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碗
车在长美牧场门口停下,银烛这才看到,顺着这两间房子又盖了一间。
银烛跳下车,跑过去,推开门,果不其然,瓦伦也在这里。
见到瓦伦的良吉严肃起来,向其敬了一个军礼后,去厨房拿来炖好的肉,足足一大盆。
“小烛,坐吧,你良吉哥哥做饭可是一把好手,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银烛忽然想到,她在学校里没见过幻蝶,幻蝶长得那么美,形态又那么妖异,应当相当引人注目才对,但是不仅没见过她,也没听周围的人谈论过她。
“爸,你有在神宫里见过幻蝶吗?”
瓦伦吃得满嘴流油,找来纸巾擦擦嘴才说:“没见过,她好像也不出门,你没在学校看到她?”
“没有,我好久没回去了,所以才问问。”
“哦,我问问。”
瓦伦打给鬼焱,不出意外,他又在打游戏。
瓦伦没好气地说:“幻蝶呢?”
“幻蝶?在我旁边呢,听你的语气,你找她有事?”
“开学了知不知道?”
鬼焱震惊地叫:“什么?开学了?”
“废物,你明天赶紧给我送她去上学。”
听到鬼焱的声音,牧场内外充满了欢乐的氛围,连牛羊都笑了两声。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三盏莲花灯挂在天上。
良吉敲开银烛的房门,银烛正苦恼的盯着课程录像死背。
“你过来干什么?不要打扰我背书。”
“来向愚笨的小妹妹展现知识的力量。”
良吉从杂物间搬来一块黑板挂在墙上。
“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军人眼里,从来没有说着玩这种话。”
良吉拿起电脑,听了几分钟就明白老师讲的是什么东西了,然后他也像个老师一样给银烛讲课。
又是一个不眠夜,对良吉这种神仙一样的人来说,几天不睡觉都可以,但银烛已经累的不行,挣扎着听。
一直到公鸡打鸣,太阳初升才结束。
“今天上课又要睡觉了。”
“坚持住。”
“好烦。”
银烛吃过早饭,良吉送她来学校,校长正站在门口。
银烛走到校长面前,背完了昨天讲得知识点,大摇大摆地走到学校。
在楼门口他碰到了结伴来上学的五位鬼烈使徒,他们刚把军中事务交接完,第一天来学校。
“早上好。”刻大老远就向银烛招手。
“早上好,你们也来了呀,你们是住在神宫吗?”
“最近是的。”理还有些不适应穿衣服,不知所措的手总想把衣服撕了。
“你们有看到小爱吗?”银烛激动地问了起来。
“看到了。”巴尔说,“昨天在园林里看到她了,好像是黑猫在陪她散步,你不用太担心她,估计,明天就能来学校了。”
“那就好。”银烛放下心来,继续说,“祝你们在学校过的开心,我先回教室了。”
银烛抑制住喜悦的心情,跑回教室坐下。
看来小爱从阴霾里走出来了,明天或者后天就能看到她了。
今天银烛班上转来了一个奇怪的女孩,长发是蓝色的,脸精致得像雕出来的一样,她坐在银烛旁边,沉默寡言,一整天就在那里坐着,一动不动,有人来找她搭话也是摇头婉拒。
放学的时候,银烛特意跟在那个女孩后面,看看她是何方神圣,但是她一出校门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良吉还是在门口等她,但是今天他皱着眉头。
“你怎么,不高兴吗?”
“不,我刚才看到一个人,不,不能说是人,怎么说呢,先上车吧。”
银烛坐到副驾,良吉这才在车上说:“你看到那个蓝色头发的女孩了吗?”
“看到了,她就坐我边上,可奇怪了。”
“她是诺亚元帅制作的战争兵器,彩虹小队的成员,蓝,除了深红机兵在地球支援战后重建,她们应该都封存起来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那可是杀人机器。”良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要赶紧问问瓦伦。
今天的车开得格外的快。
瓦伦在看电影,曼主演的,是一部黑色幽默喜剧。
一到家良吉来不及敬礼就向瓦伦报告了这件事。
“诺亚又在做什么奇怪了测试了,我问问他。”
瓦伦拨通了诺亚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吵,好像在做什么实验。
“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蓝是我放到学校的,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我那个小闺女,另一方面是为了测试新制作的心智系统,她身上的武器我已经全摘掉了,你们不用担心。”
“我······”
“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实验室里,诺亚坐在长椅上,蓝枕着他的腿,在他的身前,是蓝的六个姐妹,她们也即将完成改造投放到学校或者岗位上进行测试,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能区别的办法只有发色。
瓦伦一句话没说出来,全被诺亚堵了回去。
饭后,良吉先站起来,对银烛说:“今天你刷碗。”
“丑拒。”
“这种事情当然要轮班了。”
瓦伦也站起来,收好板凳,说:“猜拳,谁输了谁刷。”
银烛假装严肃,把右手放在左手里,作纳刀状,说:“公平的决斗,正合我意。”
良吉眼神犀利,也收起左手,喊:“三,二,一!”
眼神碰撞出火花的一瞬,二人同时出手,但是有三只手出现在中心,两个拳一个剪刀。
良吉转头,不解地看向瓦伦,是他出的剪刀。
“不对,这局不算。”良吉赶紧说。
“愿赌服输。”瓦伦拿起桌上的碗去了厨房。
银烛忽然躺到床上,对良吉说:“现在还能回地球吗?”
“怎么?你想回去?”
“我想去看看,去看看我奋斗了近十年的成果有没有荒废,上次小灯回去的时候我没赶上。”
“等你放假吧,去是可以去,我看看。”良吉翻起手机,继续说,“下下个月,正好是周末有一趟去地球送物资的星舰,我和你一起去,顺便去视察一下他们的工作。”
“诶?你也要去?”
“我当然要去,你一个人去怎么放心,你不是还在被通缉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应该不会吧?”
银烛横躺在良吉床上,这床比那张单人床软很多,躺上去扑哧扑哧的。
“今天我睡这张床。”
“不行。”
“我还没在这张床上睡过呢。”
“那也不行。”
“太不近人情了吧。”
“我不会离开这张床一步。”
“那我赖着不走了。”
“那就睡一张床。”
良吉把银烛挤到一边,也躺下来。
入夜了,银烛一步也没离开床,就躺在床上玩手机,她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总有种冲动,想怼良吉的冲动,怼的同时心里还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良吉洗完澡提着毛巾走进房间,他只穿了一件四角裤,山谷沟壑般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躺一晚上了,你不上厕所?”
“去,但我懒得动,这张床真舒服,感觉比神宫里的床还舒服。”
“那是当然,这张床垫是母亲获得科技界顶峰奖项天书奖的奖品,是全教团最高规格的床垫,一共就生产了这一件,天书奖的奖品是由得奖者定的,母亲得奖的时候对工作人员说家里的床垫该换了,项目组就专门给她制作了一件。”
“啊,这就是你不想睡我的单人床的原因吗?”
“你的床又硬又小,我躺上面腿都伸不直。”良吉搬个凳子坐下来沏了一壶茶。
“你在部队里睡得不也是那种床吗?”
“我有自己的卧室。”
“啊?你们不应该公正平等吗?”
“当然,但是绝对的公平是很残酷的,除非所有的人都是机器人,不过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毕竟,某种意义上讲,我算既得利益者。”良吉抿了一口茶。
“怎么听起来有点······腐败。”
“群众也支持,又不是光吃不做事,对军人来说,仗打赢了比什么都强。”
“唔。”银烛还是有点不理解。
“教团的军队和政治是两套系统,军队是圣人在管,民生这些是议会在管,军队要求军人能服从命令,肯定比社会上要拘束很多,军官的权力也大一些,所以督察每年都会审判一些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军官,有权力的地方就有诱惑,免不了会出蛀虫。”
“那如果督察出蛀虫了呢?”
“圣人也会对督察进行督察,如果圣人里也出了蛀虫,那这个地方就是没救了,我就是督察局局长,军队不是社会,要保证绝对的纪律严明,有不听指挥、扰乱风纪的,我可以不须通报,直接处决,嘛,到现在也没处决过一个人就是了,人都有家庭,不像我孤苦伶仃、举目无亲的,互相理解,只要不是太过分,严加改正后,处罚不会太严重。”
“那我算你的亲人吗?”
“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良吉怔住了,他正在给银烛科普教团的社会制度,却忽然被问到这种情感问题。
“所以,我到底算你的亲人吗?”
良吉沉默了很久,表情复杂,被问到了伤心处,流出两行热泪。
良吉虽无男女之欲,但也不是铁人,母亲去世之后他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就算有朋友,又怎能代替亲人的位置,他有几个月都是自己一个人躺在院里寂寞地数星星,所以银烛第一天来的时候他的那么得高兴。
“来抱抱我吧,我以前是家里最大的,从来只有我抱别人,还没人抱过我。”
银烛坐起来,向良吉张开怀抱。
妹妹出嫁后,她的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良吉坐到床上,他感觉她更爱这个善解人意的可爱妹妹了。
他将银烛扑倒,小心地抱着她,除了小时候美雅婆婆抱着他,他从没有过拥抱的经验,银烛像金丝雀一样依偎在他的肩上,他又有亲人了,上天赠送的一样。
银烛也第一次感受到,兄长的胸膛是多么温暖。
两个孤独的灵魂交织在一起,美雅婆婆去世时最悲痛的就是良吉,但是他在葬礼上强忍着表现得坚强,棺中睡着的,是陪伴了自己七十多年的老母亲,她走了,带走了良吉心里唯一还剩下的柔软的亲情,这一年里,良吉像机器一样工作,像石头一样无情,今天,他终于可以展现出心里唯一的柔软,在他心中母亲的位置旁多了一个位置,那是银烛的。
他们互相拥抱,这张床柔软得像美雅婆婆的心,虽然银烛从没被美雅婆婆抱过,但她是孤儿,从记事开始就从没感受到长辈的关怀,被美雅婆婆收养的两年对她来说像昏暗生命中忽然出现的太阳一样。
虽然这个家里没有血缘,但一些孤独善良的人将这个港湾连结起来了。
瓦伦推开门,注视着床上的银烛和良吉,有些震惊,说:“你们在干什么?”
“爸爸?”
“我看你这里还亮着灯,过来看看。”
瓦伦虽然可能还不是十分了解银烛,但对良吉是再了解不过,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发生那种事的,他已经明白了,对良吉说道:“我能理解美雅去世之后你的心情,毕竟那是唯一的最亲最亲的亲人,就像我失去了丽霞一样,能看到你在心里重新收获到情感我很欣慰。”瓦伦关上门走了,回到房间他靠在门上,竟然回忆起丽霞来,稚嫩可爱的脸与被血和土浸染的身体一直萦绕在瓦伦梦里,丽霞战死在地球,当他赶到时丽霞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几十年前的星海战场上,他的儿子为掩护大军撤退壮烈牺牲了,甚至连尸骨都没留下,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他的女儿身上,他无数次想把儿女从军队里摘出去,但他们铁了心要征战沙场,瓦伦泣不成声,他感觉到极度的愧疚和亏欠,他还没来得及给儿女们一个好家,还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接受不了丽霞已经死了的事实,他想把银烛当成丽霞,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银烛身上找到丽霞的影子。
银烛本就不是丽霞,这样是没用的,这份愧疚与伤痛永远都无法平息。
再强大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瓦伦此刻躺在床上,泪水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情,下个月军队要和全教团的学校联合举办一场比武大会,以你的实力,拿个高中组前三应该没问题,前三还能和正规武装部队的顶尖战士有一场真刀真枪的对决,奖品丰厚。”
“你说的顶尖战士,该不会是你这种吧。”
“大概中尉水平吧,但如果有那种实力的高中生,我不介意和他比试一场。”
“我记得小灯的老公就是中尉来着?”
“差不多就是那个水平,好好练习吧,总决赛场地还挺远的,还可以顺路去观光一圈。”
良吉钻进被窝。
银烛去上厕所回来抱着良吉胳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