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遮走出门的时候,正好和月苓和母女碰上,她扫了一眼,两个母女俩头上插满了金钗。
“姐姐。”月苓和见她从祖母那出来,阴阳怪气地说,“姐姐,你这是刚从祖母那出来?”
“你眼瞎?看不见吗?”月遮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她向来不喜欢和二房打交道,她们是害死母亲的帮凶。
“娘,你看她,多没礼貌,就这样还嫡女呢。”
“没事啊,苓和,我们不和她计较。”二夫人顺手安慰了一下月苓和,又笑着摆弄起头上的钗子。
等到第二天镜音告诉她二姨娘和月苓音差点把祖母那里的金银都搬空的时候,她已经出门参加方婷娴的宴会了。
世家贵族们每年都会年前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用来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次轮到方家举办了。
“月遮,你来了。” 方婷娴站在方府门口,看到月遮下了马车,连忙上前,拉住她悄悄跟她说,“阿遮,你知道吗,你父亲特意跟我父亲说,让你们府姨娘家的孩子也来着参加宴会。”
方婷娴和她一样的岁数,两年前刚及笄,父亲是工部尚书,二人小时候还总在一起玩。
“也不知道你姨娘怎么跟月老爷说的,一个庶女怎么敢的。”
“哟,婷娴,跟人家说悄悄话呢啊?”
方府门前的人开始变多了,盛京能叫的上名的世家子弟今天全在这,月遮顺着声音看去,男子披着狐裘皮袄,里面穿着湖蓝云纹锦衣,正从马车上下来。
方婷娴从地上捏了一团雪,打在男子身上,“时敏延!”
“也不管月遮妹妹爱不爱听你唠叨。”
“敏延哥哥。”月遮对他行礼,时敏延,国子监祭酒二夫人儿子,大夫人不喜欢内宅纷争,生下一儿一女后,便只身去往佛堂,礼香拜佛。
时敏延上前,“妹妹不必多礼。”
“敏延,干什么呢,调戏良家妇女呢啊。”
月遮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月霖来了,“婷娴,我们进去吧。”
方婷娴知道月遮和她们二房关系不好,便带着她进到了府中,“阿遮,我只能带你到这,我是为了和你说月苓和也要来这才在门口等你的,父亲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你自己先四处走走,一会我会回来找你的。”
“好。”
方府怕来的客人们冷,在室外也放了许多炭火盆,月遮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在炭火盆边烤火,身后传来脚步声。
“师姐,干什么呢?”月祈扔了一个雪团,砸在她的身上,“就知道你在这里。”
“来了?你大哥刚到。”
“时敏延?他来的到早。”
月祈,就是时府大夫人的儿子,时澈。在很小的时候被时敏延欺负,被师兄救起,于是拜了师兄为师,进了月堂,进月堂的都要起一个姓月的名字。
月遮回头和他对视,“在这别叫我师姐,时澈。”
“我看了,周围没有人。”
月遮扬唇一笑,“就你那两下子?”
时澈有些委屈,撇嘴, “怎么,瞧不起我?”
”怎么敢呢,时小少爷。”
“你穿这些不冷吗?”月遮看着他连外套都没穿,“怎么不多穿点?”
“师姐,我可是常年练武的,自然不怕冻。”时澈拍了拍身上的衣袍,有些炫耀,“不过,师姐你要多穿些,你身体不好。”
等到宴会要开始的时候,月遮也没有等到方婷娴,便和时澈询问了方府下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所幸二人的座位挨在一起。
方府大堂,此时坐满了人,虽然这是年轻一辈的宴会,也需要有能压住场子的人,方尚书和大夫人白苑坐着主位。
月遮扫了一圈,月霖和月苓和坐的离她很远,她正在时敏延说话,不知道时敏延说了什么,惹得她轻笑。
盛京的人,最在意嫡庶之分,嫡坐前,庶坐后,坐倘若能有在前位的庶子庶女,除非母族势力很大,让人不敢忽视。
“那是你的妹妹?”时澈扫了一眼时敏延,将桌子上的酒灌进自己的酒葫芦中。
“你不是见过吗?”月遮将自己桌子上的酒瓶递给时澈,调笑着他,“记性这么不好了?”
“除了姐姐,我还能记住哪个女子啊?”
大堂中间舞女正在跳舞,月遮抿了口茶,她能感受到有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所以她没有转头和时澈说话,“你带回去的那小子怎么样?”
“诶,别弄的你很年长一样,人家就比你小了一岁半。”
月遮有些惊讶,“看起来不像。”
“是不像,不过他一句话也不多说,要不是你让我带回去的,月堂早就给他扔出去了。”时澈一手拄在桌子上,她递过来的酒已经灌不进去了,所幸时澈就将它们都喝了。
他托着下巴,弯着眼眸侧着望着她,神情专注,“不过你要做什么?”
“我明天会过去。”
时澈得到了月遮的回答,知道她不想在这里说,于是没再问。
“时澈,你觉得那个舞女怎么样?”
“你想做什么?”时澈注意她的眼神,看她的眼神会落在哪个舞女身上,但是月遮一直没有抬头,他的想法落空了。
不过他差不多知道她想干什么,她这么发问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是要害人家了。
月遮逗他,“给你送入时府。”
“姐姐真会说笑。”
“敏延,你弟弟什么时候和月遮认识啊。”
“认识?我看是他上赶着和月大小姐说话,人家不想理他吧,月霖,你让你妹妹离那臭小子远一点。”时敏延早就注意到了,不过看月大小姐的动作,不想和他弟弟多说,他嗤笑,“你说是吧,止行。”
“我不知道啊,我没太注意。”风止行转过头,朝他们两个抱歉一笑。
他垂下眸子,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弯起嘴角,他们两个确实认识,看他们两个的口型,好像在说什么舞女。
风止行抬头,目光如炬朝着大堂正在跳舞的舞女看去,果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月霖,你还记得在万花楼的舞女吗?”
风止行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周边的人都能听到,视线齐齐朝他们几人看过来,月霖突然被这么一问,在众人的视线下,连忙否认,“什么舞女?你小点声,我不记得啊。”
“没事,是我记错了,不是你。”月遮,那就当我帮你这一次,正好我也想看看你要做些什么。
月遮放下手中的糕点,月遮从小就练习听力,而且风止行并没有背着她说话,就好像故意的一样。
她抬头正好看到风止行对自己礼貌地笑着,不过风止行没有继续向下说。
他怎么会听到她和时澈的话?不,他听不到,是唇语。
他居然会读唇语?她脑袋有些发涨,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时澈,我离开一下。”
时澈并没有听到风止行说的话,那时正好有人朝他敬酒,“好,姐姐。”
她走出了大堂,寒气冲入鼻腔,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月小姐。”
果然,风止行也出来了。
“风少爷。”月遮朝他行礼。
风止行摘下身上的大麾,想要给她披上,“月小姐和时少爷很熟吗?”
月遮侧过身子,拉开了与风止行的距离,她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熟。”
“月小姐怎么突然出来了?”风止行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手,将大麾抱在胸前,没有穿上的意思。
“脑袋有些涨,吹吹风。”
“看样子是里面的舞蹈,月小姐不喜欢啊。”
他果然,月遮压下眸子中的情绪,抬头朝他浅笑,“风少爷喜欢吗?喜欢的话,可以带一个回家,我觉得方尚书应该会同意的。”
“那月小姐觉得我应该带哪个回家?”风止行扬起嘴角,发出浅笑,“是那个领头的,还是那个穿绿衣服的。”
“又或是那个散着头发的?”
“风少爷选谁,跟我无关。”月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过要是喜欢,可以一并都带回家。”
“啊!!!”
大堂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随后传来了嘈嘈杂杂的议论声。
风止行向大堂里望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看月遮没有动的意思,“月小姐不去看看吗?”
“风少爷好像很好奇,那就去看看吧。”
月遮说完这话,便抛下风止行,自己进了大堂,大堂中央舞女围了一圈,旁边的宾客有的也好奇地站起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安静!”方尚书猛拍桌子,浑厚的声音在偌大的大堂中回荡,舞女们立刻跪在地上,月遮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发生什么了?”
其中领头的舞女上前,颤抖着磕了个头,“方大人,好像有个舞女身体不好,晕倒了。”
等到舞女都跪下了之后,旁边的人自然看清发生了什么。
“血。”
“有血!”
“晕倒了,怎么还会有血呢?”
舞女脸色苍白,连磕了两个头,“大人,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也不认识这个舞女,这个舞女是从别处借来的。”
方尚书脸色愠怒,没想到在他主办的宴会上发生这种事,世家贵族的子弟们全都在,“来人,拖下去。”
“大人,不要,不要,不要杀害我肚子里的孩子!”下人刚上来要将晕倒的舞女拖走,舞女却突然醒过来了,“求求大人!放过奴婢吧。”
“孩子?”
“方大人的孩子?”
世家贵族子弟给舞女歌女肚子搞大,是常有的事,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方尚书头上。
“休要信口雌黄。”方尚书听到别人的话,本来他是想把舞女拖下去的,但她突然醒了,再加上这么一段话,再拖下去不就坐实这舞女肚子中的孩子是他的了吗?
“大人,小妹会点医术,让小妹先看一眼吧,看看这舞女有没有生命危险。”
月遮看着站起来的男子,面如冠玉,一身白袍,上面绣着银色云纹,头上仅仅插了一支祥云样式的玉簪,云然,云家世代为医祖辈父辈都是宫中御医。
方尚书摆了摆手,向他示意,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从座位中站起,也是一身白衣,和云然的服饰很像。
“时澈,这是谁?”月遮已经回到了座位,她伸出手,安抚着心跳。
“云迦水,云然的妹妹。”
云迦水半跪在舞女面前,替她把脉,随后朝着方尚书一拜,“方尚书,这女子确实怀孕,且有滑胎的风险,应该是吃了什么极寒极凉的食物造成,看样子怀孕应该有四五个月了。”
“本官问你,这孩子是谁的?”
“本官不杀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若是父亲不在了,本官会替你寻个好人家。”
舞女低下头抽泣,她还记得今早在万花楼,有人给她送了一份礼物,没有说送礼人,但她知道,是他送的。
里面是口脂,没想到,里面居然下了滑胎的毒。
她的眼神扫视了大堂一圈,落在月霖的身上,她流下泪水,突然大喊,“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说完,她又昏倒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你看我干什么,这孩子不是我的!”月霖和她的眼神对上后,连忙否认,他刚刚才认出这女人是谁,自然心虚。
“大哥,冷静。”月苓和悄悄地在桌子底拉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下来。
“咳咳,先拉下去,月少爷,本官知道不是你的,这是这舞女走投无路了,随便指认的,大家不要在意这个插曲,我们继续。”方尚书朝着旁边拍了拍手,音乐继续响起。
方尚书灌了自己一杯酒,他只想将自己从这撇清,没想到撇到了月尚书儿子身上,看那舞女最后的眼神,应该是月霖没错了。
在音乐之下,人们更加肆无忌惮地讨论了。
“真是月霖的吗?”
“月尚书的儿子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
“也有可能不是,方尚书不是说了吗,瞎指认的。”
月霖跌坐回座位,有些呆滞,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突然想到什么,他拽起风止行的衣服,“止行,你刚刚说的舞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月霖,我能知道什么啊?我就是看这些舞女突然想到了她而已,再说了,你俩私下里干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风止行一脸无奈地摆摆手,视线扫向月遮,原来这就是你想看的好戏?不过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云迦水看着身旁的大哥眉头微微皱起,视线一直盯着刚刚那舞女的地方,苦苦思考着什么,“大哥,怎么了?你怎么皱着眉。”
“她应该是中毒了。”
云迦水张大嘴巴,“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