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男扮女装
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手牵着手从林中走来。两人年纪尚小，面对众人，虽显出肉眼可见的害怕，但又透着不容分离的决绝。
林一珞赶紧走过去，“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们待在里面等我们吗？”
连辉笑着望向琼莹。
琼莹朝林一珞笑了笑，“多谢。”
林一珞满是担忧，却没有追问下去。
琼莹径直走向领头的男子，“族长，不要难为两位道长，我跟你们回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连累你娘受苦。都说了这是你的命，逃不过的。”
“不逃了，我想试试直接面对。”
族长一抬手，几个拿着麻绳的人随即从人群中快步走了出来。
“等一下。”
“你想干什么？”族长一把抓住琼莹的胳膊。
“您放心，我不会逃的，”琼莹转头朝连辉笑了笑，又回过头来，“我们可以回去，只不过这两位道长要跟我们一起。”
连辉这才放开了族长的胳膊。
族长打量着林一珞和沈念之，“他们？”
“是。”
“令丘山的事情用不着外人插手。”
“前些时日不是刚有一位道长进山吗？”
族长叹了一口气，“算了。”
几人随即将连辉和琼莹各自绑上。
原以为进山之法有多玄妙，不曾想，族长自袖中拿出一块朱红色的玉石，一行人便大剌剌地朝山中走去。林一珞和沈念之跟在人群后面，族长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却絮絮叨叨骂了一路。
“无名小儿也想逞能，我看跟前几天那个‘骗子道人’一样，只会嘴上逞能！”
“让他们逞能去，反正到时候会被关起来！”
林一珞上前两步，“请问你们说的‘骗子道人’是什么人？”
一人掉转头来，斜了林一珞一眼，拉长着脸，声音越发显得高昂，“还不是前几天来的一个道长，长得倒是人模狗样，说什么凡事尽管包在他身上，可一到关键时候呢？什么忙也帮不上！”
林一珞和沈念之相视一笑，别的不说，只说话轻狂这一点，有人就太符合了。
大概知道琼莹不会再逃走，族长便将其安置在她自己的住处，只留了两人在门外把守，而她娘亲因为私自放走琼莹被关了起来。林一珞和沈念之则被安排在一偏僻的房舍。两人再三请求，才得到族长允许，前去探望那位“骗子道人”。
山路迂回，百草丛生，一人领着林一珞和沈念之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达关押之所。此地乃一山洞，里面密密麻麻排开数十间囚室。第一间关着一位年轻妇人，妇人不卑不亢，见着来人也不吵闹哭号。往里一间是连辉，见到两人点头示意，也没有说话。林一珞见他神色淡然，显出不符合年纪的从容，只是紧锁的眉头难掩内心的担忧。囚室几乎都关着人，大多身上都透着戾气，眼神带刺。行至最里处，方才见到所谓的“骗子道人”。此人明显格外重要，跟其他囚犯不同，只有他被倒挂于洞中，手脚又都被荆棘缚住。不过，他的衣衫尚且完好，也未见血痕，想来并未受刑。林一珞和沈念四目相交，会心一笑。
“春时师兄。”林一珞轻唤一声，见“骗子道人”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又喊了一声。
“骗子道人”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愣，歪着头定眼看了看，“一珞？念之？你们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来救你的！”
林一珞用剑尾打了一下沈念之，“别听他乱说，我们只是碰巧经过，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春时并未理会沈念之，望着林一珞，嘴角一直放不下来，“你们这次历练去了哪里？抓了什么妖物鬼怪？”
“抓了一只谎话鬼。”
沈念之转头看着林一珞，林一珞却装作没有看见。
“谎话鬼？这是什么鬼？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就是一只谎话连篇的鬼，专门骗人，欺骗别人感情！”
“说什么呢？”
“怎么？难道不是吗？”
“哪儿是了？”
“等等！”春时抄起手来，“你们不是一起下山历练吗？怎么说的不一样？”
“是他看错了。”
“是我看错了。”
林一珞瞟了沈念之一眼，有些开心又有些内疚。
“后来呢？后来那只鬼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林一珞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后来那只鬼被一珞收了。”
“收了就好，收了就好！”
林一珞不禁转头看向沈念之，发现沈念之也欲转头时赶紧回过头来。
“问清楚了没有？问清楚了赶紧走！”领路之人慢悠悠走过来，抄着手倚在石壁上。
“多谢，马上就好了。”沈念之应了一声。
“春时师兄，你一直这样倒挂着会不会累？”
“呀！只顾着跟你们说话，完全忘了。”
“等等！”领路之人三两步走过来，“你叫他‘师兄’？你们是一伙的！”
“对不起啊，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林一珞赶紧道歉。
“好啊！你们竟然合起伙来骗我们，我要告诉族长去！”领路之人话未说完就转身而去。
“等等！”
听到声音，领路之人干脆跑了起来。林一珞轻轻一跃，落到他面前。
“你要干什么？”
“对不起了。”林一珞笑了笑，捏了个昏睡诀，这人立时倒地不起。
沈念之见林一珞制伏了那人，转过头来指着春时的手脚，“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沈念之又回头看了过去。
春时稍微一运功，“啪”的一声，荆棘随即脱落。春时轻飘飘落到地上，挥动四肢活动起来，“你们要是不来，我打算再多玩儿几天！”
“走了。”沈念之未看一眼，径直朝林一珞而去。
不多时，春时便领着林一珞和沈念之行至中谷。
林一珞稍微一看便明了为何前辈们要将妖物凤凰封印在此地。中谷的谷口是一个天然的八卦阵，谷外百米内或以山石、或以树木，又依次排开六十四个八卦阵。法阵或天然形成、或人工制作，一重接一重，毫无遗漏。
三人一边惊叹前辈们布置法阵的严谨，一边又忍不住担心。外面的法阵尚且如此复杂，里面的定然更为精妙。可是，连这样精密的法阵都被凤凰撕开了口子，它的实力不容小觑。
林一珞的灵力在三人中最高，前去试探最为合适。林一珞稍微调运了灵力朝谷口轻轻拍去一掌，谷内立刻震起一股灵气，简直要爆裂开来，逼得人直往后退，沈念之接住林一珞，两人一起往后倒去。
“灵力竟高至如此？”
林一珞点了点头，“是夕颜花妖的百倍不止。”
两人四下一看，不见春时的踪迹，正欲仔细寻找，忽见春时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脸色甚是凝重。
“春时师兄，怎么了？”
春时看了林一珞一眼，“我不知道妖物这么厉害，前几天我也在谷口试探过，它的灵力并不像今天这样。而且，我也没想到法阵会松动至此，不然……不然我怎么会在牢里待好几天？”
“法阵已经松动了？”
春时点了点头，“刚才我被吹到了一个法阵里，见法阵已经破损了。才短短几天，竟然恶化到如此地步了。”
“春时师兄，你不必自责，我们一起想办法。”
春时看了沈念之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先把法阵修补好，再回去问族长吧。凤凰这么厉害，法阵又这么复杂，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春时和沈念之都点了点头。
三人散开，各自去寻找破损的法阵，费了好些功夫才一一修补好，随后才往村庄而去。
“你……”族长指着春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指着林一珞和沈念之，“你们……你们竟然……”
春时摆了摆手，“族长，您骂错人了！跟我两个师弟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你一直都被关着！”
“不是我说，就你们那点儿东西怎么可能困得住我？要不是我两个师弟来了，我还想在里面多玩儿几天呢！”
眼看族长马上要吹胡子瞪眼，林一珞赶紧行了个礼，“还请见谅，我师兄只是带我们去中谷看了看，了解一下情况，并非要逃走。如果族长不放心，待我们将妖物封印后，你们再将他关回去便是。”
“对对对！你们再——”春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啊？啊——”
林一珞赶紧做了个抚慰的手势。
“关回去有什么用？既然能逃出来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
“不知您想如何处置？”沈念之行了个礼。
“如何处置？”族长斜来一眼，“赶紧收拾行李赶紧滚！”
“我们自然可以走，只是山中的法阵已经镇不住妖物了。方才我们去中谷看过，谷口的八卦阵或多或少都有损坏。”
族长望向沈念之，又转头看向身旁几人，压低了声音，“人都抓起来了吗？”
几人点头如捣蒜。
林一珞和沈念之四目相接，心中泛起疑虑。
见族长突然站了起来，春时立马上前拦住，“您可是要去探查？”
“用不着你管！”
林一珞见状也走了过来，“族长放心，来之前我们已经将所有破损的法阵修补好了。”
族长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族长，方才您说‘人都抓起来’，请问你们是要抓什么人？”
族长沉着一张脸，没有回答。
“中谷灵力泄露已有好些时日，令丘山离最近的修道门派只有三日路程，可你们却一直没有派人前去求助，不知其中是否有隐情？”
族长看了林一珞一眼，叹了一口气。
“我们是真心想帮助各位收伏妖物，只是现在一应情况我们都不了解，妖物灵力强大，我们若贸然前去，不仅毫无胜算，恐怕凶多吉少。我们无意打探隐私，只是想知道一些必要的信息。”
“那你们可有解决的办法？”
春时上前一步，“我们首先会加固谷外的法阵，派人日夜看守，再有损坏便能立即修补。谷中应该也有法阵，或许破损更加严重，我们也会进去修补。”
“如此就多谢了。只是——”族长摇了摇头，“只有你们进去不行，还有一人也必须去。”
“是琼莹。”
族长看了一眼沈念之，“是，必须她去才行。”
林一珞也早已猜到，中谷里的凤凰应该跟连辉和琼莹两人有关。
“几位道长可要想清楚了，这次去中谷可能是有去无回。”
三人互看一眼，心中一震，不禁生出几分寒意。
族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妖物凤凰为祸世间，彼时蓬莱派乃修道界盟主，蓬莱派掌门便召集各派数百位修为精深者欲将其斩杀。无奈凤凰太过凶恶，一行人死伤无数，余下之人穷尽修为也只能将其封印在令丘山中。为防止凤凰出逃，他们又设下四道封印。最里一道是绑住凤凰的缚魂锁，第二道是献祭者，他们加固了谷口的天然八卦阵，以此作为第三道封印，而最后一道则是谷外的六十四个八卦阵。尽管封印已严密至此，但仍须人看守，以随时修补法阵的破损、报告凤凰的异动。这一重任便落到了世代居于此地的令丘一族身上。而为了防止山中之人逃出、山外之人进入，整座令丘山又被施以法阵，这便是为何连辉和琼莹始终逃不出去、林一珞和沈念之始终走不进去的原因。
虽然这些修道者离去时传授过令丘族人修补法阵的方法，但是几百年过去了，族长已经换了数代，无论是口诀还是法阵图都有所缺省，没有人记得完全。蓬莱派掌门曾许诺每年都会来探查，以确保封印完好无损。几百年来，蓬莱派掌门更迭不断，前后已有十数代掌门到过令丘山。可不知何故，二十多年前蓬莱派掌门突然不再前来。族长也曾派人下山打探，但听到的却是蓬莱派被灭门的消息。这些年来，封印一日弱于一日，灵力也开始泄露。近来又因为上一位献祭者身亡后琼莹没有及时去往中谷，第二道封印若有似无，灵力泄露的情况便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频繁。
三人细细听着，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些曲折。
“不是我信不过几位道长，只是你们年纪尚轻，我实在不忍心让各位去送死。”
沈念之脸色凝重，“既是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你们为何不去其他修道门派求救？”
族长叹了一口气，“连蓬莱派都被灭门了，还有什么门派能担此重任？”
三人随即叹了一口气，凡修道者没有不曾听过蓬莱派名字的，几百年来它都是修道界的翘楚，直到二十多年前。
“各位不必担心，我们绝不会逼你们进谷修补法阵，这是我们令丘一族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给旁人。”
春时行了一礼，“令丘一族只是普通人，你们尚能舍弃自我守护世间安宁，我们修道之人岂有退却的道理？”
“是！”
“是！”
林一珞和沈念之异口同声。
“诸位过誉了，其实……并非人人都愿意守在这里，每隔几年就会有人想要逃走，最近……”
“族长不必担心，我们已经猜到了。”
“你们……”
林一珞笑了笑，“方才我们仔细检查过谷外的法阵，大部分都是人为破坏的。”
族长叹了一口气。
“这的确不公平，为了看护凤凰，令丘一族世世代代都被困在了这里，他们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族长看了沈念之一眼，“其实，守在令丘山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我们一直被困于此，但受灵力滋养，我们多能长寿。尽管我们从未学过修道之术，但都有些灵力。”
三人这才明了为何一路走来见到村中老人颇多，他们大都白发苍苍，却仍精神矍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凤凰被关进了中谷，我们便出不去了，”族长看着门外，眼里满是悲伤，“一旦出了令丘山，七日内便会无疾而终。”
几位村民不觉也有些神伤，纷纷垂下了头。
“我最后想问各位一句，你们当真要去中谷？”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族长已要泛起笑意，“你们可有把握？”
三人又互相看了一眼。
“没有，”春时一脸坦然，“不过我们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
“当真？”
林一珞笑了笑，“我们一人去谷中修补法阵，一人在谷口看守法阵，一人回去请师父相助。”
春时点了点头，“族长放心，只要我们师父能来，一定能将法阵修复如初。”
“我看还是由两位道长去谷中修补法阵吧，谷口由我们看着就行。”
“不行！”沈念之颇为坚决，“如果我猜得没错，山洞里关押的大多是破坏法阵的村民，可他们被关进去后法阵仍有损坏，也就是说，你们现在也不知道哪些人值得信任。因此，在谷口看守的必须是我们。”
“好！”族长行了一礼，“之前是我小瞧各位道长了。没想到诸位年纪轻轻，不仅胆识过人，而且智谋无双。能得诸位相助，我们令丘一族一定能化险为夷！”
三人连忙谦让一番。
“族长，还有一事我想请教。”
“什么事？”
“琼莹能否不跟我们一起去中谷？”
“不行，她是献祭者，必须由她去第二道封印才算完整。”
“我不是说让她一直不去，”林一珞笑了笑，“只是，现在我们不知道谷中情况如何，万一到时候凤凰冲破了封印，我们打斗起来，我怕会伤到琼莹。”
“是，到时候我们要分神保护她，应对起来更加困难。”
族长看了看沈念之，又看了看林一珞，“难道……几位道长要替她下去？”
两人点了点头。
“这……恐怕不妥吧？”
“为何？我记得献祭者只要年过及笄便可。”
“是要过了及笄，但……也得是名女子才行啊。”
“无妨，我可以——”林一珞见众人突然都望向自己，赶紧止住了，“可以男扮女装。”
春时扶住沈念之的肩膀，“您放心！我们都可以男扮女装。”
族长干笑两声，“这恐怕不行吧，历来献祭者都是女子，而且还得花时间学口诀和法阵，琼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你们……”
“族长不用担心，我们学这些自然比琼莹快。而且我们只代替她几天而已，不会影响法阵的，您放心！”
三人说着便别了族长，直奔琼莹而去。
“我去！”
“不行，我去！”
“春时师兄，你去不合适。”
“难道你去就合适了？”
“我当然比你合适了，不信你问念之。”
林一珞和春时转头望着沈念之。
沈念之叹了一口气，“我去。”
春时瘪着嘴，“还不如我去呢！”
“你去干什么？你明知道我去最合适。”林一珞走到沈念之身边。
“我知道。可是里面太危险了，万一凤凰冲破了封印，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危险，你去不也一样？三人中我的灵力最高，自然我去最为合适。有的术法的确有性别限制，若我们随意破坏，恐对封印不利。”
沈念之低着头没有说话。
“再说了，”林一珞憋着笑打量了沈念之一阵，“你怎么去？男扮女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