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与黑羽快斗短暂的会面只能说是个小插曲。
内心的动摇让望月弥生不得不在距离拉开后停下来调整好心情，踩着点进入约定好的酒吧里。Vermouth比她来得要早，液体在手中的酒杯里晃动，在暖色调的灯光底下呈现出透亮的柑子色。见望月弥生来了，这才低声跟吧台的调酒师说了句什么，调酒师微笑应下，倒了杯橙汁放置在吧台上。
“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是英语。
望月弥生转着手中的玻璃杯，用英语随口答了一句：“还行，澳大利亚的风景不错。”
“我记得你会出现那种情况。”Vermouth意有所指，“不只是我，那位大人也知道。”
果然···幕后的那位想要看到的，就是她——Leto彻底转变成疯子。
浅绿色的眼眸微敛，藏起里头的复杂，望月弥生不作声，静静地等着Vermouth接下来的话。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虽然你看上去很‘稳定’，但那位先生需要稳妥的保证——所以这段时间你得去心理室报道了。”
“心理室？”望月弥生侧过头，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心中对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警惕性直接拉至满点。
虽然她回来日本的时间不长，但也不至于信息闭塞成这样吧？
Vermouth耸了耸肩。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亲爱的。当然，就算是知道的人里也有三分之二的人从未进去过。”
“那是个什么样地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实上，就连我也只见过心理室的管理人一两次而已。”纤细的手指在大理石桌上轻敲，Vermouth一手托着脸，红唇上扬，几个简单的动作也尽是媚意，“他叫Porto①，年龄在25岁上下，是位戴着眼镜的男性。至于性格嘛···某种程度上也是个疯子呢。”
看来又是个危险人物···也是，能得到代号的又怎么会是善茬呢？只要她表现出来“正常”，那么见面便只有一次。
这就够了，她相信自己能把Porto找出来。
望月弥生随意地点了几下头，后面Vermouth的话基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还关切地问了句左肩的伤口好没有，又看似抱怨地说Rum下手实在没个轻重。
伤口早就愈合了，但偶尔还有疼痛的感觉。望月弥生摸不准Vermouth这会儿提到Rum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救下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目的。
杯中的果汁逐渐见底，望月弥生又找调酒师续了一杯，捏起装饰用的小伞戳了戳表面浮起的碎冰块，将冰块摁进果汁里，再松开。
“作为报酬，我会保护他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
Vermouth低低地笑了几声：“我以为这早就是共识了。”
“···为什么要保护他们呢？”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惑了许久的问题。
Vermouth注视着酒液上自己的倒影，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Leto，你见过天使吗？”
“又或者说，你遇到过光吗？”
“我曾经以为天使不会对我微笑。但那个时候，她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那里，跟Thallo一起，用力地拉住了我的手。”
他们拯救了我。
＊＊＊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手指缠着过肩的长发绕了几圈，望月弥生托着脸颊，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就如她一直无法理解黑羽快斗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一样。
被冲矢昴喊了名字后堪堪回神，朱蒂的手已经触上她的额头，试探体温情况。
望月弥生没避开，笑得无奈：“我没生病，就是有点走神。刚刚讲到哪了？”
果然还是搞不懂。
赤井秀一又重复了一遍：“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个探员连续被杀事件最后引出了Rum，我们也明确了几个情报。传闻Rum是个大块头男人、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他上了年纪戴义眼，这里面除了义眼以外都是Rum特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另外，Rum换了一张脸，并取了个随口瞎编的名字，但具体是什么名字我们还没有任何线索。”
“他的右眼是义眼。”望月弥生稍稍回忆一下，没一会儿便得出了一条新线索，“回来这几天我没有遇到他，等哪天遇上了就能确定Rum现在以什么身份行动，到时候就能反过来监视他了。”
以她的能力，也不一定要直接出现在Rum面前，至少安全还有点保障。
情报交流完，考虑到晚点还要去心理室，望月弥生看了眼时间后没再停留，跟两人道别，起身离开了工藤家。
不过刚走没多久，赤井秀一就发了封邮件过来，表示过几天有空再来一趟工藤宅，有其他事情商议，并提醒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朱蒂。
[具体时间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再配合你自己的行程看看需不需要调整。]
跟FBI无关吗？还是别的什么？
望月弥生没想明白，但还是回了个“收到”，顺手删除了邮件。
＊＊＊
根据Vermouth所转告的，心理室位于AA基地，但与进行科研研究的地方划分开，单独处在一个楼层里。
望月弥生走在几乎没什么人的走廊，视线在门牌上一一扫过——几乎都是心理相关的房间。但要么是用于摆放仪器，要么就是存有相关文档的档案室，都跟治疗室无关。
并不陌生的感觉甚至越来越近。
走廊的尽头只剩下一个房间，同样，也只有一个人在里面。
没有刻意去辨别，可她还是轻而易举地辨认出里头那人究竟是谁。
南出警官？
手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按下。望月弥生难以置信，根本想象不到Vermouth口中的Porto竟然会是南出阳生。
难道说，南出警官是组织派到警方的卧底？
但一般来说，法医这个身份对组织没有多少益处，像是政客或者警部这类人员才是组织的风格。
定了定神，望月弥生深吸口气，抬手敲门，得到应允后这才打开心理室的门。
心理室的装修很普通，桌椅的摆放也跟外面的没有什么区别，但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特别的香味，来自南出阳生身后的柜子上摆放着的熏蒸台。虽然很危险，但望月弥生还是在香薰的作用下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先坐一下。”
南出阳生正坐在桌子前，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用笔尖指了下对面的靠背椅后又马上低下脑袋，继续写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啊，戴着眼镜。
望月弥生没说话，一时觉得有些新奇，但没有多看几眼便开始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片空间——倒跟她之前的诊疗室差不多大小，Leonie那里有的这里基本也都有。
不过这里有没有摄像头还不好说，至少目前这么看下来她并没有找到。
没过多久，南出阳生扔下笔，摘下眼镜滴了几滴眼药水后又重新戴上，再次看向望月弥生时她这才发现对方眼底淡淡的乌青。
嗯？这是熬夜了吗？
“噢···你是Peppermint。”南出阳生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接着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空白的测试表，放到望月弥生面前。
这份测试表跟Leonie那边的不一样，问题被人细化过，甚至综合了几种不一样的测试，最后得出来的结果会更详细、直观一点。
“鉴于你第一次来，就先填一下这份表吧。一定要记得如实填写哦？”南出阳生笑眯眯地提醒道。
望月弥生在测试人一栏上用漂亮的花体字签下名字，这才开始往格子上勾勾画画，暗道南出阳生现在的样子跟之前在事件现场遇到时的形象相比简直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南出阳生就这么撑着脸看她，偶尔还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令她格外不自在。
似乎是看出望月弥生的异样，南出阳生总算没继续盯着她不放，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用钳子掐灭了熏蒸台里的无烟蜡烛，然后打开窗通风，将屋里的香味散去。
所以，为什么会在心理室放香薰呢？
测试表的内容有点多，望月弥生花了点时间才把它全部答完。好歹也在Leonie那做了几年治疗，有些地方她特意隐藏了真实情况，倒也没忘选项之间的“合理性”。
“这样就可以了吧。”
“那边有沙盘，你先随便玩玩。”南出阳生整个人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拿起测试表认真看起来。
对于沙盘的作用，望月弥生心里有数，不过南出阳生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就当打发时间，顺水推舟地接受这项新活动。
望月弥生拨开处在中央的沙子，露出底下代表海洋的蓝色，没多久又把沙子弄回去填平。过了一会儿，她用手指划出一条河流，从沙盘道具里挑出一个桥搭上去，在河边放了几棵桃树，片刻，又将一切回归原处，如此反复。
心理室里的香味已经散了不少，几乎闻不到原来的味道了。
虽然没人说话，整间心理室唯有纸页翻动以及望月弥生那边玩沙盘不可避免的一点点动静，但两人之前的氛围倒也和谐，就如之前几次在案发现场那般。
望月弥生甚至想起修学旅行之前的那次案件，分别时南出阳生还特意提醒自己去看看心理医生。
那时候的疑问现在也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因为本职是心理医生，又怎么会看出她心理上出现的问题呢？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提醒她？
望月弥生心里变成一团乱麻，想不通的事越来越多，着实令她有些郁闷。
手里的测试表已然到底，南出阳生把前面几页资料翻回来，状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来，我们两个都被组织的人称呼为‘疯子’呢。Peppermint，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哪里有趣了？
望月弥生抬头，望向南出阳生的方向，正好对上那富含深意的眼眸。
那双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人心，让人深深地陷进去。
她连忙收回视线，把手里的猫道具放置沙盘上，没有给出回应。
果然很有意思。
想到这，南出阳生温声开口，这会儿：“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下周记得同样的时间过来。我还有工作，就不送你了，慢走。”
望月弥生：？
突然被赶。
＊＊＊
望月弥生离开后，心理室恢复回原先的寂静。
南出阳生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无烟蜡烛。橙黄色的火苗在熏蒸台下悦动，淡淡的香味再度在室内弥漫，沁人心脾。
女孩方才填写过的测试表被他放进一个空的文件夹里，南出阳生屈起手指关节，在柜子的几个位置上有序地敲了几敲，暗格无声弹出。空出的另一只手伸进暗格顶部摸了摸，按下隐藏其中的按钮，又一个暗格在不远的位置出现，要比这个更加隐蔽。
小心地将这份特殊的文件夹藏进里面，南出阳生按序关上暗格，取下鼻梁上的眼镜，随手放置在桌面，不再被遮挡的眼睛彻底暴露出里头的兴味盎然。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红色记号笔在日历画上一个圈，圈起今天的日期。南出阳生放下笔，走到沙盘旁细细打量一番望月弥生的杰作：四个栅栏围成一团，将孤零零的小猫圈在里头。
非常简单，解读也很直接——缺乏安全感，防御性高。
看来是刚才想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把些许内心想法透露在沙盘上了。
南出阳生摇摇头，有些无奈地把道具收回。
“冬天快来了啊。”
是你的话，能做到什么程度呢？望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