子,将舞女推到一旁,“她敢命令我?”
镜音低着头,颤抖着站在一旁,拿出采买单,“没有没有,小姐怎么敢命令大少爷,不过大少爷,这是采买单。”
“小姐还说,如果你买不到,可以让风少爷帮帮你。”
“我知道!你闭嘴!”
风止行在旁边掩嘴轻笑,也就只有月家大小姐能让月霖这么生气了,不过月大小姐身边的人也甚是有趣,月霖都气成这样了,还敢继续往下说。
“风止行,你笑什么。”
“我没笑。”
等到月遮回到月府的时候,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看样子月霖回来了,办事效率还不赖,整个家里,月霖最怕的就是祖母。
月遮刚走进屋中,镜音跑上前将月遮的大麾摘下,“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喊你过去呢。”
“什么事?”
“老夫人说陛下给各个尚书都备了年关贺礼,又给老夫人多送了一份,老夫人让你去先挑呢。”
算起来,她的祖母也算是和皇上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夏历二年,开国皇帝江万山为保社稷稳定,建立了秘宗,专管情报。秘宗宗主是和开国皇帝一同打下江山的陆飞之,陆飞之随后娶了江万山的表妹,江萋萋,他们的女儿就是祖母。
也就是说,当今皇上可能也要唤一声祖母。
等到月遮到永寿堂的时候,屋子中摆了六口大箱子,祖母穿着绿色大袄,上面绣着红花,“祖母。”
“阿遮,我听说你出去买东西了,现在才回来。”
“你父亲那,苓和已经去过了,应该没剩什么好东西了,幸好陛下还惦记着老太太我,今年给我送了点,你先来挑挑。”
“谢谢祖母。”
“我们祖孙俩之间,说什么谢。”陆静握着月遮的手,拉着她在每个箱子之前看了一圈,“有喜欢的吗,不用和祖母客气,祖母年纪大了,你父亲的决定我有时候不好干涉过多。”
“那我拿一个这个吧。”
每年皇上送给父亲的年关贺礼她都看过,她并不是很感兴趣,全是一些金银首饰,只有月苓和和二姨娘会喜欢,父亲还就喜欢她们这点,不过父亲一直喜新厌旧。
当年母亲就是这样,她听说父亲还有个私生子流落在外,不知道如果被父亲知道,二姨娘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月遮心中的郁结消散了几分,看箱子中的东西也越发越顺眼,不过送给祖母的东西,倒是有些不同,也算得上是用心。
若是旁人听到她心里在揣度皇上的做法,恐怕会被吓到吧。
她顺手拿起了一只木头钗子,钗身雕满了花纹,雕刻的很细致,钗头点缀了一颗东珠。
在以前,东珠特供给皇室,只有皇后才能佩戴,极为珍贵,但随着近几年一直未定皇后,这东珠也被皇上尽数送了出去。
“阿遮眼光真好,这几个箱子中啊,祖母也最看好这件。”
“娘,这次陛下赏了父亲那么多金银呢。”
外面传来了月苓和的声音,月遮对祖母行礼,“祖母,我先走了,等你有空,孙女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