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官鸢刚要跨出门口,直愣愣的撞上什么东西,直接将她弹开,摔倒在地。
官鸢被撞的懵了神,跟在后面的姜愿也是一脸的困惑,抬头看向那扇敞开的大门。
“还好吗?”姜愿说着扶起官鸢,官鸢摇摇头看着打开的木门。
那里,空无一物。
可她刚直挺挺的被撞不是错觉,像是有一处无形的墙阻挡着她的去路。
加上之前一系列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行为,官鸢不由往那边想。
难道,是受原身的影响,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小默,这个时间点没有走出这件库房。
官鸢忽然发现一个点,她来孙府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一面镜子。
一面都没有。
官鸢想起自己左肩的伤口,以及轩妈以及庄栖筠对自己不时变换的称呼。
“姜愿,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姜愿回头看了一眼姜思,开口说到。
“开始这里很黑,是姜思先认出你的,后来我凭着你的声音,最后是点蜡烛的时候,我看清了你的脸。”
姜愿看着官鸢的脸,缓缓说到。
“是我自己的脸?”
姜愿肯定的点点头,官鸢转头去问姜思。
“小思,你蒙着眼睛是因为能看到那些东西的能力带到了这场幻境里吗?”
姜思忽然一个激灵,一下子回了神大大的点了点头。
“嗯啊。”
官鸢蹲下身子借着烛光看着透过那有些脏黄的白布,看着姜思。
“那你最开始,是怎么认出我的。”
怀疑我了啊,姜思微微抿嘴。
“我能看到,颜色。”姜思顿顿低声说到。
“每个人的颜色都不一样。”
官鸢捕捉到姜思的停顿,追问到。
“那你眼中姐姐是什么样子的。”
姜思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半晌,才缓缓说到。
“姐姐,身上有两种颜色。”
姜思目光移向姜愿,手指向他。
“跟哥哥一样。”
“其他人呢?”官鸢问道,她需要更多的讯息来验证的她的猜想,她们究竟从何而来。
姜愿低下头似乎是在害怕,拧着衣角,轻微的抖动了起来。
“我,没见过。”
“他们,都死了,所有人。”
姜思声音一顿,接着缓缓开口道。
“他们没有颜色,只有死状。”
奇特而怪异的死状,除了一个人—小十一。
姜思低低着头,过于昏暗的烛光,两人看不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姜思颤抖着上前一步,牵住官鸢的衣角。
“姐姐,我怕。”
姜思眼前的白布,漫开水渍。
整个库房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夹着雨水沉闷的砸向地面的声音。
压抑而嘈杂。
官鸢一时没有照顾到姜思的情绪,他适当的示弱绕开了她的怀疑,她仍然在陷在那个问题里。
若是魂穿,应当用的是原身的面孔,若是身穿,她的伤,又没被带进来。
介于两者之间,一种含混纠缠的状态。
官鸢随意拍了拍姜思的肩膀,姜愿没说什么,也没怪罪弟弟隐瞒,蹲下身子将他背在背上。
官鸢再次朝着门口走去,她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姜思靠在姜愿的背上,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官鸢。
屈指无声的敲了敲。
算了,帮你们一次。
看在“它们”可怜的份上。
姜思想罢松下身子,将头埋在姜愿的背上。
身子一抽一抽的,姜愿以为是姜思害怕的哭了。
抬头看到面前的官鸢,话到了嘴边又吞下。
她许是对的,他不能护着姜思一辈子。
殊不知,姜思压着声音努力忍着笑意。
重见天日,真相大白。
快了啊。
多么,美好的愿望。
姜思好不容易收住笑容,看向面前带来变局的人。
紫微星啊。
让我看看,你如何改变这一切。
如何,扭转这既定的结局。
姜思期待的看着,嘴角高高翘起。
他实在是期待,毕竟那是他最讨厌的。
紫微星
*
官鸢伸手试探着摸向那敞开的大门。
这一次,她接住了雨。
那墙,消失了。
*
老太太扭过头,直勾勾的看向床上孱弱的庄栖筠,她刚刚生育完,生气还没养回来。
“这是丧良心的事!”
“我不可能去做!”
仔细看便知,庄栖筠面部青筋突起,气的嘴都发白,浑身发抖,紧紧将她的孩子抱在怀里。
孩子,像是感受到母亲的温度,终是不哭了。
老太太像是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眼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走到她的床边,坐到她的床沿。
用她自以最温和的语气,眼神却如猎鹰盯着庄栖筠的肚子。
“要怪,只能怪你肚子不争气。”
老太太伸手,试图牵起庄栖筠的手,接过她怀中的孩子。
庄栖筠哪里还顾得那么多,往边上一闪躲开了她。
老太太面色一冷,眼前一向乖巧的儿媳,竟然在此事上如此倔强。
想当初,她看上她。
也不过因为。
她的听话。
庄栖筠的乖巧在所有适龄的女孩里都算突出,温顺的内敛,像一只任劳任怨的母羊。
她一眼,就相中了她。
不然她怎么能瞧上一个落魄人家的女儿。
“听阿母的。”
老太太收回手,放在膝上,余光瞟了一眼桌上那串佛珠。
“女人一辈子,不就图个这,嫁个好夫君,生个好儿子。”
“第一条你已经做到了,这第二条只要你听话,也就快了。”
“你来孙家时间不短了,阿母早就将你视为自家人,阿母不会害你。”
庄栖筠迟迟不开口,老太太以为她被自己说服,莫名的生出一股自傲,她也不过如此,一切尽然在握。
没有女人能逃脱这世俗的规训。
她们都是脖子上套着绳索的母羊,谁又能跑掉,一代传一代,她会变得跟她一样。
跟她说一样的话,用一样的方式生下抬头的资本,再同样的话术去面对另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是,她们必经的路。
一个“好”女人的成长之路。
老太太起身去捡那根手指粗细的银针,转身试图将它放进庄栖筠的手里。
完成她的传承。
却冷不丁的对上庄栖筠怨恨的眼神,她心生几分不满,终究是自觉大度,没有在意。
她拿着银针向着床上的抱着孩子的她迫近。
开口说到,像是在念经。
“这绣婴啊,要用的就是这新生的女婴。”
“愈快愈好。”
传承的第一步,洗去你的母性,你的慈悲,成就你的未来的道路。
来吧,同我一样。
天雷正下,老太太眼里闪过扭曲兴奋的光。
同我一样,杀死自己的孩子。
接过这针,完成这副—命中注定的绣婴。
从你踏进孙家大院的第一步起,就注定的使命。
生下孩子,完成百子图。
你会感谢我的。
我是,为你好。
老太太面如恶鬼,却努力扭动出慈祥的面孔,诡异而可笑,那副皮囊下,兴奋的血腥的兽几乎要涌动而出。
庄栖筠在半哄半骗下,接下了针。
老太太高高翘起来唇角。
果然,她同我一样,我们有着一样的路,又是何苦,披上那层无私的人皮。
都是恶鬼,谁胜过谁。
“呵。”
庄栖筠看着那手指粗细,针尖还有着不明褐痕迹的针,轻蔑的笑出了声。
随即,将它狠狠甩出窗外。
“你做梦吧。”
“我死,也不会和你一样。”
“我永远,不会对了了下手。”
雷声隆冬,她字如火炭,面如恶犬。
她的不顺从,将成为她永生的罪证。
*
官鸢来不及思考刚刚那一瞬的变故,直直朝着庄栖筠的屋子跑去。
她拎着裙子在雨中狂奔,后来直嫌这裙子绊脚,直将它下摆撕了去。
发髻也松了,被打湿的头发粘着头皮,实在难受。
这雨也愈发的怪,愈发的腥,愈发的沉重,砸在身上,犹如锤击。
官鸢顾不上那么多。
她只想,快些,快些,再快些。
到她身边去。
那屋子就在眼前,官鸢来不及高兴,直直像地上摔去。
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心头,来不及细思,身体先快一步。
“庄栖筠!”
官鸢朝着那屋子里人呐喊,她看见那摇曳的光影里,一道人影被死死摁住手脚,头被压在桌上。
那人影还在不停的扭动,挣扎。
一种扭曲,痛苦,丑陋的姿态。
“庄栖筠!”
官鸢试图从地上爬起,可这原本石砖的地面,变成不断下向涌动的淤泥,官鸢整个人就趴在这不断涌动的黑色淤泥之上。
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破泥而出,死死抓住官鸢的脚踝。
官鸢越是挣扎越是深深陷入,那黑泥带着她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鼓动着,官鸢熟悉这种涌动,她曾在庄栖筠的身上遇到过。
起初像是蝴蝶振翅,后来愈发的频繁,愈发的沉重,肉与肉碰撞的闷哼,踢踹肋骨的疼痛。
是胎动。
这黑色的腥臭的淤泥,像是腐臭发烂的肚皮,以及子宫。
一只只白骨破肚而出。
犹如新生。
官鸢被拖着一点点,滑向黑色的深渊,露出半张腥白的面皮,就像黑色蝶茧上一个格格不入的白色的斑点。
那是,新生的可能。
蝴蝶振翅的最初。
姜愿背着姜思赶到的时候,地面已经恢复了平整,背上的姜思有一口没一口的/喘/气。
姜思看着平整的地面,以及地上那一截污黑的布料,轻轻叹了一口气。
忤逆命运的代价。
无人能逃。
还是,高估她了,也许,在库房不该帮她那一手。
姜思冷冷的看着不远处那处猩红的灯火。
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走吧,哥。”
姜思开口说到,姜愿本还在思索一下被这声音拉回,像是不可违抗的命令,双眼无神的看向远方,脑袋直直的转向了另一边。
像是,舞台上,牵着细丝的木偶。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姜思背过手在空中敲了敲,像是手里握着一杆烟/枪/
“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