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谈判
更新时间：2013-08-16
“坐吧。”对方虽然人在咫尺，但在摇钱树听来，那个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如果从女性的角度来衡量，对方的音调委实不能算合格。太过欠缺柔和与温婉，太多的清冷与尖锐，甚至随着音调飘过来的还有一缕无形的寒气。那种感觉就像一阵风刮落了树枝上的积雪，然后全部都落入了他的脖领子里一样，全身激灵打了个冷颤。
当姚夜转过身来的时候，摇钱树才真正的看清了她的脸。很平静的一张脸，同时也是很年轻的一张脸，容貌并不特别出众，但是极具特征的五官却令人一见难忘。
她的眉毛既细且长，几乎入鬓，却不似女子的那种秀气纤巧，反而是一种深刻的黑，颇似古代碑刻上硬朗灵动的刻痕，简直可以用铁画银钩来形容，透出一股昂扬不屈的意味。她的眼形很独特，形似杏仁而眼角细长上翘，又有一种丹凤眼的韵味，配合着两道入鬓长眉，仿佛随时会跃动起来，神采飞扬却又不怒自威。瞳仁是淡褐色的，有一点点让人联想到夜行的猫，富于活力又极其机敏，里面不时射出的光芒，仿佛随时可以穿透一切她想穿透的东西。没有任何谎言、假象能骗过她，面对她，你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坦诚。
这是个可怕的人。摇钱树做出了第一个判断。她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很难看透她，她却能随时看透你。你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完全变成了透明的人。如果说今天凌晨，他被她的技艺所制服，那么现在，他已被她的气度所慑服。
在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台球案子。姚夜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用手指了指摇钱树的身后，示意他自便。摇钱树没有动。他并不是故意想做对来挽回什么，他只是被大脑里充斥的各种问题搞得一团浆糊。比如说：她的名字、她的目的、她为何要帮自己、她最终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等等诸如此类。这些问题就系一团团无形的绳索，彻底束缚了他的全部思维，那么他的动作也当然随之迟缓起来。
姚夜也不催他，。她知道应该给对方一定的时间来消化一些东西，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其中的某些东西完全是对方自我脑补出来的产物。
几分钟后，摇钱树终于坐了下来，在他还没能想出一句像样的开场白之前，一张银行卡已经从台球案的对面飞到了他的面前。
“这里面有一百万。”
一百万！就算摇钱树此时的脑筋再乱，这三个字还是立刻震撼了他。
尼玛！上苍不敏，天道不公，自己被十五万逼得就差去拦路劫道了，而有的人却能轻飘飘地随手掷出一百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对方在说出一百万的时候，语气是何其轻巧，就像是吹飞一根鸿毛，就像是用几块钱在买一支冰淇淋，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轻描淡写，就像……
总而言之，摇钱树立刻就觉得自己坐不住了，两条腿更是不争气地在转筋，盯住那张小小的磁卡，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丝疑似呻吟的声音：“我只需要十五万……”
话一出口，摇钱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是自己在说话吗？简直就像是一个临终者在叙述遗言，那样的虚弱无力，那样的嘶哑颤抖。这一刻，他彻底地相信了老李的话，这女人即使不是莫家的，也一定与莫家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莫家的钱，是可以随便拿的吗？
“十五万你拿去还债，至于这额外的八十五万，你要用它替我办件事。”虽说姚夜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对方当做了危险人物，但是通过察言观色，她却看得出摇钱树的心中是非常害怕自己的。这正是她需要的效果，于是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容。
这下，摇钱树的腿彻底软了，要不是双手用力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恐怕已经瘫软在地了。起初，他还有些困惑，为啥自己欠了莫家的赌债，而莫家人却又要替他还债。现在，他终于恍然大悟，莫家并非善男信女，当然不会突然大发善心。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掉进了人家早已设好的圈套。
“什么事？”在认定了对方是莫家的人以后，摇钱树瞬间警惕起来。一百万的价钱固然诱人，但要看是谁的钱了。莫家的钱不好拿，莫家的事自然更是难办，一不小心就很可能搭上这条小命。
“一件非你莫属的事。”姚夜不徐不疾地说道，“一件合情合理更合法的事情，一件既不需要你溜门撬锁，也不用你杀人放火的事。”
“非我莫属？”摇钱树心中偷偷哼了一声。这分明就是你们莫家在玩双簧。讨债的装红脸，挤兑得自己走投无路，然后这个女人再出面装白脸，出钱还债想让我感恩戴德，乖乖就范。你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老子早已从老李那得到了你的底牌。老子做私家侦探这行边缘职业，能做到今天还活蹦乱跳，就凭的是谨慎小心，绝不惹火烧身的原则。一百万就想买老子的原则？休想！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挑明对方的身份，免得对方真拿自己当个能随便玩弄鼓掌的傻瓜。
“这位大姐，你们莫家在道上也是数一数二了，有啥事是你们办不了的？我一个小侦探，帮人家查查老婆有没有奸夫，老公有没有外遇的还成，你们的事，我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什么莫家？”姚夜心中一怔，不过她立刻从对方透露的信息中想到了那一晚在小巷里遇到的“雷爷”。看来，自己手中的这几百万果然是黑钱。于是，她愈发坚定了利用摇钱树来洗白这笔钱的想法。既然对方把自己误会成了道上的人，正好可以利用他的恐惧心理迫他就范。
“你不要紧张，我说过，不会叫你做违法的事情。”姚夜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愈发和蔼，她知道越是这样，对方就越害怕。
“我真的只是一个小侦探……”
“据我所知，私家侦探其实也是一门高危的边缘职业吧？”
“这个……”摇钱树不得不点了点头，但是在心里说，再危险还能比被莫家缠上更危险吗？
“所以，我想让你转行，其他书友正在看:。”
“大姐，跟着你在道上混岂不更危险？”摇钱树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真想对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大吼，你们到底看上我哪了？我这么胆小如鼠的人，难道也适合在道上混吗？
姚夜则几乎想笑了。这个摇钱树不是号称《星云世界》里的头号精明人物吗？怎么这么能脑补？不过，她还是强行把大笑的冲动按捺了下去，继续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听说过《星云世界》这款游戏吗？”
“听说过……怎么？你们要对游戏公司下手？”摇钱树愕然道。
“我给你这八十五万，就是叫你去玩这个游戏。”
摇钱树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一个他心目中的道上人物忽然告诉他，给他一笔巨款，只为让他去玩一款网络游戏——这么哪也不挨着哪的状况，换成谁恐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
“不明白吧？”姚夜微笑着说道。
摇钱树机械的摇了摇头。
“简而言之，就是我让你从此改行，做一名网游职业玩家，帮我成立一家网游工作室。我是投资人，你是负责人，负责工作室的运营和人员。听明白了吗？”
摇钱树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的投资当然要有回报。这八十五万的投资你怎么用，我不管，但我要你在一年内盈利。盈利的40%归我，余下由你来自由支配。”
“就这样？”摇钱树终于勉强能开口说话了。
“就这样。”姚夜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敢拿着这笔钱再去赌个干净，可要小心……”
“不敢，不敢……”摇钱树连声说道。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确认了对方的态度是认真的，要办的事情也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事实上，私人侦探这一行他也早就做腻了，只是想来想去自己一没资本，二没其他技术，想改行也无从说起。
做为一名私人侦探，他的咨询收集能力堪称强大，因此对网游工作室这门行业的运作模式了如指掌，《星云世界》这款全新游戏背后的商机也是看在眼里。这几天他总是想，要是自己不是赌输了那十五万，现在肯定也会买上一个游戏头盔，杀进去大赚上一票。即便只是单枪匹马的干，他也有自信不会输给那些专门的工作室。
现在突然有人主动出资让他去其中大展身手，这真是想睡觉天上就掉下个大枕头来。别说对方是莫家的人，就算是地狱里的魔鬼，他也不会犹豫。
“老板，士为知己者死！从今天起，我摇钱树就是你的人了！”
“这叫什么话……”姚夜哭笑不得地看着对面的那张脸猛然涨得通红，用手掌用力的拍着胸脯，俨然一副刑场上慷慨就义的架势，呼呼地喘着粗气，就差再喊上一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赚钱。”姚夜此时的心情虽然很好，但还是继续保持着平静的外表，“记住，只要发挥你的特长，赚钱并不难。”
“老板，你就擎好吧。我摇钱树别的不敢说，有能耐的兄弟还是有几个的。”摇钱树把胸膛拍地“啪啪”响，“你老慧眼是人，我要说不给你干出个样来，就不叫摇钱树。”
姚夜微微翘了翘嘴角，暗自庆幸自己居然狐假虎威地扮演了一把道上人物。原本她的初衷是向李可乐借来四兄弟之中最懂理财的小波来控制摇钱树的财务，避免他暗中做手脚贪钱。现在看来，已经无需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