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镜『长高高和我最好的朋友』③
不提还好，外婆一提这个，照朝又有点垂头丧气。今天是长高高牛奶三连包抽奖兑换活动的最后一天，奇迹当然也是没有出现的，“没有了啦……”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赌博才对，那种“最后关头把所有的筹码全压上、结果真的突然翻盘”的桥段，大概只有在漫画里才能出现吧。至于照朝拿回家的长颈鹿身高贴纸，其实是便利店的姐姐送给她的。
大家都在一片街区里住着，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哪怕只是陌生人，就照朝这两个星期以来，天天雷打不动、幼儿园一放学就去店里报道的架势，也该混熟了——
或者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当时便利店的姐姐出来回收长高高牛奶的易拉宝的时候，也顺便把蹲在台阶上的照朝和影山叫了进来。
＊ ＊ ＊
那会儿店里没什么人，店员姐姐把她跟影山两个人领进了店，却也找上翻下地寻摸了半天。站在柜台前的照朝想要踮踮脚、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跟和她牵着手的影山对视了一眼，从对方本来就有点不明所以的眼睛里，看到了如出一辙的、不小的迷茫。
“啊，有了。”店员姐姐突然一拍手，然后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台面上，语气也比刚才兴奋了一点，“这个，照朝酱和飞雄君可以看一看。”
放到面前的东西有着炫目的明黄色，再加上柠檬超商的围裙本来就是柠檬黄色的，冷不丁一瞄那可真是格外晃眼。但照朝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她心心念念了两个星期、却始终没能如愿的，长高高长颈鹿的身高贴。
来打卡了这么多天，照朝想要抽什么奖品，便利店的姐姐当然也知道。难道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就送给她了吗？峰回路转、失而复得，小小的欣喜划过心头，照朝牵着影山的手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一下，却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电视上播新闻的时候照朝溜到过几眼，所以也稍微了解一点——有的大公司对活动管理很严格，据说这种抽奖的奖品都会按照比例来配布，并不是说是开店的、就能随便拿出来送来送去……
所以果然还是不应该这么接受的吧，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这本来就不是她该得到的东西。照朝这么想着，谨慎地望了望店员姐姐的表情，又飞快地、像是想要汲取力量一般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其实一直在张罗这件事、想要长高高贴纸的，也只是照朝自己罢了。影山是因为她、因为是她，才决定帮忙分担一半的“投资”，这一点照朝心里清楚得很。
对嘛，虽然奖品都你一样我一样地“分红”过了、毯子影山应该也收下了、连三连包都是一人一半、酸奶也会两个人一起喝掉，但很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如果是影山也像她一样想要的话，那她不管怎么样、都会开口的。
对于长得可爱这件事照朝还是有自觉的，尤其跟影山每天形影不离，那就是双倍、不，平方级的可爱，每次碰到街坊邻居都会被一起揉揉脸蛋。这一点上两个人正好互补，拿外婆的话说，照朝从学说话开始就“一张小嘴像是抹了蜜”，还很擅长记人家的脸和名字。
而影山就要比她沉默不少，见到别人也会规规矩矩地打招呼，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认认真真地点个头，从来没有像她这样、见到谁都能聊上两句……
所以就说，要是影山也想要，那么哪怕确实不太合适，照朝也绝对会当仁不让地开口，需要拿已经兑到的奖品来换、需要付钱、或者需要她说什么都可以；只是现在人家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很明显就是来陪她的，那照朝当然也不能蹬鼻子上脸，拖着她最好的朋友当挡箭牌——
这些心思看着弯弯绕，整理好也不过就是短短一瞬的事儿；照朝是这么想的，也是带着这样的决心望向的影山。只不过有点意外的是，青梅竹马的男孩并没有看着柜台上的、包装好的贴纸，而是也正在望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照朝想好的这些、短暂的半秒之间流过心头的一切，全部都被忘了个一干二净。影山望向她的目光很单纯，就好像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只盛着她，仿佛除了照朝之外的一切都不曾存在，仿佛唯一能牵动男孩心弦的，在这世界上就只有她。
＊ ＊ ＊
……真是的，不是要给外婆解释身高贴的事情吗，又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照朝把那个时候的影山从脑海里毫不客气地轰出去，抬手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是里奈姐姐送的，”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脸上大概都红了，照朝无视外婆投来的“这是在干什么”的视线，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着，一边从旁边捡起长颈鹿的一段脖子，展示给外婆看，“因为这套印得有点问题嘛，就送给我们啦。”
里奈就是柠檬超商的店员姐姐，也就是送给照朝她们俩这套身高贴纸的人。至于照朝在做的事情，虽然描述起来有点惊悚，但人家的贴纸就是这么设计的。
电视上放的长高高牛奶广告，是一只长颈鹿喝了牛奶，从还没有大树高的高度开始长长长，经过了飘着白云飞着小鸟的蔚蓝天空，一直长到了挂着星星的深蓝宇宙。照朝想要的身高贴也是遵循了这个逻辑，自带天空和宇宙各一组的背景，大树、白云还有腰间缠着光环的小行星，也是一样都不少。
当然，这些树木花草星星云朵的都是配件而已，作为一套面向小朋友的身高贴，长颈鹿的脖子就是量高度的标尺，最高可以到180厘米，却被分成了几段、可以一节一节地拼起来。
这个设计照朝很能理解，就比如她跟影山现在这个个头，让长颈鹿把所有的脖子都“长”出来，那上面的部分实在是有点可怜巴巴，还不如等到那个时候再接上，跟广告里长高高的过程也能吻合。
但就像她说的一样，这套贴纸有蛮严重的印刷问题，长颈鹿的几段脖子都没有印上颜色，靠近头部的位置也有一大块不规则的白花花痕迹——
“这样啊，那确实不错。”外婆听完点点头，凑近已经贴好的长颈鹿仔细研究了一下，还轻轻摸了摸，“所以，这就是你们俩想出来的解决方式咯？”
“唔，差不多吧……”照朝把双手背在身后绕了绕手指，答得有点模棱两可。像这种印刷错误当然很乌龙，但她既然拍了板、拿了回来，就当然代表她有解决的办法，毫不惭愧地说，三秒钟就能想出来八个。
当然，办法肯定要选方便又好看的才对。比如长颈鹿被印坏了的头部位置，就被加了一块暖暖乎乎地系起来的围巾，设计出自照朝的手笔，而具体细节由影山执行——
讲得一副不明觉厉、好像天才设计师天海小姐和她的搭档助手的模样，其实就是照朝挑了红色的手工纸，起了大致的铅笔草稿，然后影山用水笔描了边，又贴着轮廓小心地剪了下来。
冬天的装备当然是毛茸茸的比较可爱，照朝画草稿的时候只是很粗略地示意了一下，影山描线的时候倒是半点折扣都没打，一笔一笔、按部就班；剪纸的时候也把自己向来一丝不苟的作风贯彻到底，轮廓修得那叫一个精细。
这么用心的步骤做下来，整条围巾还真的显得毛茸茸的蓬松，正好能挡住那块没印上颜色的部分；只剩下边缘没盖住的一点点，照朝又给补了两朵小花。
如果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印刷错误嘛！到这一步的时候，照朝对自己和影山的工作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当她看到男孩闪着光的眼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之后。
……她的青梅竹马也很高兴啊。只要这么想想，照朝就觉得自己坐在了戴围巾的长颈鹿头上、被托到了半空，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只不过当她想要再接再厉一鼓作气的时候，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障碍，把她跟影山所有的库存摆在一起，也挑不出和长高高长颈鹿一个色号的手工纸。
看起来明明是很常见的黄色，实际比一比色差却很明显。中间照朝也想了几种别的办法，但效果都不怎么满意，于是她决定还是跟影山一起，把已经搞定的部分先贴起来、量好尺寸，颜色再慢慢调。
除了中间走的那几次弯路不太开心之外，影山跟她配合得还是很默契的，照朝想。她踩椅子、影山就扶着，她画标记、影山就拿三角尺；照朝把拿来定位的图钉摘下来，影山就能把撕好了的双面胶顶在指尖上递给她——
甚至不用她多说一句话，影山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这么如臂使指，就是这么天衣无缝。想到这里照朝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刚抿了抿嘴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却听见外婆开口了。
“很不错嘛，”外婆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墙上的长颈鹿刚刚换上没多久的红围巾，脸上也仍然是笑盈盈的，“不过小鸟儿想过没有，调色的话，用电脑打印不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