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
金岚晨轻叹一声,望向寒易凝,笑道:“是,前尘旧梦罢了。”
楚北冥垂眸,虽然还是不满,却也明了其中利害,低声道:“前世因果不可左右,只是今生,冥帝陛下可又寻到了相守之人。”
许是他话中释怀的意味太过浓烈,金岚晨嘴角不由得一僵,又道:“城隍爷俊俏,不论凡族,便是我魔族境内的姑娘也是有不少对您芳心暗许呢。”
寒易凝不动声色地用手肘击打了他一番,又将人拉到身后,道:“想必妖王陛下已经知晓,天道并非囚人所爱,或许六殿对您也是真心,只是职责大过小情,她不愿以六界作赌罢了,若是邪界之难顺利化解……”
她一顿,话语便没了下文。
谁能保证不生变故,自灭却诞生始,已有足足三十余人丧命,几乎是无人生还。
上一次他们认清了,是苍独生了变故。
可这一次,难保邪神没有后手。
楚北冥眸中一亮,却是故作轻松地笑道:“是了,这一次,还有尊主在呢。想必我们的运气,也没有那么差。”
三人视线交汇,倏然解冤释结了。
毕竟凡心情愫,主打变通。
王剑旭见他情痴如此,不禁疑惑一句。
“情爱,当真如此令人魂牵梦萦?”
于是,他亲自去问了佩华。
那人正于殿前侍弄花草,沧云殿尘封许久,便是王奕清派了许多宫娥侍官也扫理了一天一夜。
闻言她手上动作未停,只默默答了一句:“非也。”
旋即,她又觉不妥,改口道:“因人而异罢。”再细问,她却不答了。
于是他又去问了墨怜瓷。
“情爱?剑旭兄,你也有心属之人了?”他打趣道。
“非也,不过是见了妖王那般,心中生疑罢了。”
墨怜瓷又好生思索一番,势要与他一道正确答案。
“我狼族专情,一生只可与一灵相伴。要说魂牵梦萦,大抵是爱而不得之人,最是郁结难解吧。”
有缘无分者,好似惊弓双飞燕。
稍有阻碍,便能教二人分道扬镳。
王剑旭前脚刚走,佩华后脚便翻墙而入。
墨怜瓷被吓得跳起,得亏沉得住没把长灵指召出。
“师父,您为何不走正门?”
“远。”她答得精简,又道,“替为师办件小事吧。”
听这一言,他霎时变了脸色,拍拍胸脯保证道:“师父放心,怜瓷定然完成。”
翙宁宫的月夜总是寂静的。
卿华歌正细致地点茶,坐在对头的佩华倒是瘫在贵妃椅上。
平常这幅画面可是想也不敢想。
“所以邪神控制了苍独剑,杀了金暮景,而杜秉文因为身体亏空灵竭而亡,死前还斩断了苍独的灵力。”她道,“邪神趁着杜秉文身亡对尊主出手,唐书茶这才将人送至长灵指内。”
佩华颔首,又道:“没了神器庇护,纵使灵主也无法在邪气中存活半柱香,彼时祝岑菱与王昱影都在人界领空与五邪王大战,她的尸体被腐蚀了半具才被王昱影注意。”
“然后,人皇为了取回发妻尸身,直取灭却,而祝岑菱与五邪王周旋,又借了众生的信仰之力,却依旧等不来尊主神聚,在此之前便身死道消了。”
“是,四灵主死后,师父于池底苏醒,与王昱影一同打上了被邪神侵占的神界。”
言毕,卿华歌品茶一口,啧啧道:“还真是情深似海。”
“无了后顾,自然是全力而行。”佩华取过她推来的一盏茶,“世人只道苍独为杀器,十方镇又何尝不是。”
“确实,控灵之术若是用得恰当,别说邪灵,便是那劳什子五邪王也得唯命是从。”她长叹一声,又道,“可如今,你们六人的命格被尽数打乱,也不知是好是坏。”
佩华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倏而又道:“此中不必多言。若是有幸得归,美人可愿许千金一诺?”
卿华歌修眉轻挑,霎时又摆出一副妩媚姿态,问道:“何诺?”
“和离?!”洛筱年惊得险些要从软椅上跳起。
王奕清郑重颔首,将拟好的和离书递上。
“叨扰公主多时,本君亦感念公主管理洛音宫之责,往后也再无颜劳烦公主为本君守孝。况且本君见郑公子十分劳心公主,他,不失为公主良配。”他又将朱砂御笔送上,“你我各有职责,仙族公主也并未天生便是牺牲之用,您不该被困于此处。”
脏污的泥淖困不住九天翱翔的玄鸟,而女子更不该只因婚嫁之事做人谈资。
洛筱年取过赤红的和离书。
踏出大殿的那一刻,彩霞才真正晕染在她的流光衣裙上。
她望向不远处守候宫门的郑吟云。
从仙族侍卫,到公主幕僚,到陪嫁,到和离……
“公主?”
“回家了,郑吟云。”她上前,紧握住那人温热的手心。
“公主,是想回流光塔?”
“天为我屋,地为我床,五岳山川,为我桥梁。普天之大,四海为家。”借着夕阳,二人相望,“风流公子可愿随本公主,浪迹天涯?”
“公主所愿,便是吟云所求!”
殿前,落日余晖依旧洒在二人右肩。
“就这么和离了?”
“是啊。”王奕清长舒一口气,“这属实是委屈她了。”
久之,他又补上一句:“也委屈了皇姐。”
王羲情瞳眸微缩,旋即释怀,道:“妖王早在成婚那日便送下和离书,要说委屈却是没有。只是,父辈之盟不可随意断除,我便与妖王商讨,只借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我允他百年去寻佩华。若是寻到了,便对外说是妖王暴毙,他从此隐居,若是寻不到,百年之后,我便可拿出和离书,回到魔界。”
王奕清倒是有些意外,道:“皇姐,不是心许妖王陛下吗?”
“年少心事罢了,人会对其不可得之物念之一生,他,我也得到过了,不是吗?”王羲情温柔款款的笑意确实会骗人,“如此看来,本殿还是更在意小妹一些。”
菡兮宫。
金子逸扑通一声跪在冥帝脚下。
“五弟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冥界无人呐!你也知道的,就徐亥那训练君主的做派,你二哥我是万万受不住的啊!五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金岚晨捏了捏眉心,试图软下音腔来劝诫一二。
“在他人面前像什么样子!”
一声怒喝,叫金子逸窜跳起来。
金岚晨望去,竟是金依瞳。
不知何时,她竟站在了栖月殿的中心。
只是一眼,她便柔和了语气,劝慰道:“岚晨不必忧心,你这二哥有本殿看着,闯不出大祸来,至多,也就是在你下次回来时,多了两三个孩子罢了。”
“皇姐!”金子逸跳脚而起,随后又降至最低声,“您怎么能扒弟弟老底呢?”
金岚晨忍俊不禁,却也明了了二人言下之意。
“若是有机会,本君还真想见见这小侄儿小侄女。”
“害,多大的事儿。”金子逸上手环住他的肩,故作轻松道,“你二哥我努努力,争取再见面时,送你个幼崽玩玩。”
金岚晨偶然瞧见了自家姐姐袖中被烛光反射出的银针,附和性地朝金子逸笑了笑。
听说,冥帝退位,禅让于魔族二殿,而这位新君勤于政务,时常坐立不安,有太医要诊断也被大殿下驳回。
至于徐亥……大抵又在想什么法子教育不停训的新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