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邓霖
天色蒙蒙亮，城门还没有开启，但早起赶集的村人挑着担子已经在城门口云集了。
不乏江湖人士，还有南来北往的商队。
梁君换下了夜行衣，手上简单提了一个包裹，像是远道而来的江湖游客。
他先前准备了一套衣服，塞在必经之路上，某个林子里的树洞里，他回来后，便顺势取了衣服换上。
梁君排队在江湖人士后面，周围人齐齐打量了他一番后，大家心中都有数，这人不好惹，便安分守己的排队，静待入城。
卯时，城门准时打开，排队的人们鱼贯而入。
梁君没有去找客栈入住，他直接去了京城的英武侯府，留守的副将是林明成。
林明成正在全力盘查秦王府及他的各种人脉、势力，因为二皇子三皇子的死亡，朝廷有些风声鹤唳，诸位皇子与王爷反而消停了，生怕惹怒建成帝。但英武侯府这里，反而像个莽夫似的，横冲直撞，调查二皇子三皇子的死因及他们身边潜藏的魏风的人手，非常的莽撞和凶横，但这样反而理所当然。
见到林明成后，梁君直讲来意。
“梁公子，我知道，侯爷传信给我，我收到了。”
两人脑袋凑到一起，梁君仔细讲述，林明成记笔记。
“现在枫山行宫北山段，麒麟卫一共一百多人，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原本麒麟卫的暗卫，另外三分之一应该就是外来者，当然不完全确认是魏风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去找来的人手。”
林明成点了点头，继续奋笔疾书，快速记录了下来。
“他们有一个擅长机关暗器的大师，据说姓夏，石崇他们这些卫兵叫他夏老，他已经结婚，连孙子都有了，那么可以推测，他至少有一个儿子。”
林明成点头，又摇头道：“梁公子，我也不瞒你，这人应该就是颜从文的徒弟宋辉，他的妻子叫夏雅静，我已经在京城及周边查这人了，不出意外，他们应该生活在京城或者周边村镇，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
梁君感慨道：“你们真厉害！”
林明成摇头道：“不够厉害，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才查到侯爷和夫人的踪迹。”
话题言归正传，梁君又说：“北山那里，以前侯爷和侯夫人应该被关禁在那里，从去年秋天，便转移了地方。”
林明成铺展开地图，小声道：“不一定，既然有宋辉在手，那么他们说不定……咱们这地底下可能很热闹？”
梁君倒吸一口凉气，呆滞半晌后，点头道：“对，你说得有道理。”
林明成看了看梁君，有些事情还不能讲，随即说道：“梁公子，多谢你的帮忙，我们侯爷讲了，回头他一定会亲自感谢你。”
梁君哼了哼道：“亲自感谢我？算了，我可不敢吃他的感谢宴。”
林明成忍俊不禁，揶揄道：“你回头侯爷和三公主殿下的大婚之礼，梁公子怎么也不能缺席吧？”
梁君送他一个白眼：“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该死的贺观，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便宜他了呢？我也要娶媳妇儿……”
林明成扑哧一笑：“三公主殿下的姐妹不少，两个师姐师妹，还有二公主、四公主……”
梁君摆摆手，黑线道：“那是说能成就能成的么？”
他话题一转，说道：“那个邓霖，到底什么来头？”
林明成笑容一收，又微微一笑道：“梁公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但这位邓公子的身份肯定很重要，侯爷传信给我，也是让我要密切注意他的行踪，一定要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顿了顿，林明成笑道：“侯爷先前托梁公子送信给东寒真人，便是郑重请东寒真人保护邓霖。”
梁君呆滞半晌，震惊道：“这人身份了不得了，请了谢真人，还请我？”
所以，梁君在英武侯府呆了半天，他先洗漱换了衣服，又美美吃了一顿，又睡了四五个小时，午后才屁颠屁颠地去找东寒真人谢灵寒。
谢灵寒带着两个徒弟，就住在一条巷子里的小院里，隔壁就是邓霖与他的下属们的落脚地。
邓霖也没有多想，就琢磨这谢真人是在等他妹妹回京。
但妹妹和英武侯贺观在江湖上搅风搅雨，一时半会只怕回不来。
而且妹妹武功高强，只怕魏风不敢再勉强她做什么事情，他大概巴不得妹妹晚点回京，所以他一定会加快速度……
到底魏风把父皇和贺叔叔贺婶婶关在哪里？邓霖对着整个京城的地图找了又找，他想着哪里有机关密道？
同时，他十分确认，皇宫里肯定有机关密道，但要怎么潜入皇宫确认呢？
梁君换回自己的一身白衣，显得像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他从巷子口进来，敲响了谢真人住的院子的门扉。
邓霖依旧戴着面具，他打开门，看到梁君，心中还微微吓了一跳。
他认得出梁君，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
梁君看他那标志性的面具，就知道是他接下来的任务对象了。
他热情地冲邓霖挥手：“你好，兄弟，怎么称呼？在下梁君，来找谢真人。”
邓霖还了一礼：“在下邓霖，谢真人上午不在家。”
正说着呢，谢灵寒带着俩惹是生非的徒弟回来了，但他们住的院子们也打开了。
赫然是剑客扶曜，邓霖也知道他的存在，他已经麻木了。
扶枫和冯采薇耷拉着脑袋，被师父训斥了，心情当然不美丽了。
“咦？你是谁？”但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的美男子，两人马上就来劲了。
谢灵寒没好气地瞪了俩徒弟一眼，梁君拱手一礼，她淡淡道：“来找我兑现先前的承诺？”
梁君喜滋滋道：“是的，多谢谢真人。”
谢灵寒淡淡道：“进来吧。”
她一甩衣袖，抬脚就进了院门。
梁君冲两位姑娘拱手一礼道：“两位小姐好，在下梁君……”
下一刻，冯采薇脱口而出道：“你是那个小偷？”
梁君黑线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小偷，我没偷过别人东西，我只是和别人打赌，最后东西物归原主。”
扶枫用胳膊拐捅了一下师妹，笑意冉冉道：“对，偷王之王怎么能是一般的小偷小摸呢？”
梁君：“……”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名气不太好了。
邓霖扑哧笑了起来，扶枫和冯采薇看过来，他马上止住了笑声。
“大师姐，你看霖哥都觉得不好……”冯采薇洋洋得意，扶枫瞪了师妹一眼，梁君有点郁闷来着……
邓霖的下属回来了，他冲大家拱手一礼后，跟着下属出去了。
梁君小声道：“他这样出去，安全么？”
扶枫和冯采薇眼神立即落到他身上，两人收了嬉皮笑脸，冯采薇皱眉道：“你也是受了英武侯的委托，来看着这个邓霖的？”
谢灵寒的声音传来：“进来！”
三人连忙进了院子，扶曜和谢灵寒准备了一些吃食，俩丫头蹦过去，就开始大快朵颐。
谢灵寒先前以为他只是简单地来找她兑现先前的承诺，原来同样是另有所图。
梁君摸了摸鼻子，诚恳道：“谢前辈，晚辈是受英武侯贺观所托，他让我跟着这个叫邓霖的人，要保他的安全。”
谢灵寒点头道：“我们目的一样。”
梁君眼观鼻鼻观心，试探道：“所以，那位邓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扶曜、扶枫和冯采薇都齐齐看着梁君，梁君有点囧，谢灵寒直言不讳：“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猜。”
扶曜：“我心里有点猜测，但不能讲。”
扶枫、冯采薇捂着唇，嘿嘿笑道：“我们也有点猜测，但不能讲。”
谢灵寒看了看他们，又说：“回头你自己应该会猜得到，但不要讲出来。自从二皇子三皇子死了后，京城的局势很乱。”
扶曜嘀咕道：“别的势力都偃旗息鼓，只有英武侯府大胆无畏，一直在往前冲，所以我也很好奇，到底这盘棋到底是谁在下棋？谁是棋子？”
梁君郁闷道：“前辈，那我们呢？”
扶曜淡定道：“我们就是无辜被扯入进来的路人，纯粹自己好奇。”
谢灵寒撇嘴道：“我很好奇，千阳煜那家伙赌上了天星教，跟着魏风想做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梁君身上，说道：“你是男子，正好可以跟着邓霖，不过不要去探究他的身份，免得他起疑心，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好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梁君还一头雾水，因为他对京城的局势不太了解。
但没两天，他混迹在市井茶楼，还有跟各种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打交道，综合各方面的消息后，他觉得整个京城整个朝廷好混乱。
二皇子府、三皇子府在办丧事，京城大半权贵都去吊唁了。
英武侯府的人手非常高调，就是在京城上蹿下跳，他们已经抓了不少天星教、魁星楼的弟子，到处寻找魏风。
但这个魏风藏得很严实，而且他的心腹那些也藏得很严实，抓的人手都只是小虾米而已。
入夜后，梁君躺在屋顶上，他确定对面的邓霖已经熄灯休息，这才从屋顶上跳下来。
这几日，梁君与扶枫、冯采薇也混熟了。
这俩丫头正在煮好吃的，她们唯一的拿手好菜就是麻辣烫。
因为不需要她们自己做，只需要把食材洗干净、切好后，让锅里一倒，就等着吃了。
“你就见了我二师妹一面？”
“你不能从那一面去认识我二师姐，不知道她才是最可恶的。”
梁君哼哼道：“你们肯定是嫉妒三公主，就像我嫉妒贺观一样，三公主那么漂亮那么美丽，武功还那么好，凭什么就是贺观的呢呢？”
扶枫、冯采薇送他一个白眼，扶枫嘿嘿笑道：“你来迟了，你该七年前出场，否则我二师妹不会高看你一眼。”
冯采薇撇嘴道：“七年前，英武侯救了我二师姐，我二师姐念念不忘七年，结果一下山就碰上英武侯，这不得不说他们俩很有缘分，对吧？”
梁君哼哼哼道：“我也很好，我家世好，武功高强，我人也长得好看……”
“哈哈哈哈，你真自恋。”扶枫和冯采薇笑得前仰后合。
“贺观说，他很欢迎和我做连襟，我琢磨着三公主的姐妹……”梁君挑眉，整个人眉眼舒展，情绪都是张扬外露的。
“咳咳、咳咳。”扶枫和冯采薇登时就被噎住了。
冯采薇气呼呼道：“你都二十五岁了，那么老，我才十六岁，你不许打我主意。”
“你看我大师姐，她二十岁了，她年龄合适，最不济二师姐还有三个亲姐姐和妹妹……”
“冯采薇，怎么的？我二十岁很老了么？”
冯采薇哼道：“大师姐，你就和梁君凑一对嘛，我不喜欢千阳澄，那是个坏蛋。”
扶枫怒道：“我都说了，我跟千阳澄没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他。”
梁君：“……”
冯采薇眼珠子一转，揶揄道：“那你是喜欢霖哥？”
扶枫呆了呆：“什么乱七八糟的？”
冯采薇：“那你也不许喜欢霖哥，他都三十岁了，一天天神神秘秘的，而且他肯定早就娶妻生子了。”
扶枫又呆滞了好半晌，麻辣烫瞬间也不美味了。
梁君嘀咕道：“以我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邓霖肯定是哪家权贵被魏风祸害的公子，七八年了？所以，以他的年龄，确实也肯定早就娶妻生子了。”
冯采薇送给梁君一个白眼，心中嘀咕着，那肯定是早就娶妻生子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女人，孩子都那么大了。
三个年轻人吃了麻辣烫，收拾干净残羹冷炙后，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天气非常不错，早上七八点钟后，阳光就很热烈了。
梁君跟邓霖熟悉了后，就经常跟他偶遇，所以两人去下一条街的茶楼吃早茶，听江湖人讲江湖八卦。
没多久，早朝发生的事情传开了。
因为二皇子、三皇子的死亡，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并二皇子、三皇子原本的心腹，开始了反击。
对，就是在朝堂上弹劾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像一条疯狗似的反击。
建成帝下旨意，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闭门思过，另外安排了刑部尚书、礼部尚书核查弹劾之事。
如果属实的话，依照朝廷律例严办。
梁君执起茶杯，碰了碰邓霖的茶杯，轻声道：“邓兄，你说圣上到底在想什么？”
邓霖垂下眼眸，他心中明白，但面上不能讲。
“二皇子三皇子已经死了，但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还活着，死人永远高不了活人。”
他心中重重吐出一口气，龙椅上的那人并不是要保护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而是要让他们兄弟狗咬狗罢了。
快了快了，他一定会找到父皇和贺叔叔贺婶婶的藏身之所，只要把他们救出来，一切都不晚。
现在邓霖为难的一件事情是，他到底要不要告诉贺观？因为他并不是那么百分百信任英武侯府。
而且，这也是皇室的丑闻，确切的说是他父皇的丑闻，一旦更多人知晓，那父皇一世英名扫地，皇室名誉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