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安在军营
秋狩会后,陈大将军在陈府待了五日,还有十日,他与陈三小将军便要离去。
陈世云前段时日,回京后忙着随同陈武进宫面圣,参加秋狩会,这几日,他也在“忙碌”。
今日得了空,他在京中置了礼物,送去陈孝金屋中,陈孝金见到陈世云进院,还带着礼物,十分高兴。
陈世云坐在正厅的上首左侧,陈孝金在右侧,陈世云道:“哥哥回来,还有十日便要离去了,未与孝金怎么聊聊天,是哥哥的不是。”
陈孝金道:“爹爹与三哥这么忙,又是进宫面圣,又是参加秋狩会的,孝金知晓,三哥不是这就来看我了嘛。”她笑得很开心,这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只是可惜大哥与二哥没回来。
陈孝金抓住陈世云的衣袖,道:“三哥,你和爹爹总算回来了,距上次爹爹回来,都四年多了。”
“不知大哥与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她手慢慢撒开,语气有点低落。
陈世云道:“大哥要管军营里的事,二哥也是,怎能全都回来呢。”他拍拍陈孝金的手。
陈孝金道:“那个人就可以回来,还想回来就回来。”她手抽回,按在桌案上,说着时,眼就略微瞪圆,有点气恼。
陈世云道:“孝金与四弟……”
“你们还闹呢。”他笑。
陈世云手在桌案移了一下,他道:“四弟最近在府中如何,我看他时常不在,可是忙什么去了,既没在府中,怎的就惹了你的眼?”
陈孝金道:“他,一天到晚出去玩儿呗,不过听祖母说他偶尔带护卫出去,应当……像是研究什么兵法阵法的,照我说,拿家中护卫,能演练什么兵法。”
陈世云道:“这样啊,看来四弟还是关心北地军民的。”
“他可是在做正事呢。”他道。
陈孝金道:“哼,能做什么正事,你不知道那虎囿吗,说不闹腾,结果我这儿偶尔都能听见。”又想到自己那夜见人打虎,陈孝金摸了下自己的手,她觉着自己以前被擦伤的地方好像又有些不适的感觉。
陈世云见她抚手,他道:“你这处要距那虎囿园近一些,不过我方才听见,只一点隐闷的,也不影响。”
陈孝金道:“三哥你还替他说好话。”
陈孝金想到什么又道:“哦不止虎,我近日发现,他在东厢房里藏了什么东西呢,每次自外间回来,就会拿什么东西进那间厢房,门一直锁着,还派人守着呢,不准任何人靠近。”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她略有猎奇的说。
陈世云道:“孝金肯定去打探了吧,你也打探不到什么啊。”他感叹,又揶揄。
陈孝金道:“上次那位九殿下也在,我去——想打探,没辙呢,他谁也不说。”
“九殿下……”陈世云道,“他与那位九殿下是一直都很好。”
在北地的时候就能见他偶尔放飞鸽回京,就是传给那位九殿下的。
陈世云再与陈孝金聊了几句,他最近,还要忙陈老夫人给他说亲的事,若是成了,他会晚一些时日回去,他父亲在述职后没有特殊事情必须尽快赶回北地,但他属于小将,若是结亲这种事,可以向皇帝请求,在京城多耽搁一些时日。
陈世云与陈孝金聊了两刻,大致该明晓的都明晓了,便离开陈孝金的小院。
在走回自己的屋院时,路过陈吉安的院落,陈世云自院门外,往陈吉安院中东厢房的方向望去,他望了一眼,视线扫过厢房屋顶,想了想,离去。
回到自己院中正厅后,除了陈孝金言的,陈世云结合这段时日他观察以及收集到的信息,他将这些信息写在纸上,当写到陈吉安参与京城角杀场最后一层的生死角杀时,陈世云对身旁的侍从道:“你说一个连命都不知道珍惜的人,会有其他的野心吗?”
侍从以人之常情道:“按常理,命都不珍惜,如何还会有野心。”
“不过,或许有的人不一样。”他接道。
陈世云道:“你这是滑头。”
他将话写下,在他看来,也是如此,一个命都不珍惜的人,不足为虑。
陈吉安虽也在京中研究军阵,但也算是尽陈家人该尽的本分,他在北地不要军功,在京都也未有笼络权贵朝臣,还惹出恶揍淮二公子的事,丢尽了名声。
陈世云觉着没什么好特别忌惮的,他在信中让二哥陈敬林可以放心。
信鸽被送出去,陈世云看着信鸽飞离,自外间走回屋内。
……
北地军营。
最近,有几次蛮夷来犯,将蛮夷打退后,近几次,陈二小将军都亲自领兵在境外巡视,力求解决这次赶来的剩下的蛮夷侵略者。
他作为陈大将军不在后的主将,境外追捕蛮夷本不必他亲自领兵,但陈二小将军身先士卒,不顾属下阻拦,披甲上马,持枪而立。
他的枪身,枪尖往下。
他的身影前方,是泛黄的大地与被大地映照的同样似泛黄的天幕。
陈敬林身后,下属参军再劝:“二将军,我们去就可以了,何必您亲自去。”
陈敬林道:“整军出发。”他枪一挥动,身后,这次被点兵随同出战的小队长便领着自己队里的人出发。
有两个小队长瞧眼陈敬林的身影,对视一眼,其中一位脸色有点担忧,另一位无表情看他。
十个小队,共三百号人。
他们这次是到长城边境外埋伏敌人,这股蛮夷,之前四次来犯,被打退后就驻扎在距边境不远的地方,始终虎视眈眈着想再次偷袭。
可能入冬了,他们必须要抢些能过冬的物资回去。
这次,陈家军的前哨冒着极大的危险探得了消息,那股蛮夷将会有一队人马前来攻西侧的一个城楼方向,行进路线会经过一个峡谷。
他们准备在峡谷内全歼敌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不敢一直打游击战来骚扰边境。边境的布防有薄弱处,有的是因北地城墙年久损毁,修建未完善,有的是偌长的边境,守将的本事不是都很厉害。
他们不时换地方攻击,一是容易被他们摸出布防的一些薄弱处,二是怕守将不利导致当真入城劫掠。
半个时辰的行军后,陈敬林领人已在峡谷上设下了埋伏。
据前哨的消息,这股敌军会在三刻钟后到达此处。
陈家军此次派的是十队精锐,有陈敬林以往领的,不过此次更多的,是随陈吉安常作战的队伍。
陈吉安并未被朝廷明确任命为小将军,他领的人虽渐渐被他练了出来,但与陈家军中一直以来的“黑隼”精锐在陈家军中的地位相比,要略逊一筹。
不过陈吉安训练出来的人,在战力上恐怕与黑隼已经相差不多了。
之前常跟着陈吉安作战的队长之一,左眼上有道好似被动物抓伤伤痕的青年扯了根狼尾草,咬到嘴里,凑到另一个面容清淡的队长面前,道:“老丁,我们这次,被调了六个队,陈二小将军对我们的实力还真是十分信任——”一般这种需全歼且速战速决埋伏的行动,都是黑隼来实行比较妥当,他们这些“普通兵”这次竟比黑隼队的人还多。
丁全道:“近几次的外出行动,都是我们这等兵比较多,就当陈二小将军对我们的看重吧。”
左眼睑上有条疤痕的青年道:“你说陈小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咬着狼尾草望天。
过了片刻后,这位青年道:“你说这次我们把这一股敌人全奸了,是不是马上就可以直捣黄龙,将他们这次的大帐给缴了。”
“你说,那群狗崽子是不是又喂着一群凶狠的大虫,给它们吃药,还令医者扎针,搞成那种四不像的东西,凶猛的很?”他说着,缩了缩肩,表示有点担忧,“我有点怕啊,我不想面对那些像猫一样的大虫。”
丁全寡淡的脸注视着前方,趴伏在地面,以矮灌丛挡着身形,压低声音道:“怕,那你每次还不得哇哇冲上去,死不了就得跟那些大虫作战。”
朱涛道:“老丁,你说话没有同情心。”
“我自小被那种猫猫动物吓坏了,看着那种动物就害怕。”他苦着脸,面上担忧,咬着狼尾草,不由回想起一次让他印象深刻的画面。
一次他们一队前锋在夜间与敌军对峙,那次敌军领了被他们特殊训练的“猫猫”大虫,吊睛额金虎,各个长得肌肉雄健,个头比普通大虫高了一倍,且它们都是战场上吃过人肉的,因为受过特殊训练以及用了专门的手法培养,它们的战力令一些武艺较高强的士兵也惊畏,不过这些玩意儿,寿命都很短,被人强行提高了身体潜能。
夜间对它们尤其有利,人两眼抹黑,在黑暗中视力与战力会下降一截,那次对战,遇上五只大虫,他们的前锋队员之前就死了一部分,之后为了将情报传回又分散开,他与老丁当时与陈吉安在一道。
他在那日之前是挺不喜陈吉安的,怎么说呢,他武艺好,长得俏,这些不论,主要是,因为十五年前大祭司的“蓝瞳祸者”命言,虽说那几年的灾乱已经过去,但心头总有点膈应。
还有是觉着这人不能轻易靠近,那是在一次,三年前,他发现陈吉安有两日未回营,那日快夜间时,他回来,朱涛见到了他手上沾了血,在营地马厩旁的盥洗处慢慢的洗。
第二日,就传来北地的大祭司暴病而亡,临死之前留下遗言,言永嘉十年即十二年前,他对于“太白昼现,经天乱纪,天降异灾,人民流亡,是为蓝瞳者祸之”的命言,因灾异所致戾气极大,导致占卜出了偏差,是为人祸,但非蓝瞳者,蓝瞳虽北地从未出现过,与常人无异。
当时他一时没觉着有什么,之后,大祭司的继承者,他的儿子按例为民众祈福,他们被派去护卫祈福民众,新任大祭司却在见到陈吉安时十分恭敬,甚至是惧怕,他才想起那日陈吉安洗手,恐怕是对大祭司一家造成了心理阴影。
大祭司在北地这个地方,是北地军民都十分相信的,以往连陈大将军见着大祭司都是敬畏有加、客客气气的,而陈吉安让人对他畏惧。
虽说在大祭司发布那遗言后,陈大将军对大祭司好像也不太尊敬了。
这便是让他之前不太喜陈吉安的,不过,那日夜,被几只老虎在黑夜里围着,没有光,月亮又不明,他觉着自己要命丧于自己最讨厌的猫猫大物时,暗夜中,竟有人视力比大虫视力还要好,“砰砰”解决了几只大虫,睁着一双在他都能瞧见的暗蓝色发光的眼睛,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还有自己脸上与脖颈上溅起的血,朝他与丁全走来道:“可以了,那些都解决了。”
当时,人擦着血朝他走来的那一幕,他一直记忆深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