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顾如，你怎么回事？”
顾逢宜看着对面正坐的顾如，眉梢上挑，示意顾楚钰将装有点心的碟子端过来。
顾如眼里有些恍惚，道：“我的私事，皇姐不必担心我。”
她也知道皇姐不可能没有看出来，只是下意识不想摆到明面上来。
顾楚钰看着两位，识趣地退到一旁，不特意去听谈什么。不过陛下对他一向都不避讳，想来顾如的事也许他听得。
朝堂上顾小王爷的状态，连顾楚钰都能看得出来，更别说是距离最近、正对着的陛下，顾小王爷没有点什么他也不相信，顾楚钰想着就听顾如开口了。
“还真是瞒不过皇姐。”顾如没想透露太多，但在顾逢宜面前还是瞒不住，索性说，“昨夜府中的……人出了点状况，没怎么休息好。”
顾逢宜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显然不打算过问，“可是我送给你的人？”
“哪儿能呀。”顾如挪着底下的凳子过去，拉着皇姐的衣袍道，“皇姐，你就别催了，明里暗里都这样。”
年轻的女皇瞥了她一眼。
“你最近安分太多了，只要不闹出什么大动静，皇姐都不会管你，你也不必如此避之不及。”
她这个皇妹也真是，都能娶夫的年纪，旁的人早就成家孩子满地跑了，她倒好，是一点都不心急。
左右她给的人，怕是一个都没碰。
顾如知道怎么说话有效，皇姐最吃这一套，看着她眼里的松动，就知道解决了，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皇姐真好。”
脑瓜突然被指头弹了一下，顾如就听到顾逢宜说，“你也只会这时候说好话哄我，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和我生分了好久。平日里也只知道气我，真是……”
“皇姐。”顾如一下就蔫了，声音小了，试图蒙混过关。
顾逢宜笑着，对这个妹妹还真没办法。
“我送你府里的人，若真不喜欢，便给送回来，改日让你自己挑些。”
顾如含糊地答应下来。
顾逢宜留她不过是留人在宫中用饭，顺便问问怎么回事。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御膳用到一半，只是想到昨日顾寻客进宫里来，状似漫不经心地一问。
“听说你接了个人回府？”
“啊，是。”顾如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接道，“皇姐如何得知的？”
又觉多余瞬间没声。陛下哪里会少眼线，再者有什么动静被人透露上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
顾逢宜定定地往她脸上瞧，叹了叹气，“皇姐还挺高兴的，你要真喜欢就留下吧，对人好些，万不可如往常一般胡闹了。”
“这可不是皇姐催你，你若是对人不好，人家离开王府，可有你后悔的。”
“知道了皇姐。”顾如想到顾莲生居然没反驳，顺着点头。
也是，既然是自己的人，对他好些也是无可厚非。如今他也是没了孩子，昨夜她下手还没轻没重的，理所应当得对人好点。
之前的种种她不再计较，只要他好好留在自己身边，她自然不会薄待，一如三月之前。
用过午膳，就回了自己的府邸。顾遥被她留派看着人，顾如一走就院里就见到人，待走近了才道：
“他如何了？”
顾遥知道主子要问的是什么，“醒来过一次，又昏过去了。”
“大夫怎么说？”
“情况正常，身子有些虚，需好生调养。”
顾如神色不明地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晓，迈步进去。
顾遥一言不发地跟着后面，其实不然，她没说的是顾十二醒后哭了一场，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
看着他的样子，确实再难看到之前侍卫的影子，哪怕人犯了错，她也不免觉得主子似乎罚的太重了。
对于失去一个孩子的男子，还是活生生逼下来的，无疑是残忍的。
没多做停留，顾如到榻前，往下拉了拉挡住下巴的褥被，露出的唇有些发干，顾莲生的面色还是白的，不过比起她出门前好的多，府医也是过来看过的。
顾如不知怎的伸进去握住了他的手，坐在床榻旁走神。掌心的手腕确实细得不成样子，手指磨蹭的时候都能硌着人。
瘦了。
这还是在她的殿中，因为不宜挪动，顾如也没特意给人安排地方，屋里也不冷，烧着炭火，可顾莲生的手不暖和，她贴着，还能将热度渡过去。
指尖动了一下，似乎挣扎着想往被褥里缩。
顾如反应过来去看他的脸，却只能看到一半，睫毛颤动着。顾莲生往里偏了头，让人看不清，可人确实醒了。
就是不看她。
因为她握着的手在往后挣，顾如愣了愣便放开。只见快速地躲到被褥下去，连整个人的脑袋也藏了下去。
被褥鼓鼓的，有人缩在里边。
顾如道：“顾莲生。”
喊完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看他平静的样子似乎已经将一切都知晓了，可半天不见动静和声音，顾如又掀开一角被褥。
“你可是在与我怄气？”
“……”
被褥底下没有声音，顾如也知他或许因着腹中的孽种，心里难过。
“以后别想那么多，跟着本王就好。我已经……原谅你了”顾如将人掰正面对着的刹那，看到他挂在眼角上的泪痕，一时怔愣。
“你……”
她刚出口一个字，顾十二那眼眶的泪就滑落下来。似乎是嫌丢人，又抬手去擦，却始终没有说话。
眼眶的一圈都是水痕，顾如没忍住用袖子去擦，那张脸偏着却没躲得开，一双眼睛给闭上了。
直到顾如的袖子拿开也没有睁眼。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莲生沉默了好半会儿，等顾如要让人来看看时才终于说，“没有。”
他的嗓子哑着，说话闷闷的，闭着眼眉头也是不舒服地皱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念着昨夜自己的过火，顾如没说什么，只是怕他没听见，又道：“我原谅你之前做的事了。”
“还有，外面有人守着，你要是不舒服会有府医来看的。”
顾如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守着，现在得去侧卧歇一会儿。见着顾莲生好些了，也就放心许多。
“嗯，属下知道。”顾莲生轻应了声。
等耳边的脚步声走远，顾莲生才睁开了眼睛，眼睛干涩地发疼。身上也难受，他醒过一次，知道肚子里没了孩子。
看着方才顾如离去的发现，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手小心地移到小腹的位置，那里一片平坦，生命早就消失了。
他面色有些发白，撑着枕头费力地坐了起来，伸着手去够放在一旁盛着水的瓷碗，好不容易指尖够到了。颤抖着手端过来，大口大口地喝着。
唇色骤然红润，咬印却更加明显了。动作使他的领子开了，若是有人进来就能看见他锁骨上明显又大片的痕迹。
解渴后的他又缩回被褥。
不禁想着顾如方才说的，小声地哭出来。主子说原谅他了，可他知道，是用腹中的孩子换的。
不知道他是否后悔回来。
他空洞地睁着眼睛，虚无地往上看，没有目的地游离着。
一连数日，顾如都会花时间来看他。会在榻边坐上好长一段时间，往往两人都没有交流，有时也是顾如问，他答。
顾如也没有为难人，不过是凑他近了一些。夜色暗下来时，顾如脱了外衣上床，顾莲生没想到这样，不住往后退。
“好啦，这是本王的榻，还能让本王一直睡侧卧。”床榻够宽，两个人也不显得拥挤，只要她安分，想来顾十二身上的伤也不会加重。
可顾莲生却十分不自觉，攥着身前的被子，嗫嚅着道：“我可以搬回去。”
顾如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在躲我？你不方便，也别挪来挪去的。”
顾莲生没反应，似乎有些抗拒。顾如却看出点别的意思出来。想到这种可能，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是不是还惦念着顾寻客，所以不肯。”顾如扯着他的衣裳，凑了过去问。
这是顾莲生听到的不知多少次的质问，以前他还会辩驳，而今他学会了沉默。主子已经认定了的事情，又怎么会相信。
衣服一松，顾如放开了人，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别想了。顾莲生，你既然回了，也该和我消除隔阂，尽心尽力地想着我。”
“至于旁的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顾如轻揽了他的肩，下巴尖凑到他脖子处，手虚抱着他：“本王日后会对你好。看你之前挺喜欢本王，若是真有意，许你便是。”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也是想补偿他一分，别的就不许得寸进尺了。
其实想一想，自己或许对顾莲生有那种心思的，不然难以解释为什么在府中之时总喜欢逗弄对方，在背叛时如此气愤。
也是皇姐点了一句她才想明白的。
顾莲生断是不能再和先前一般做侍卫，他的武功没了，又如何能保护自己。要留他府中，可收为自己的人。
况且，从以前种种也不难看出去——顾莲生对她藏着不一样的心思，只不过之前她都当做没看见。
后来更是让她生气，有受了不少的苦现如今也该想通了。
他的“嗯”还没说出口，就察觉到腰间的手，怔怔地听她说完。
“主子。”眼睛有些湿热，擦在对方的里衣上，他颤抖着唇将顾如的手轻轻地放在肚子的地方，“可是没了。”
顾如极力克制着才没生出气来，“此事莫要再提了。”
“若是你真想，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便真怀上一个。”
顾莲生久久不语，顾如不悦地松开他一看。
原来人已经睡着了，她伸手抚了抚他眉间的褶皱，才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