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由于今日来庞国公府祝寿的人太多，各个品阶的官员也多，虽然大晋没有男女大防一说，但是各家千金也总不能随便让外男和小厮看见，省得生事。于是掌家的庞大夫人，也就是庞国公的大儿媳，便将寿宴分成了前院和内厅，公子和老爷们在前院，姑娘和夫人们就在内厅。

前院，各家来拜寿的人络绎不绝，门厅已是摆满了礼物，待客的大堂也是塞满了人。庞国公今岁七十，在大晋已是极为长寿之人，精神还算不错，还能和几位皇子聊上半个时辰。不过庞国公岁数这么大，事事心中有杆秤，自然也看清了今日这寿宴许多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赶着来巴结这位大都尉才是真，不过因着自己还坐在大堂，不好太直白地向都尉献殷勤，显得喧宾夺主。

庞国公微微动了动拐杖，瞧了瞧眼前的人群。别说别人，皇家这几位也都坐不住了。齐王和太子来拜寿倒是正常，毕竟一个封了王，一个是太子，总得来拜个寿显示皇家重视，今年这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来了，这皇室内部也是相互争抢得厉害啊。庞国公是懒得趟这趟浑水，微微咳嗽几下，身边侍候的老家仆立马明白，向几位皇子告罪，说庞国公乏了就将庞国公送回屋了。

正主一走，这寿宴的风向自然就歪了。

萧安庭这几日收到的拜见帖子过多，他虽以军务繁忙为由，成天躲在燕京城外镇北军驻扎的大营中，但这庞国公的寿宴还是要来的。他已是算来得巧，和林丞相一同进门，好些人看着丞相在，不好意思上前叨扰——人家准岳丈准女婿说话，自己上前插个话算什么意思。但林丞相也不能总当他的挡箭牌，庞国公一走，几位皇子便开始了。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三皇子，端着酒杯走到萧安庭面前示好，道，“借着庞国公寿宴之际，本殿还要敬萧都尉一杯。此次都尉大胜突厥，扬我大晋国威，实乃我大晋英雄！”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见了，纷纷附和。

萧安庭见三皇子如此，自然也举杯回敬，“臣谢过殿下美意，此乃镇北军全军之功，臣不敢贪功。”

“哎，都尉不必自谦，“三皇子笑道，”本殿虽没有机会上战场杀敌，但素闻都尉声名，只是都尉一直身在北地前线，不得相见，如今突厥战事消退，都尉身在燕京，想来日后倒可以多走动走动。听听都尉讲些战场旧事，也算是满足我上战场的心愿，希望都尉可不要嫌本殿聒噪。”

“自是不会，能与殿下坐而论事是臣荣幸，只是镇北军最近驻扎燕京城外，士兵轮休事宜尚未处理完备，都护府也不断有事传报前来需臣决断，臣倒是分身乏术了。不过殿下若是感兴趣，臣倒是有不少兵书可送殿下一阅。”萧安庭依旧是以军务繁忙为借口推脱。

“三哥成日里喜欢打打杀杀的，寿宴上就不必谈这些事情了吧。“五皇子是皇后幼子，和太子是一母同胞，自然看这个跳得厉害的三哥不爽，“本殿倒要祝都尉人逢喜事，最近由父皇赐婚，和丞相家那位千金真是天作之合，到时候去本殿自要去讨一杯喜酒喝的。”

五皇子年方十七，说话稍显稚嫩，自以为这话讨好了都尉和林丞相两家，得意洋洋间不由得瞥了三皇子一眼。父皇当年御驾亲征，天子守国门，把突厥人杀得片甲不留。三哥为了显示自己和父皇父子一心，成日里标榜自己热爱军事，干的却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勾当，如今又用这套来拉拢人心，真没意思。

一直默默作壁上观的齐王心中暗笑，这皇后教出来的儿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蠢。二弟虽为太子，但脑子里成日风花雪月；五弟倒是知道要替自家二哥拉拢都尉，但这都说的什么话。宫宴上林丞相不满婚事的态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太子和林丞相大女儿的纠缠朝中知道的人也不少，林丞相心中因为女儿们的婚事对陛下自然有所不满，五弟这还夸人家“天作之合”，是成心要丞相没脸吗？更何况现在只是陛下刚刚赐婚，这婚事成不成还不知道呢，这么上赶着贺喜，小心被打脸。

三皇子一听五皇子这话直刺自己，心中不满，但也不好当即发作，只当没听见，又扯些别的话来与萧安庭说。五皇子自然不甘示弱，一时间萧安庭就见着两位皇子在自己面前你来我往，他倒也不好规劝，酒倒是喝了不少。

这一来二去，在座的不少人精，见着二位皇子之间说话已是暗暗带刺，三皇子脾气又爆，怕他们当即吵起来，也抓紧着说些闲话来缓和气氛，顺便也和都尉攀谈几句。当下都尉立场不清，怕是新来燕京根本没有还没有站队，赶紧先混个脸熟也好。

萧安庭倒是不在乎什么站队不站队的，大晋和突厥的矛盾没有从根上得到解决，边疆战事重起只是时间问题，他对这朝中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并不在乎，横竖自己还得回边疆，犯不着被扯进皇子们之间的争斗中去。他十三岁时因受通敌案牵连入了贱籍，被流放至北地郡前线乌头堡充军，这些年来从贱民身份开始，靠着军功才脱了贱籍，一点点爬到今天的位置。若说这十年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揣摩人心和多干活少说话，反正做事和打仗一样，喊得再响没用，一刀过去才是见真章。这几位皇子今日在他面前无非就是想摆个向他示好的姿态，他也不是傻子，应承着便是，但是其他的话便不好多说了。他自知如今得了圣宠，盯着他的人太多，又与权倾朝野的林丞相家订了亲，物极必反，自然要谨言慎行。

林丞相向来是这种官宦聚会中被巴结的那一个，今日也不例外，如今瞧着萧安庭也掉到这漩涡之中，以致被几位皇子争着说话，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瞧着他不卑不亢，话只说到恭敬处即可，其他废话一律不说，也不落人把柄，不由得高看了他几眼。但看着他喝酒喝得一杯接一杯，原本白皙的脸也开始微微泛红，不由得开始担忧起别的事。他是知道军中战士大多借酒壮胆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喝酒是士兵们常见的解压方式，这个萧安庭是从士兵做起的，不会酗酒吧？他可是知道他的女儿平生最恨喝完酒耍酒疯的，上次嘉懿喝醉了，回家后还吐了，知霜愣是两天避着不见她哥，说是身上有酒臭味。林丞相又看了眼萧安庭——又是一杯酒下肚，心中叹气，心疼他的宝贝女儿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