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雪夜
这次回家叶修也是临时兴起，因此计划待得时间并不长。
他先是陪家人过了一日中秋，之后找沈澜轻一起吃了顿饭，去河边散了散步，隔天就要回H市了。
明明沈澜轻的人生经历过无数次的分别，却从未有过此刻般的情绪。心里像是装了沉甸甸的石头，一个劲地向下落，着不到底。怅然、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了？”叶修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开心啦？”
沈澜轻盯着他：“不是不开心，是我想你了。”
叶修笑起来：“喂，我还站在这里呢。”
彼时正值黄昏，夕阳渐落，橘色的光藏在浮动的云层后，倒映在近处安静的河流里，闪着模糊又温柔的光斑。
叶修站在她面前。秋风吹过，柔软的发丝与外套一角同时飘扬，细小的浮光微尘描摹着他的轮廓，整个人懒散又肆意。
沈澜轻上前一步抱住叶修，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说：“是啊，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叶修环上沈澜轻的肩，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既欣慰于沈澜轻的开窍，内心又对两人异地稍有些愧疚。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考虑回B市工作时，沈澜轻身子往后一倾，仰起头来看他。
“好啦，充好电了。”沈澜轻朝他笑得乖巧，“之后可以好好回去工作了。”
是了。就像他对沈澜轻的希冀一般，沈澜轻对他也同样如此。她向来希望叶修能做一只鹰，无拘无束遨游天际，自由自在鹏程万里。
他们之间，谁要是为对方妥协，便不再是他们之间了。
叶修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沈澜轻的额头上：“只是这样就充好电了吗？”
“嗯？”沈澜轻的眼睛澄澈水润，眼波清清浅浅的，似是不起一丝波澜。
叶修总是想让她多染上几分其他的色彩。
于是他低下头，唇轻碰了碰她的。再抬起头来看向沈澜轻时，不出意料地，她的脸又红了开来，长长的睫毛扑闪颤动。
“嗯，效果不错。”叶修戏谑道，“充满了。”
虽然沈澜轻对亲昵行为还是会羞郝，但并不反感。只是相对于叶修的轻松自然，她内心稍有不忿，明明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叶修似是从未露怯。
想到这里，一时好胜心起。沈澜轻心一横，双手绕过叶修的脖子令他下倾，眼一闭，不管不顾得吻了上去。
唇瓣相交，如在采撷嫣红浆果，又如在品雅香清茗。
半刻之后，两人才停下，皆在喘息平气。
”……叶老师的方法确实不错。“沈澜轻突然说，”以后请多指教了。“
叶修久久未语。
被沈澜轻抛开的羞耻心又千钧重地回到了身上，她悄悄去瞧叶修的神色。
叶修一只手堪堪虚掩住下半张脸，他的视线没有焦点，不知道落在何处，似是走神又似是在思索。要不是沈澜轻眼尖，注意到叶修的耳廓红了一片，还真以为他与平常别无二致。
但毕竟是叶修，再摇曳心神的场景也能迅速调整好心态。
”嗯，孺子可教也。“叶修点评道，”那你要勤加练习，方成大器。“
沈澜轻逗他：“勤加练习？叶老师以为我该如何‘勤’加练习？”
“当然是与我‘勤’加练习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好为人师的。”叶修摇摇头，根本难不倒他。
“那要不……再来一次？”
“……”
*
自那之后，时间像是被按了加速键，似河流奔腾入海，一去无返。
白昼变短，黑夜入袭。H市整日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即使太阳高悬也驱散不了，所有的景物仿佛褪了一个色度，万般皆清冷。
兴欣战队里，叶修刚关掉电脑，失去唯一的光源，屋子变得漆黑一片。
他这才想起来，早半个多小时前，除了他大家都出门吃晚饭去了。
魏琛今天请了天假，回老家看兄弟去了。少了个助力，今天跟公会的人一同抢野图boss抢的十分艰难，最终惜败，花落了微草，打了场白工。
叶修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腿冻得有点僵。
冬天就是这样的。即便开着空调，从缝隙中溜进来的冷气会沉到底，顺着人的脚踝一路攀爬，钻入最薄弱的膝盖中。
叶修站起身来活动了下，顺带打开手机准备点个外卖。
外面太冷了，他懒得动弹。
看好了一家外卖正准备下单，电话突然响起——是沈澜轻。
“喂？”叶修迅速地接了起来。
“叶老师。”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呜咽作响的风，川流不息的车鸣，沈澜轻的声音在这样的背景下听不太真切。
“在外面吗？沈同学。”
上次见面后，沈澜轻就开玩笑戏称叶修为叶老师，叶修脸皮厚无所谓，甚至也顺着沈澜轻唤她沈同学，久而久之倒成了他们情侣之间的专属称呼。
“啊……”沈澜轻那边停顿了一下，“在回家呢。你呢？吃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点外卖。”
“哦……那先不着急点，你下楼一趟拿个快递。”
“什么快递？”叶修倦得很，“送上来不行？”
“……我不知道你详细地址，只能送到大门。”
叶修无奈：“行吧，我去拿，也省的点外卖了，出去吃。”
“嗯！你快下楼哦！快递员等着的。”沈澜轻语气雀跃，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
“好。”
叶修挂了电话，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大衣抖了抖，将沾在上面的烟灰拂去。
刚出门，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令叶修打了个冷颤。他缩了缩脖子，没料到今晚特别冷，后悔没多围一根围巾。
他慢慢吞吞走到小区门口，左看右盼，并没发现什么其他人，于是他掏出手机给沈澜轻打电话。
昏黄的路灯在路上划出大半个圆，寥寥树影横斜。也不知道是哪里种了腊梅，清幽的芬芳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浮动。
叶修站在灯下，看着自己口中呼出的热气结成白雾，热烈地聚成一团，又迅速地散去。
电话里的忙音空洞且绵长，叶修将电话拿远了些，巧合的是，远处竟有隐约的电话铃声随之响起。
叶修下意识地张望，周围还是悄无一人。
他暗笑自己想的太多，这拨得可是沈澜轻的电话，她远在千里之外。
电话未接通，远处模糊不清的电话铃声也戛然而止。叶修想，他也不算惨，世界上有个和他一样的倒霉蛋也打不通电话。
“叶修——”
下一秒，他听见有人喊他。
他转过头去，只见沈澜轻像变魔术般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薄款羽绒服，戴着白色的毛线帽，整个人多了几分明亮活泼，像是只乖巧伶俐的毛茸小兔。
她是跑着过来的，气喘吁吁，却还不忘给他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
突然，叶修鼻尖一凉。
他抬头，发现天空开始降下白色如羽的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