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季舒，你这是在找什么？”
裴晗本就心中憋着气，见她不回答自己，不自觉提高了声调，“哑巴了吗！我问你话呢！”
旁边的世家小姐们中有人认出这是永安侯府的裴晗，想上前打招呼，却被裴晗阴沉的脸色吓了回来。
季悦方才就觉得季舒脸色不自然，此刻裴晗又像来寻仇的一般，她上前问道，“阿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晗对她的亲切熟视无睹，“季悦，别叫的这么亲热，我们不熟。”
见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温泉宫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季悦被裴晗这么一说，她讪讪地笑着，也不反驳，“宴上不比私下，若阿舒做错了什么，我代她向你道歉。还望裴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声冷笑传来，讽刺道，“我做错了？大姐，你还真是可笑，问也不问，就把错往自家人上揽。是见不得我好，盼我成为京中笑柄不成。”
反正温泉宫内没有人，谁又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那两个宫女怕是没成功，离开了也说不准。
想到这，季舒底气也足了些，她嗤笑道，“还有，裴晗，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裴晗气极反笑，大步走上前，直直朝着季舒而去。
季舒见到裴晗的神色，她太阳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着。
她后又意识到，这是在皇宫，她不信裴晗敢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做什么，她刚要开口。
蓦地，刺耳的尖叫声传来。
裴晗一脚给季舒踹到了池子中，偌大的水花四溅，“既然你听不懂人话，我也懒得和畜生一般见识。你不如在这里好好泡泡你那芝麻一般的脑子。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上来吧！”
“阿舒！”季悦见状一惊，想要上前捞人。
裴晗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在池水中扑腾的季舒，带了几分威压，警告道，“我看谁敢救！”
“裴晗！”季悦面带愠色，“裴小姐，不知我们阿舒如何得罪到你了？”
“你妹妹做了什么，你不知道？”裴晗似是想起什么，冷笑一声，“也对，你自然是不知道。”
季悦见裴晗满脸压抑着怒气，怕是阿舒真的做了些什么，她良久未语。
季舒喝了几口水，从池水中冒出头，她打了个寒颤，“裴晗！你个贱人，你敢踹我？”
裴晗见季舒想要爬上来，一脚又将季舒踹回了池水中，等到季舒再次冒出头，她俯身说道，“季舒，婷娴在这里呆多久，你就要呆多久。你不是喜欢让别人泡冷水吗，那我就让你泡个够。”
董暄佳被裴晗这粗鲁的动作吓到，上前替季舒打抱不平，不满道，“裴晗，你发什么疯？这是皇宫，岂容你在这里撒野！”
裴晗仰头大笑，反问道，“我发疯？”
她上过战场，身上带着杀伐气息，此刻加上她的大笑，众人愕然。
“董暄佳，你若是再说一句，我就让你下去陪她。”裴晗沉声问道，“怎么，用我送你下去吗？”
董暄佳扫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季舒，她仿佛能感受到有多凉，方才还趾高气昂，这会只能灰溜溜唾弃道，“裴晗，你欺人太甚！永安侯明辨是非，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儿！”
裴晗似是不想听她唠叨一般，拽着她的胳膊，向池水中一甩，“你还是下去陪她吧。”
又一声尖叫传来，裴晗皱了皱眉头。
董暄佳大喊，“我要去见陛下！”
“自然是可以。”裴晗笑道，“就是不知道，季舒敢不敢去了。”
季舒注意到她张扬的笑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不是还不清楚那两个宫女去了哪里？”裴晗左看右看，晾了季舒许久才不紧不慢地说，“你猜，我把那两个宫女带到陛下面前，她们会怎么说？她们会不会将你做的好事都说出来？”
此时，月遮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温泉宫那边，她交给了裴晗，欺负婷娴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她走进屋子，轻声将门带上。
“冷……”
嗫嚅声传来，月遮走到方婷娴的床前，伸出手探了探方婷娴的额头，有些烫。
方婷娴感受到有人来了，睁开眼睛，小声喊道，“遮遮，你来了。”
月遮见旁边的矮桌上放着药瓶，想来是裴晗临走时放的，她倒了杯热茶水，“我先扶你起来，快，先把药喝了。”
月遮给她扶着碗，盯着她吃药，忽地，手背上感受到一阵滚烫。
方婷娴垂着头，哽咽道，“遮遮，我是不是特别废物。”
“怎么会？”
方婷娴热泪盈眶，“她们为什么这么对我，遮遮，是我做错什么了嘛？”
月遮愣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她从小就接手了下弦月，裴晗也在军中历练。
可是方尚书只找了一个妻子，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方婷娴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没见过什么恶毒的心机手段，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什么都没做错，婷娴。
方婷娴继续说道，“遮遮，我不傻，我知道北朝现下暗流涌动，可是我不想争也不想抢，这种事情为何还是会卷入到我们身上。”
“婷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而现如今党派之争愈发严重，皇子们又都到了适婚年龄，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在看着。若是哪个世家小姐做了某位皇子的正妃，以后便可能是皇后，甚至是太后。”月遮知道自己说的是大不敬的话，可她却想让方婷娴早日看清事实，“待嫁闺中的小姐，盛京城中并不多，你我都在其中，你能说和我们无关吗？”
“有些人恨不得我们现在就死掉，好为她们让路。”
但是，有些话，她还是没有说，西北饥荒，十六洲大水，流民四起，当今皇上不问政事，北朝根基已然不稳。
现在皇帝还能稳坐皇位，都是因为三个皇子、三方势力都在争夺一个皇位，北朝五十二城，没人会不想要。
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一子。
方婷娴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那是不是我做了皇后，她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月遮拍着方婷娴的肩膀，一直陪着她，直到不一会儿，裴晗回来的时候，她才离开。
竹叶的飒飒声传来，她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了，她算了算，秋分、春桃、张姑姑，人还不少，虽不能确定都是大皇子派来的，但也少不了他。
屋内光线暗淡，她将窗户关上，四周静谧，烛火一闪，转手向着空气中劈去，一声闷哼传来，她又抬腿向声音处猛地扫去。
意料之中，什么都没踢到，目光所及之处，她也没看到人影。
“遮遮，你这么狠心啊。”
打趣的传入耳中，她真的是对温序无可奈何，“温序，你又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遮遮。”温序还想说些什么，蓦地，凌厉的掌风却扑面而来，他向侧面一躲，“你打不过我的。”
月遮听到他挑衅一般的发言，冷哼一声，回想起上次在山上，她被温序抓去王府关了三天。
“打不过？不如试试。”她最讨厌温序这幅花心浪荡的模样，忽地抬掌。
掌风袭来，温序见她来势汹汹，真是把人惹到了的样子，他闪身避过数招，“遮遮，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你和我直接说就好了，我一定会改的。”
他记得，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生气的时候，要先道歉，他后退了半步，又躲过一招，“遮遮，我道歉。”
这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恢复平时的冷静，“温序，这是皇宫，遍布大内高手，竹林里也有人看着。”
“而且，这是女客院落，不是你可以随意闲逛的大街。”
温序开口解释道，“那你可真是误会我了，遮遮，我今天来真的是有事。”
“我不信。”
她话音刚落，温序闪身躲开，她一掌劈到八仙桌上，上面的青瓷花瓶应声碎裂，手上被划开了几道血口。
温序似是伤心，叹了口气，向她面前冲去，一把掳过她，将她压到墙角。
温序掐着她的脸，揉捏着她脸颊的软肉，强迫她看向自己，“看样子，只有这样，你才能听我好好说话。”
月遮嘴唇被捏地嘟起，她含糊不清说道，“温序，你给我放手。”
他看她美眸愠怒，恶劣地勾唇，另一只手摁压着月遮手上的伤口，上面又流出几个血珠，“遮遮，我自然是躲着竹林中的人来的，他还没到能发现我的程度。”
月遮没好气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温序盯着她唇瓣微张，似是能看到里面的粉红，“这次我是真的有事。”
温序从衣袖中拿出一只耳环，放到她的眼前，“你看，若不是我捡到了，你就有大麻烦了，不小心掉在井中的尸体，主人的耳环却出现在温泉宫。”
月遮认出是绿裙宫女的耳饰，可能是她拖尸体的时候，不小心蹭掉的。
她伸手想要拿回来，却抓了个空。
“可不能给你，遮遮。”温序见她没有抢到，嘴角微微上翘，“这个就当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好了。”
“月大小姐，你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吗？”秋分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脆声，她轻叩着门。
月遮听着他的威胁，咬着后牙道，“你给我把手拿开！”
温序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收回手之前，又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顿时，两个指印出现在她侧脸，温序心情大好。
“你快给我走。”她低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要是没地方住，就去找陛下，他应该很愿意给你再找个休息的地方。”
秋分没听到回答，继续在外面问道，“月大小姐，你在里面吗？”
左脸被掐的地方，还透着热意，她对着门外说道，“没事，不小心将花瓶撞倒了。”
“那奴婢进去收拾一下。”
月遮见温序走了，松了一口气，温声回道，“不用，我都躺下了，你明早再收拾吧。”
秋分听月遮声音中带着倦意，时辰也确实不早了，她想了想，也只能离去。
月遮见秋分离开，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眉头轻皱，自己和裴晗换了房间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看样子，这位南朝皇子在北朝的势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
温序走出竹林，微侧着眸，对着一处阴影说道，“还没看够？在温泉宫的也是你吧。”
“月淮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