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兆
转眼第三个月，一切都按部就班。储真的妊娠反应还在持续，除了呕吐，附带的缺少食欲，嗜睡，等等表现都跟医生给的手册上一一对应。
冯让清比以前较少出门，她攒了一些钱。上次的废矿跟朱茂谈了一笔隐晦的交易，大赚一笔，但也因此有违合作的道德。不过无所谓了，她并没打算在这久留。
冯让清很聪明，意识到这种状况下她不宜再冒进，因此拿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储真。
他们偶尔出门，冯让清会带他去偏远公路兜风。
上次看海不够尽兴，冯让清找到一处公路尽头，凌晨驱车，等到了日出。
那天，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储真，站在冯让清的身边，闻着熟悉的alpha的信息素气味，眯着眼睛，在太阳即将跳出地平线的刹那，无知觉地闭上了眼睛。
冯让清正要转头，欢呼庆祝美丽的日出，然后发现她的omega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睡着了。
她忍不住低笑，低头亲吻储真的额头，用手指抚摸他脸颊的绒毛。
睡吧睡吧，他的爱人。
没有比这更静谧美好的时刻，冯让清想。
储真食欲不振，冯让清便想方设法给他搞东西吃，只要他想吃。
可惜储真食欲本就不强，以前都是他自己下厨做饭，现在他一闻到油烟味就想吐，更是连厨房都进不了。
冯让清自告奋勇下厨，最后被站在厨房门口遥控指挥的储真扑将上来，推到了门外。
他苦着脸，说他害怕。
冯让清耸了耸肩，走到客厅，将自己埋在沙发里，因为自己的“无能”，难过得差点流眼泪——当然是装的。
储真对她颇为无奈，把她拉在自己身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在细想了想，说自己想吃水果。
这对冯让清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她激动得跳起来。没能等上两秒，她就把储真推开，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匆忙地取上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
她穿鞋的时候，储真叮嘱，“慢点。”
冯让清偏过头，对着他微笑，“不行，慢点你就不想吃了。”
她很快出门，去公寓前两百米左右的小市场找水果。
在水果摊前站了十几分钟，就连老板都有点不耐烦了，她才决定买哪几样。
脑袋里鲜明地记得之前他们傍晚来散步，储真心血来潮想要吃的那几样水果。于是她全都买下来了。
从市场门口穿过时，冯让清停住了脚步，她回身，在贩卖蔬菜的摊子前，问老板有没有芋头。
对方摇了摇头，甚至问她，芋头是什么。
冯让清有些烦躁，又问，紫薯呢？
对方说，倒是有红薯。
那已经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冯让清给老板付了一笔不小的费用，拜托她尽量进货一些芋头和紫薯回来。如果真的买到了，她会再买一些别的。
提着这些水果，冯让清心情极为愉快地回到家里。储真坐在沙发上，冯让清想过去拍拍储真的肩膀，却发现他歪着头睡着了。
日历又匆匆翻过去一面，接下来的2号他们该去医院做检查了。
针对储真嗜睡的情况，冯让清问得很仔细，医生只是先让他们去做检查，翻阅着检查报告，对方推了推眼镜，表示没什么大问题。
“你的身体基础不错。”医生夸奖他。
“那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呢？”
“这个，可能和他的信息素有关，有的人的信息素包容程度比较强，有的人则比较弱，排异反应很大。这么看，你肚子里的孩子之后成长到分化年纪，分化为alpha或者omega的可能性很高。”
“啊。”储真看上去有些失落，“alpha或者……omega。”
医生有些不解他的反应，“虽然这两种性别在生理上不如beta自在，但在日后，更容易在社会立足，不是吗？毕竟在咱们第三星球还是受限了些，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更容易前往母星发展。”
他所说的，也是这个星系人民的共识。
一种自出生就被决定的力量，在社会层面发挥着无可取代的价值和作用。也正是，叶小令他们努力想要打破的局限和成见。
冯让清拍了拍储真的肩膀，带着他和医生告别。
“无论怎样，我们都爱她，所有人都爱她。”
当晚，冯让清特地和叶小令视频通讯，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不是beta？”叶小令的表情很冷静。
“我以为你会有点生气。”冯让清笑着说，“你不是很讨厌alpha和omega？”
“你的意思是，我会讨厌你和储真？”
“我们不一样。”
“那你们的孩子，我就会讨厌了？我都活这么大了，对朋友抱有私心怎么了？”
“哈哈！”
“如果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做出那么让人伤心的揣测！”叶小令撇嘴。
“知道了。”视频里冯让清突然转身，“听到没？”
储真的脸出现在叶小令面前，他舒心地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冯让清补充，“他因为这件事，已经担心得不行了！他怕你们因为这个原因疏远他。”
“拜托！我们beta跟你们这群小心眼的alpha和omega可不一样，我们可是相当有容人雅量的。”
“对对！”冯让清微笑地点点头，“对了，你们现在在哪了？有什么新消息没？”
“还是在老地方，前阵子因为磁场方向乱了，现在还在找。倒是有个新消息，说是赵显是在某一处资源星建立了加工厂，至于这颗资源星的坐标，还被列入了环境调查署的无开采价值名录里，被永久打入黑名单。”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果反向筛选有没有希望加速进程？比如，我们想办法拿到环境调查署的内部黑名单。”
叶小令低笑，“不需要。”
她站在飞船的窗边，静静看着相对静止的宇宙画面。遥远的黑点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大，他们即将与其擦肩而过，然后——
“我们就快到了。”
冯让清感到错愕又惊喜，“恭喜！”
“唐铭凯的身体状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许多，也许不用五年，只要两年。让清，你难以想象我现在有多么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如果可以，但凡可以早一秒钟让我找到那些人体零件，我也愿意去做。”
“只要你已经想好了，我就会过来。”
“不急。”叶小令低语，“你对我也很重要。”
所以，在确保万无一失的安全后，她才会让冯让清出发。
“你们的情况还好吧？”叶小令关切地问。
“还不错，储真对他的身体适应得很好，就是妊娠反应有点大……”
叶小令打断她，“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s有没有复苏的迹象。”
“没有。”冯让清沉默两秒，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提到这个话题，她有些头痛。
“怀孕产生的激素较之前要高，而且我也在身边，所以没有，一切正常。”
“祝你好运。”
他们挂断了电话。
叶小令立刻投身下一次行动部署中，而冯让清却因为这个被挑起不得不面对，无法再逃避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储真烤制了小蛋糕，端着餐盘走进房间。
“想什么？”他跪在床上，给冯让清抚弄紧皱的眉头，“眉头皱得这么紧！”
冯让清倏地抓住他的手，捧在自己脸上，“没什么，听叶小令说有好消息了。”
“太好了！”储真激动地拍起手。
冯让清对着他苦笑，“真是，你那么开心做什么？一旦找到赵显，我就要出发了，倒是，你必须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留下？”储真张着嘴，惊讶地望着冯让清，“为什么？你怎么不带我走？”
“深渊很危险……”
“你认为我会对你身处危险而冷眼旁观吗！我肯定会和你一起面对！”
“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冯让清的声音高亢起来，她红着眼，看向储真，看着他焦急的额头发汗，此时慌张无措的像个在游乐园被弄丢的孩子，心中的不忍被无限放大。与此同时，还有被戳穿的忧虑。
她没敢说。
如果带着储真一起走，他体内的s突然苏醒怎么办？那无异于给对手带去了力量。
所以无论如何，储真都必须留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安安静静地留在这儿比什么都好。
储真失落地低下头，他没兴致，背对着冯让清躺下来。
过了会儿，冯让清听见他小声的抱怨，“你就一点不怕我伤心吗，让清？”
就算你认为你的决定是最好的，毋庸置疑的，你也不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的想法吗？
“你这样子，我会把自己想成一个累赘。”储真悠悠道，他的手悬在床沿，口中苦涩。
冯让清关了灯，从背后将他拥抱，“绝不是这样。”她轻声说，微微挺起上半身，亲吻储真的耳垂。她看见那枚翡翠耳钉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多么漂亮的光彩。
“要是看不见你，我才是最害怕的那个人。”
储真含糊地“嗯”了一声，很快，睡梦袭来——
“储真，我们去约会好不好？我答应你的第二次约会。”
他隐约应了一声，脖子上腺体有点痒，像是被人碰了一下。
可是他心里却想：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呢，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想过不打算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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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让清从港口出发回家要两个小时，中途，她去了趟商场，买了一套漂亮的白色西装，领口有烫金纹路装饰，她又挑了一条领带，还有一块手表，让工作人员打包在一起。
她回家的时候，储真不在。
手里精美包扎的礼物被扔在地上，她慌张地在家里找，但没有。
她告诉自己冷静点，储真应该是出门下楼散步了。
转身下楼，在熟悉的地方来回呼唤，最后却一无所获。
冯让清原不想随便动那个东西的。但现在，看起来她必须要做出这种有些龌龊的事情。
她把手机掏出来，一个自制的软件里可以看到一张地图画面，而且画面上，有一个蓝色的光点正在移动。
冯让清松了口气，虽然距离这里远了点，但因为无聊无意中逛得远了些，也可以理解。
这种理解和冷静在下一秒灰飞烟灭。她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是的，她看见那个蓝色的光点在一个诊所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再也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