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太子今日倒真不是只为了林知燕来的。虽然刚才已经隔着竹栏在后院偷偷见了一面,得知她最近一切都好,林丞相也暂时没给她订婚,他便也知足了。
宫宴上母后被四皇子气得不轻,回头便找他哭了一回,说他做太子做得憋屈,不给她争气,连个嫔妃生的儿子都敢当众戳嫡母的痛处了,他这个儿子当得是如何如何令自己费心劳力,她为了稳固太子地位又是如何如何,父皇防备着外戚以致不断打压她娘家,令她如何如何难做,而他这个不孝子居然整天脑子里都是林家那个丫头,甚至还要触怒皇帝,令她如何如何伤心。太子听了也是头大,他和林知燕从小就认识,一同读书识字玩耍,那时皇后可是天天暗自撮合他俩,对着林知燕连“好儿媳”的玩笑话都说出来了,想着借丞相家的权势来增加太子的筹码;如今他是真的动了心,非林知燕不娶了,皇后又觉出皇帝断然不允许太子娶个娘家强势的太子妃的意来,又逼着他和林知燕断干净,赶紧挑个家世中等的女人好生皇孙。这让他这个做儿子也是心累。
他觉得他好累,事事都要被母后逼着和大哥比。四年前,也就是武康三十年,大哥因为前往南方治了水患有功而被封了齐王,她也要父皇给他加封名号。问题是,他是皇帝的嫡子,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东宫一住就是二十几年,还加什么名号?总不见得他一个太子还要馋大哥的封号吧?
大哥去年娶了妻,他母后又开始着急,说是齐王妃先一步生下皇孙就不好了,他是真的搞不懂,就算大嫂先生了皇孙又怎么样,难道父皇还能因为喜爱皇孙直接改立大哥为太子?
太子自嘲地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担心六弟呢,他们另外五个兄弟都是父皇早年生的,大哥二十五岁,而自己的胞弟五皇子十七岁,后来几年父皇清心寡欲,后宫再无皇子出生。结果人到中年,父皇宠幸杨贵妃,四十岁的时候才迎来了六弟,搞得现在六弟才八岁,和他们这几个哥哥也不甚亲近,这难道不是比皇孙更具有威胁性?再者,若真是要他生皇孙,那倒是让他娶燕儿啊,只要燕儿不反对,他保证成了亲就可劲生。
不过话虽如此,太子见母后被气到只能在自己面前哭,心中也不是滋味。这寻常人家哪有庶子当众下嫡母面子的道理。可是事事一旦沾了皇家,那便不一样了。这些年父皇一直在打压母后的宗族,他也是知道的。原先他倒是不甚在意,反正他只要中规中矩别干傻事,下一任皇帝就是他,总不见得他啥也没干父皇就要把他废了。到时候他母后就是太后,又有谁敢欺负到太后头上去呢。只是近来大哥在朝堂上愈发出彩,母后又开始犯了疑心病,生怕大哥抢了他的太子之位,就算他本人不在意,好歹为了母后,他也该摆出副在朝中“笼络人才”的样子。
所以,今日见完了知燕,这下一件要紧事就是和这位都尉搞一下关系,好让母后安心。
太子刚才随便找个借口就跑去后院见林知燕了,刚好错过自己胞弟五皇子和三皇子那一幕,回来时只见觥筹交错,不少人都在向都尉敬酒,自然而然自己也端了杯酒上去。因为刚见完知燕,脑子没转过来,差点直接喊萧安庭一声“连襟”。
萧安庭还不知道太子的□□,自是没在意太子一开始诡异的口型,只听太子说道,“萧都尉,本殿须得敬你一杯,保卫这大晋江山,本殿以后可就依仗你了!”萧安庭一个愣神,这话说得仿佛大晋江山已是太子的囊中之物一般,虽然这话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后确乎如此,但是现在听起来还是怪怪的。萧安庭抬眼看了看太子,看起来倒是极为坦诚,和他是相似的年纪,但是这眼神让他立马想起在乌头堡抓的傻兔子。
“殿下言过了,若是没有圣上对边疆的重视,以及镇北军战士的勇猛,还有北地郡百姓的支持,此番大捷也是不能的。”不管太子本意如何,他萧安庭也只能这么回了。
另一边沉默许久的齐王坐不住了,太子傻不傻他是知道的,但是好多人是真不知道,以为太子在装傻,这问题问的,若是被人误以为是太子在试探萧安庭对支持他上位的态度,万一后面萧安庭没答好,太子本人倒无所谓,关键是别人看到会误以为萧安庭真的支持太子,这对他齐王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他上前道,“太子所言不虚,这突厥一直是父皇的一块心病,上次父皇与本殿在御书房议事还曾提起,突厥一日不灭,他一日不能安心。都尉此次大捷,确实让父皇深感欣慰,不若下一次父皇召本殿进宫议事时,萧都尉也来?想必萧都尉在边关多年,经验丰富,本殿必将受益匪浅。”
萧安庭立马听出了画外音,这位齐王殿下倒是个妙人,不动声色地表示了自己常与皇帝议事,暗示自己颇得圣意,接着再以国家大义为由拉他一起入宫议事,站队先从一起走开始。妙哉妙哉!
正当他准备回话时,却被太子抢了先,“大哥不若也带上本殿,本太子亦想见识都尉的本事。”
这倒不是太子识破了齐王的意图,他想的不过是母后若是知晓大哥和萧安庭一同见了父皇议事,而他却不在,怕又是要来和他唠叨了。
齐王脸上的笑意丝毫不改,“这是自然,父皇若是看到二弟现在如此好学,也是欣慰的。”
萧安庭见此,既然太子都替他解了围,便随便几句糊弄了过去,后面找了个机会借口要去净房为由暂时离开了寿宴,让自己喘息片刻。
今日种种,怕只是自己在燕京的仕途遭遇的开端。这都城之内的各方角力,也丝毫不落于战场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