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跑
“我劝你们不要去胡塔部。”杨靳尧出声道。
“此话怎讲?”林如许正将火盆里的银丝炭拨的更旺些,闻言正了正色看向他。
“胡塔部老族长不久前归天了,他的七个儿子各自联合了部族内的几个长老正斗的厉害,并且我的人此前曾查到老族长的二儿子和前朝余孽有所勾结。”
杨靳尧的话让王清渠睁开了眼睛,她撇了撇嘴:“前朝余孽和我们无关,况且这是你们朝廷的事情。”
“你们二人是生面孔,就算你们没救我,难道便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吗?他们这些人,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杨靳尧目露不屑,回呛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王清渠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怒气上涌,她板着脸一言不发,抓着照影剑就起身开门跳下马车,向深处的密林走去。
林如许见状,对杨靳尧抱歉地笑笑:“她年纪还小,有些少年意气,还请杨将军莫要见怪。”随即下车追了上去。
杨靳尧心里也有些懊恼,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马车外,林如许快步上前拉住王清渠的手腕,说道:“清渠,莫要生气了。”
王清渠甩开他的手,压抑着情绪闷闷地说道:“我不喜欢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为何对他这般好?难道,你对所有人都如此吗?”
林如许听着她有些孩子气的话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跟我来。”
王清渠跟了上去。
待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林如许站定,微微低下头看向身前的王清渠,说道:“清渠,杨将军......其实是我儿时很要好的玩伴。”
她瞪大双眼,语气含着惊讶:“难怪……那为何他没认出你?”
“或许是我和儿时大不一样了吧,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情。”林如许答道,话音有些绵长。
“儿时我常在许府居住,而杨、许两家乃是世交。他与我同龄,隔三差五便来许府找我玩耍。”眼神有些放空,似是在回忆往事。
然后接着道:“我父母怕养不活我,又怕外人知道我中毒的事情,便对外宣称我先天不足,还给我取了女孩儿的小字,做女孩儿的打扮,那时我叫林姝。
彼时我母亲还并未用内力替我压制,每逢朔望发作,我总会彻夜啼哭。第二天,他便会来看我,还带点儿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比如花花草草、糕点糖果之类。”
王清渠半晌无语,然后问道:“他这是把你当成妹妹了?”
“嗯。刚开始是的,我并不喜欢他带来的这些,也很生气他将我视作女孩儿,便总是在他走后叫下人偷偷拿去扔掉。后面杨父知道他误解后,硬是给他纠正过来了。之后他再来看我的时候,还道了歉。再后来,我们就成了很好的玩伴。”
林如许说完,看了看她的面色,又问道:“清渠可消气了?”
王清渠不答,反问道:“那你为何现在叫林如许了?”
“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清渠,这听故事可是要收费的。”他笑道,眉眼间带着些许笑意,暖融融的好似深冬难得一见的日光。
“小气。”王清渠抱着照影剑,白了他一眼,但嘴角却悄悄勾起。
“先别说话!”她突然面色一肃,警觉起来。只见寒光一闪,照影剑迅速出鞘,随着王清渠向前方暴射而出的动作而发出呼啸之声。
“噗嗤。”伴随着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不远处茂密的荒草从内的一个人影应声倒地,血液四溅,竟是一剑封喉。他手中还未来得及点燃的信烟滚落,最后停在王清渠的鹿皮靴边不远处。
周围先是一静,随后便听到几声惊恐的尖叫声,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只见草丛剧烈晃动,隐约可见三四个男人的身影,他们如同热锅上乱转的蚂蚁,慌不择路地向远处的胡塔部撒腿狂奔。
王清渠见状并未去追,反而原路疾行回去,扯住刚刚赶到的林如许说道:“胡塔部的人发现我们了,现在必须马上动身。”
不等林如许回答,便被她架着腾跃而起,掠到车辕上,快速打开车门将他塞了进去。
她面容紧绷,照影一挥砍断拴马的绳子,鞭子一抽,马车便冲了出去。
那几个人一边跌跌撞撞的跑回胡塔部,一边高喊道:“杀人了!恶鬼杀人了!”隐隐带着哭腔。
“外面吵吵嚷嚷什么呢!”帐内的胡塔部二王子勃然大怒,暴喝出声,“还不快将他带进来!”
“是!”外面的几个守卫应道。随后上前揪住那几个人的衣领,将他们推搡着进了大帐。
“二……二王子,刚刚我们几个出去巡逻,在东边的密林里看到两个汉人,一男一女。”答话的那人俯跪在地上,身形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咽了口唾沫,抖着嘴唇说道:“那……那女的……是个恶鬼!”
“什么恶鬼不恶鬼的,如实说来!”二王子阴沉着一张脸喝道。
那人强忍恐惧,继续说道:“我们几个看到他们正在树林里说话,乌吉正要掏出信烟报信,谁知道……”他被吓破了胆,鼻涕眼泪齐齐出来糊住了嗓子。
“谁知道乌吉还没来得及点,便被那女的一剑抹了脖子!”另一个人赶紧接话道,“我们几个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就感觉一阵风吹过,然后乌吉就……”明明很冷,他却硬是出了一身汗,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二王子闻言面色黑如锅底,右手挥了挥示意守卫带他们出去。
一旁的心腹看到他们出去后,立刻问道:“二王子,要派人去追吗。”
二王子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却没立即开口。
过了一会,才道:“不必了,两个汉人而已,况且那女的还有点身手,派出去了也是有去无回。那几个庶子还惦记着族长之位呢……应老不久前才借了一批人走,现在我们的人不能再少了。”
心腹闻言便将此事作罢,不再说话。
车厢随着马匹的奔跑而剧烈的颠簸起来,林如许扶着车壁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坐下。
“怎么回事?”车内的杨靳尧伤口被颠的隐隐作痛,捂着伤处连忙问道。
“胡塔部巡逻的人发现我们了,清渠刚刚杀了一个报信的,还剩几个人逃回去了,我们现在必须离开。”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对着外面正在驾车狂奔的王清渠道:“清渠,昆仑山在西边,朝西边去!”
“知道了!”她答道,全神贯注地注视前方努力辨认方向。
极北的白昼总是比其他地方要短暂一些,很快天就暗了下来,天边只剩一丝光亮。
王清渠拉紧缰绳,将马停了下来,随后喊道:“下来吧,天黑了,马儿也累了。”
然后话语一顿,后知后觉道:“奇怪,胡塔部似乎没有派人来追我们。”
林如许和杨靳尧相继跳下车辕。杨靳尧闻言哼道:“看来那胡塔部二王子的人手似乎有些紧张。”
王清渠并未理会他,只是瞥了二人一眼,说道:“趁着还有光线,我们分头去找些柴火。”
火堆很快便燃了起来,王清渠收起火折子,从随身的布袋内拿出一块胡饼,用树枝戳起来在火上烤了烤。待胡饼被烤的微焦,微微冒出些许麦面的香气后,便将其掰成三块,分出两块给了对面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大男人,一个病弱一个受伤,还得我亲自伺候。”她有些忿忿不平,发泄似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胡饼。
“……对不住。”他们二人捧着胡饼僵在原地,异口同声道,然后又同时愣住,转头对视了一眼,接着齐齐面带羞愧地低下了头,动作仿佛镜像一般。
王清渠突然感觉更生气了。
她三下五除二把手中的胡饼塞进嘴里,扯下随身携带的水囊,拧开盖子狠狠灌了几口,便拍拍手站起来,向马车走去,丢下一句话:“姑奶奶我赶车赶一天了,累都累死了。我要去睡觉,今晚你俩轮流守夜。”
然后跳上车辕,狠狠地将门打开,又重重阖上,显然余气未消。
林病号与杨伤患地默默目送她,谁都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