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不如更新
“会吃外卖”这一点，跟陈淼对总裁的认知完全不符。但仔细一想，难道“爱看网络小说”就跟她的认知相符了吗？
陈孚里这个人，或许跟她印象里的那个样子完全不同呢？陈淼这边还在妄加揣测，看到陈孚里那份外卖的精致包装，她忽然反应过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就算是外卖也应该高人一等？
那么，他爱看的书，也与众不同咯？陈淼感觉她正在通过捧高陈孚里，顺便捧高她自己。
面前这个人，会为她挡电梯门，也会控制步长等她跟上，似乎又与她印象之中的谦谦公子没有什么不同。总之，跟他呆在一起，让她舒适又怦然心动。
抵达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陈淼被安排坐在会客沙发上，看着秘书小姐为他们拆开外卖纸袋，而陈孚里还在跟助理先生聊工作上的事情。
助理先生的几个问题都得到解答之后就离开了。秘书小姐也是贴心摆好外卖，确认一遍下午的行程就离开。
陈淼局促地看着他们，除了“谢谢”“再见”她一句话也插不上。反而，他们都离开之后，和陈孚里单独呆在一起，她感觉更自在一些。
等一下，这意味着，整个办公室又只剩下她跟陈孚里两个人了？粉红泡泡从陈淼头顶咕嘟咕嘟冒出来。
毫不知情的陈孚里，在她对面的沙发落座，端起外卖盒，示意她开始用餐。
陈淼也迟楞楞地端起不同寻常的饭盒，目光在饭盒边缘环绕一圈，“我以为秘书小姐和助理先生会跟我们一起吃。”
“他们从不跟我一起吃饭。”
陈孚里的声音风轻云淡的，陈淼却品出了冷意，她放下对饭盒的好奇心，看向陈孚里。
“为什么？”
陈淼都没注意到，她的瞳仁圆了一圈，语气也下意识带着感同身受的薄怒。
陈孚里对她一笑，往她的饭盒里夹菜，好像是在催她吃饭。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同乘电梯？”还是那样风轻云淡，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陈淼嚅动两下唇，却没发出声响。她从陈孚里坦然的表情之中，感觉到了顶楼办公室的孤寂。
这间办公室又宽敞又气派，面积可以抵上低楼层的大半个办公区，有最先进的设备、最快的网速、最好看的风景、最光鲜亮丽的奖杯橱柜，却毫无人气。
陈孚里没等到她的答案，但自顾自地说，“我想，你跟他们，应该是不一样的。”
陈淼看着对面这双温柔的眼睛，心里无端地抽动一下。再看自己的饭盒里又多了几只油爆虾。他明明这么好，为什么？她扒了几口饭，却没能回答陈孚里的问题。
她也想跟他们不一样，可她的起点甚至比秘书和助理还要低，她和陈孚里唯一的联结就是她的书，以及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你上午的时候，不是说，想跟我单独在办公室谈？”
原来，陈孚里理解的”不一样“是这个意思。陈淼朝那个温柔的眼神望过去，刚要开口，看见那双桃花眼一抿，眼尾挑起几分勾人的笑意。
“想跟我谈什么？”
陈淼被他的笑容勾得魂不守舍，整个房间好像都能听见她“砰砰砰”的心跳声。像春夜的雨，一阵一阵地拍打夜不能寐的窗户。
“你不要，在我工位那里说写文的事，我不想被同事知道。”
陈孚里挑看她一眼，“好。看我可以边吃边看，别等饭凉了。”
陈淼的脸瞬间烧起来，抓起饭盒，就开始奋力扒饭。仿佛，吃的不是饭，而是她刚才的尴尬和窘迫。
对面这人偏偏撇下碗筷，靠在扶手上托腮看她，“真可爱。慢点吃，我去给你倒水。”
陈淼扫了一眼桌上的残余，不知不觉，他那只碗都空了。怎么能吃这么快？还是，她真的花痴犯太久了？
两杯水被摆在桌上，陈孚里在她身边落座，“菜还合口味吗？”
陈淼喝了好几口水，才平静下来，“很合口味。特别好吃。感谢陈总款待。”
陈孚里继续温和笑到，“好，欢迎下次光临。”
陈淼又被他的幽默感给击中心脏，心尖都要被融化了。
这时候，没眼力见的电话打断他们。
她取出手机看了眼，没接起来。扫一眼屏幕上Lucas给她发的消息，大概是说她刚刚打包给他测试的软件又有问题。
陈孚里也扫一眼她的屏幕，大概是以为她马上就要走了，温声提醒道，“水慢，你前两天更新的内容我都看完了，每天六千这个更新速度，可以继续保持吧？”
果然一切温柔美色都是需要偿还的。
陈淼抬头看了陈孚里一眼，撇开眼，立刻接起了Lucas的电话，“什么？这么着急吗？我马上回去改。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她佯装没听到陈孚里的话，“陈总，那，我先走了。”
刚站起身，陈孚里拉住她的手腕。陈淼合上眼眸，看来该来的根本躲不过，她扭过头来，一咬牙想说她会更新的。
而陈孚里只是伸手轻轻掠过她下巴，一粒碎屑掉落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菜屑。
陈淼在那一刻忘记了呼吸，迎头撞上陈孚里的笑容，“六千字。”
听到那三个字，陈淼头也不回地走出总裁办公室。当然不是为了赶去改软件的缺陷，只是为了逃避追到她背后的“更新”两个字，以及手里提着“40米长刀”的陈孚里。
温柔刀，最可怕了！
但是，躲不过刀刃，逃还逃不过吗？只是，陈淼没想到，她逃不过。
临近晚饭。
陈淼离开工位之前，关了编程软件以节约电脑性能。屏幕中间忽然跳出一个命令行提示框，“工作结束记得更文哦”，下面还有一堆符号拼成的小白狗对她吐舌头。
陈淼回过去一句“我只是去吃饭，回来还要加班”。对面还是重复“工作结束记得更文哦”，以及那只狗。
这看上去只是个自动程序，没有智能回复，也无人看守。陈淼尝试破解，但没能追踪到程序源头，只是很轻易地关闭了这个提示框。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刀，出手的只能是陈孚里。
果不其然，陈淼在电梯间，又遇到了“刚好路过”的陈孚里。
陈孚里看到陈淼，就露出温柔的笑，“水……陈淼，我看你中午吃得很少，晚上吃点好的吧？”
没有人能拒绝陈孚里美颜暴击之下的温柔笑意，尤其是像陈淼这样早就已经沦陷很久的家伙，更是受不了陈孚里这种“设身处地的关心”。
但是想到他中午那句“每天六千这个更新速度，可以继续保持吧”，陈淼瞬间清醒过来。
陈淼复刻陈孚里的笑，“多谢陈总关心，我晚饭会多加两个鸡蛋。”
陈孚里跟着陈淼一起进入电梯，“那就，和府捞面？”
第一回合，陈淼，败。
陈淼：“快两公里了，有点远吧。”
陈孚里按下“B1”按钮，“可以开车去。”
陈淼盯着那个按钮上发红的灯光，没人知道这几秒钟她的大脑经历了多少复杂运算，“忽然有点不想吃面了。”
陈孚里依旧笑得温和，“没关系，商场很大，我们可以选别的店。”
第二回合，陈淼，败。
陈淼刚伸出手想捂住肚子，还没开始表演，陈孚里就先一步露出落寞的表情，“你不会跟他们一样吧？忍心看我一个人……”
陈淼收回手，友好地扯起嘴角，“突然想起来，和府捞面最近好像出了个新款，还挺想去尝尝的。”
第三回合，陈淼，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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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连续几天过去，命令行中的小白狗换了几百种“催更动作”，陈孚里也换了几十种“路过姿势”。
陈淼在陈孚里的美颜和温柔暴击之下苟延残喘，心率常驻130。每天都在“见到陈孚里的愉悦感”与“没时间更新的愧疚感”之中，反复横跳。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996没把她送进ICU，陈孚里要先把她送进去了。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拒绝陈孚里。只要她试图拒绝他，他就会露出那种落寞的表情，可怜巴巴地说“没人敢跟他吃饭”。
陈淼被陈孚里拿捏得死死的，只好上网发了个匿名提问“被暗恋对象追更怎么办？”
十几个小时过去，终于有网友回复：“不应该叫‘如何以「我被暗恋对象追更了」开头写一个故事吗？’”，这位网友的回复之下还有很多“跪求大大写文”“蹲，有了踢我”“递笔”。
还有几个网友似乎没看她的问题描述，上来就是“在一起”“建议分”。
陈淼失望地关掉提问页面，看到电脑右下角闪动的微信图标。
「Forry：（图片）有空发莫名其妙的贴，不如赶紧去更新」
「Forry：难道是新文吗（星星眼）」
「水慢慢水：不是新文」
「Forry：不如更新（左哼哼）」
发完这条，陈淼开始编辑小作文，她感觉必须得让陈孚里认识到她现在尴尬的处境。打了大概五百字之后，她开始感觉不对劲。陈孚里怎么知道这个匿名提问就是她？
「水慢慢水：你怎么知道是我发的帖？」
「Forry：看到问题描述感觉眼熟，查了一下IP，果然是你」
陈淼看完陈孚里的这句话，感觉她现在就是如来手掌心的六耳猕猴，四面环山，永不超生。
但更可怕的是，她才意识到，那样的话，陈孚里不就知道她暗恋他了吗？？？她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希望陈孚里迟钝一点。
下一秒，微信消息就弹出来。
「Forry：没准……更新我就会爱上你」
她血槽都快空了。陈淼抓着头发往椅背上靠过去。只能庆幸陈孚里不在她面前，不然她绝对“缴枪投降”，现在立刻去更新。
等等，只要她去更新不就好了。或者，她都不需要真的更新，只需要在每次陈孚里出现的时候，让他以为她在更新！
陈淼并没发现哪里不对劲，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即将从陈孚里的温柔压迫之下翻身把歌唱。
第二天一早，在咖啡机附近，陈淼再次偶遇陈孚里。
陈孚里直接把他手冲的咖啡递给陈淼，“昨天更新了三千字，离我爱上你又近了一点。”
“谢陈总，但我喝那个，”陈淼没有接过咖啡，而是朝旁边的豆浆机努努嘴，“昨天看过网友的讨论，我发现谈恋爱不如更新。”
她甚至掏出她的剧情备忘录给陈孚里看，指尖迅速在屏幕上划过，“你看，这些是我接下来准备写的剧情。”然后她就开始用手机码字，一边等豆浆机工作。
陈孚里安心地喝一口咖啡，“不错。这本你打算写多少字？”
陈淼没有搭理陈孚里的问题。她已经决定，在她假装写文的时候，不管陈孚里问她什么，她都不会搭话。
陈孚里问了第二次，除了一句“嗯？”，他没得到任何有效回复，停下来打量她全神贯注的样子。
她总是扎很低的马尾，指甲修到又短又平，有时戴眼镜更多的时候不戴，看上去乖顺的样子。
但她的目光很锐利，手指纤细却冷白，头发是很漂亮的大波自然卷。发顶冒出的一些碎发，像她对这个世界的触角，也像武器，令她容易接触别人，却令人难以触及她自己。
陈孚里就在那等她的豆浆打好，又眼睁睁看她被工作电话给叫走，完全没有跟她搭话的机会。
之后类似的事情，发生一次又一次。陈孚里却始终没等到那三千字之外的更新。
他眯眼看着陈淼那本书最后更新的时间戳，打开他的收藏夹，找到名为“水慢匿名提问”的网页，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