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梁主事万万没想到林知霜自己跑了出来，看看萧都尉又看看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梁主事，烦请你准备一下晚膳，再收拾几间屋子出来。”林知霜从萧安庭来不及收回震惊的脸上收回目光，对着梁主事道。梁主事正觉尴尬，听到自家小姐这话，立马带着其他下人离开了。
“两位侍卫大哥也忙了一天了，请随我去屋内用膳休息吧。”站在林知霜身边的秋玉上前一步道。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拿余光偷偷瞟着萧安庭，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到底是走还是留啊？
萧安庭的目光就没从林知霜身上移开过。若不是此番见面，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地… …想念她。林丞相说她病了，可现在她看起来气色并不差，一双眼睛也是灵动有神。
“都尉… …”一个侍卫有些犹豫地出声。
萧安庭回过神来，本想说不必打扰了，可是这话当着林知霜的面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道，“有劳姑娘了，你们二人先随她去吧。”
那两个侍卫哪里看不出来这是要支开旁人，赶紧跟着秋玉离开了，一时间就剩下林知霜和萧安庭两个人。
“林姑娘，好久不见。”萧安庭嗓音略略有些哑。
林知霜抿嘴轻轻笑了一下，“都尉劳碌一天，想必也是累了吧，请随我来。”说罢，便要转身往庄子内走。
“等等，”萧安庭道，“林姑娘若是找在下有什么事，不妨就在此一并说了吧。”
见他如此反应，林知霜心中叹息，开口道，“都尉今日为何如此疏远冷淡？现在天色已晚，赶回燕京之时必然城门已闭，我留都尉在庄上过夜也是情理之中。都尉大可不必这样。”
萧安庭心想着自己已答应褚光熙退婚，今日再与林知霜拉拉扯扯，实在非君子所为，硬着心肠道，“林姑娘一番好意，在下自然感激。只是孤男寡女，到底于林姑娘名声不宜。”
林知霜听他这番话，知道是在与她划清界限，心下苦涩，“不瞒都尉，今日冒然留下你，也是有话想说。”
她抬眼望着面前这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婚事的主角是你我二人。我知道如今婚事不顺，我… …”
林知霜顿住，从袖中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细长盒子，递到萧安庭面前。他一下子就认出是自己送她的玉簪。
萧安庭此时目光如炬，令林知霜无法回避却也无法直视，她只好默默移开眼，深吸一口气才道，“都尉，对不起。”之前在胸中反复估量的千言万语此时只能汇成一句“对不起”，却又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所有。
听闻此言，萧安庭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却也落到了谷底。如果说之前他还对婚事抱有一丝丝希望，那便是林知霜本人的态度。无论是茵泽马场教她骑马，还是在潭桦庙畅谈往事，之前他尚可自欺欺人，或许林知霜对他还有一些好感。可如今，这句对不起，便是全然坐实了他的一厢情愿。因为无法回应，故而道歉。可他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为了查姐姐的下落，他亦是主动放弃了林知霜。
夜色已经笼罩着整片天空，林知霜手提的小灯笼只能照到眼前一小片，萧安庭的脸庞隐在夜色之中，看得不甚清楚。林知霜只听见他似乎苦笑了一声，之后便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了首饰盒。
兜兜转转，这没戴过的玉簪终究是还给了他。
萧安庭还是留在了庄子上，用过晚膳后，青唯主动来领罪。
萧安庭料想也是靳宏业私下截了青唯传回来的讯息，故而他才不知道林知霜在何处，才误打误撞有了今日这一出。萧安庭并没有责怪青唯，只是摆摆手让他出去。
青唯身子一动，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都尉，还要继续暗中守着林二小姐吗？”
萧安庭没有说话，房中暗淡的烛光微微跳了跳。
青唯大着胆子道，“都尉是担心林小姐遭人暗害，才令属下守着。先前是有人来林府周围查探，可近来一月已经毫无动静。想必他们已经放弃了，都尉，不如就到此为止吧？”横竖现在林家要退婚，林家小姐真出了什么事也与自家都尉不相干系了。成天守着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官家小姐，一心忠于萧安庭的青唯也是觉得很憋屈。
萧安庭揉了揉眉心，“罢了，在庄子上这几日你还是先跟着，等林家把她接回燕京，你就回都尉府上吧。”庄子不比林府，哪怕林丞相安排了一大批林府侍卫在此，庄子依旧四处皆是外人能混进来的漏洞。就让他护她最后一次吧。
次日，萧安庭一大早便起了，本打算和梁主事道一声告辞便静悄悄地离去，不曾想在外厅坐着的却是林知霜。
“都尉，我听梁主事说你想为镇北军购置草药，这些簿子是林家下属几个庄子以及佃农的种植明细，这一卷地图标注了附近一带的药田以及名声比较好的草药集市。你带着走吧。”林知霜指了指桌前的一摞，声音听起来有些强打精神的疲惫。
萧安庭上前拿起一本簿子一看，果然记录得颇为细致详实。只是，有些簿子看起来是刚刚写就，还带着新墨的气息。他顿时有了个猜想，忍不住抬眼细细打量林知霜，只见她眼下已有乌青之色。
“多谢林姑娘，这些簿子实是大有用处。”说罢，萧安庭见林知霜萎靡不振的模样，到底心下担忧，问道，“林姑娘昨日为了这些资料折腾到何时才就寝？”
林知霜微微避开眼，“无妨，也不是很晚。”
萧安庭静默了片刻，眼见周围无人，又心疼疲惫不堪的她，语气柔和道，“林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日后也不必为这些杂事如此劳神。若是想帮忙，差个人随便找个时间送过来就行，何必做到这个份上。”
静默片刻，萧安庭又道，“你不欠我什么。”
林知霜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对不住他，想弥补罢了。
告别了林知霜，萧安庭就往外走。他的两个侍卫去了马厩牵马，他正准备去庄子门口与他们两人会和。
只是他初来乍到，一个人走了没几步竟然在庄子里迷了路，误打误撞走到了后厨。
萧安庭四下看看，此时尚早，庄子四处无人，后厨的烟囱已经冒起了炊烟，想来是有人在做早饭。萧安庭想着干脆进后厨问问林家下人出庄子的路怎么走。
刚进去厨房，他就看见两个小丫鬟背对着他，一个蹲在灶前往里添柴火，另一个则拿着勺小心地搅着砂锅里的东西。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那两个小丫鬟在聊天。
“好困，这么早就要起来煮汤。”
“别抱怨了，快再添些火，秋玉姐姐估计就快来了。”
“秋玉姐姐也一夜没睡吗？”
“是吧，小姐都没睡，秋玉姐姐怎么会自己睡去，怕是陪了一宿。”那看着锅的小丫鬟道，“听说小姐昨天找梁主事要了档案库房的钥匙，然后整理了一夜的簿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说什么，你家小姐通宵未眠？”萧安庭一惊，发问道。
那两个小丫鬟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发现是萧安庭，赶忙行礼。
“是的，小姐昨夜屋里的灯亮了一宿，一直没歇下。秋玉姐姐让我们给小姐煮碗安神汤。”
两个小丫鬟还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萧安庭扯了扯嘴角道，“没事，你们赶紧照看汤吧，别煮坏了。”
怪不得她看起来如此疲惫，原来是通宵整理，萧安庭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滋味。林知霜虽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却为了他做到如此份上。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