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改换门庭
闻言小婉儿和李贤俱愣怔片刻，但二人都无法跟皇后提转王府之事，遂一起默认。
小婉儿跪拜：“谢陛下恩典。奴婢的娘亲也在这儿。”
皇后点点头：“好说，一起去就是。你们娘俩叫什么名字？”
“奴婢上官婉儿，家母名讳郑离。”
皇后听到这名字，心里不禁打起鼓。这怕不是上官仪的后代？竟然碰上仇家了，怎么会那么巧？是他家的人，那便不能培养了。不然培训好后杀了自己怎么办？
她本打算过两天就将其从掖庭提出来。毕竟如今场上有别人在，不好直接将人调走。出身仇家的话，那还是呆在掖庭吧。不过这孩子看年龄该是没有被上官仪的教育毁过的，况且着实可怜，虽不好重用，但也没有迁怒的必要。
她走下去，蹲下查看了小婉儿的伤势。
小婉儿猝不及防，近距离看到了这个宫廷秘闻焦点、朝野八卦中心、最热门话题人物的样子。她好奇很久了，但方才堂下的人都低着头，她也命悬一线，不敢放开看。直到现在她这才看清皇后的样貌。
那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
她有着高鼻珠唇、龙睛凤颈、方额广颐。头戴九尾金丝凤簪，身着黄罗纱鞠衣。整个人珠圆玉润，白到发光，像一株姚黄花王。
皇后的年龄比母亲还要大一些，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不过显年轻却不显势弱，妩媚又威严。同她相比跟她长得很像的沛王的美貌、气势都显逊色了。
怪不得皇上不顾伦理都要娶了她。
小婉儿觉得她要是皇帝，她也要那么做的。大美人不光赏心悦目，还能创造更多的美人出来，简直是太值得了。
她见过的皇族人员，只有英王比较普通，不过他只是长相普通，皮肤却也是白净细腻的，仪态也是可圈可点的。至于其她三人，就更是美呆了，还是不同类型的美，看一眼都能让人心情愉悦好一阵儿。若是能天天见到她们，肯定会身心舒畅到多活几年的。
皇后对她欣赏美人的反应很满意，看样子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没有接受过仇恨教育，挺好。若是一直如此，还有能用的希望。确认后，她传唤医工过来处理伤口。这么小就被利器所伤，可怜见儿的。
小婉儿道：“奴婢谢过皇后娘娘。不过不用麻烦了，它自己会长好的。”
皇后摇摇头：“要处理的，不然容易溃烂，可能会让牙长坏。要是因为这点事儿而毁了后半辈子，就不好了。”
随后她站起来：“朕马上派人去通知苑总监和掖庭令。搽完药就收拾收拾，去掖庭宫报道吧。”
小婉儿再次跪拜谢恩。
皇后礼貌的点头致意，随即对两位王爷说：“你们两个也回府吧，朕这就带着朔儿回宫了。”
随后她又叮嘱小公主：“以后碰到这种事，就像人小姑娘学习，直接阉了。若是先上报，就阉不了了。给你免责好免，给权贵加刑是不好加的。”
小公主乖乖点点头。
终于全体散场。
两位王爷也听命向母亲拜别告退。不过他们没有立马回府。李贤拉着李显去给小婉儿帮忙。
路上，小婉儿双手奉上玉佩还给李贤。李贤接下，轻轻拍拍小婉儿的肩膀，安慰她：“那就先好好干吧，再坚持几年，等太子哥哥继位之后，还是可以把你调到我府上的。”
小婉儿并不难过，在哪儿干活不是干活呢，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不过沛王是好心，她明白。于是问道：“谢谢沛王殿下，掖庭和王府到底有什么差距啊？为什么听您的语气感觉掖庭很不好似的。”
李贤介绍：“自由很宝贵嘛！常言道『生命诚可贵容，学习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掖庭不自由，基本上要被关一辈子。最高岗官阶也小。我府上自由多了，随时可以离职。女官的最高品阶、待遇都要高得多。”
“王府的最高女官是什么呀？”
“王妃。不过那不仅是个工作岗，还是内职。”
小婉儿问：“王妃好当吗？我能坐到吗？”
两位王爷都被这话逗笑了。李贤回道：“胃口还挺大！王妃是父皇指定的，我说了不算。你要是愿意做内职的话，最高可以坐到五品孺人。不愿意做内职，没有品阶，但有钱和自由。”
“我肯定愿意啊，难道有人不愿意要品阶吗？”
李贤回复：“你还小不明白，长大些再说吧。到我府上之后，除了王妃，你想做什么岗就做什么岗。”
小婉儿简直是开心到冒泡。这样听起来王府真的很好诶。她兴奋又激动，难掩心中的喜悦，嘴角上扬。正要再次道谢，却听李贤接着又对她说：“坐我的车过去吧，不然东西不好搬。”
小婉儿倒是还没想到这事儿，感动坏了，马上行了个拜礼：“谢谢沛王殿下，您真是个大好人、活菩萨！”
“行这么大的礼干嘛？”李贤将她扶起来，和她一起回到伙房。
小婉儿进门就报喜：“阿娘，我们可以去掖庭了，现在就走。”
郑离正在失魂落魄。她刚刚收到新规，是苑总监亲自来通知的。京苑内即日起严格管控工具，任何人不得私自携带。废弃刀具要上交给苑史进行报废，不许留在随意丢弃。苑内今后会不定时检查。发现异常将进行处罚。
当时她看到女儿没回来，总监却来立威了，还以为女儿出事了呢。没想到却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啊？是吗？”她愣愣地转身惊讶道。小婉儿点点头。
房中的人开始一起拜见王爷。她这才回过神儿来跟上。随后认真地观察女儿，见小宝贝真的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是幻觉。才终于放下了痛苦着的心，转为惊喜，继而喜极而泣，抱着女儿抑制不住地哭了一小会儿。心道老天爷可算是开眼了。祖宗说的果然也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孩子不仅没事儿，还争取到去掖庭的机会了。
缓和下来之后，她看向了两位王爷。以为是他们帮的忙，便像女儿一样，行了大礼拜谢：“谢沛王殿下、英王殿下出手相救，郑离感激不尽！”
“快快请起。”李贤立马上前几步将人扶起。
小婉儿提醒母亲：“转岗是皇后娘娘批的。这两位王爷当然也很善良热心，要帮我们搬东西。”
“哦？”郑离脸色有些变化。她还没有跟女儿说过她父亲、祖父跟皇后的恩怨，只是粗略说过他们犯谋反罪被杀了。她心情有些复杂，但是人家毕竟是帮忙了，只好略有些勉强地说：“那就也谢谢她了。”
接着四人一起去收拾东西。两位王爷在帮忙的过程中发现她们母女除了发放的物资之外，就只剩书。看来小厨师也有在读书的。
李显也发现他误会人家了，那孩子不是文盲。是啊，大才子的后人怎么可能不识字呢？就是柜子很小，书放不了太多，以初等教育教材为主，中等教育教材两本，高等教育教材没有。
不过李贤很惊喜。这种教材只能是小婉儿的，不会是她母亲的。这说明她在读书啊。他欣赏地看向她赞扬道：“你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坚持读书呢，不错啊，小朋友！”
这还是第一个对她读书表示认可的男人，太不容易了。小婉儿激动不已。但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可不说话也不好，便谦虚地解释了一下：“阿娘说读好书我和她就容易转到掖庭了，那里生活质量比这儿高，我就努力学习了。”
“有志气！”李贤拍拍她的肩，“掖庭那边表现好、读书好也可以晋升做女官的。好好读吧，升得越高，日子就过得越好。”
小婉儿被激励到，点点头心中暗下决心，为了好日子，一定要尽早坐到高位。
两位王爷总共带了两辆车过来，李贤便挤到了李显那辆车上，将他那辆借给了郑离母女乘坐，一路送她们到掖庭门口。
小婉儿才发现母亲心心念念的掖庭原来离京苑那么近。就在京苑西北方。出了京苑大门直走一段路，再往右拐，不一会儿就到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都是为皇帝服务的，确实是离得近才合理。先前还以为路途遥远，她们自己走会赶不上报到呢，早知道这么近就不麻烦人家送了。
掖庭不许男人进入。郑离母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良久，方才拜别了两位王爷，自己带着行李进去。
掖庭宫门口就是掖庭局，也就是报到的地方。皇后打好了招呼。
掖庭令已经把物资都备好，见到来人直接问：“上官婉儿是吧？有什么技能吗？”
小婉儿兴奋地答道：“琴棋书画我都会。”
掖庭令点点头回道：“涉及到琴棋书画的岗位都是管理岗，也就是女官。女官考试只许良人考。你是贱籍，还不能考，也就做不了官，只能先干重活儿这样。”
小婉儿点点头，考虑了一下。她觉得京苑里女犯最轻松的活儿就是做饭。厨房里还暖和，不用挨冻。就是手更容易皴，不过那也比其它活儿好干。便回答道：“我会做饭。”
不料掖庭令却告诉她掖庭有规定，官贱禁止进入司膳司。让她再换一个。
小婉儿不理解，司膳司还不让被连坐的人进，难道会有人为了报仇给皇上下毒吗？她疑惑地问：“宫里不是有专人试毒吗？为什么皇上还怕被人下毒呢？不可能成功啊。”
这是皇后关照过的人，掖庭令就没有搪塞，耐心地解释道：“皇上的日常生活是殿中省负责的，不是掖庭。掖庭是负责整个后宫的。这样规定主要是为了防止后妃、小皇子、小公主被害，她们不是每个都有专人试毒。”
小婉儿这才搞清楚，原来她之前把两个给混了。
掖庭令随即又问：“还有其它技能吗？”
她在京苑还饲养过好多种动物，但是她其实不太喜欢饲养，不爱老跟活物打交道。这里好像也没有这类岗位，便回答道：“女红我也会。”
“那你们就去司彩司吧。”掖庭令交给二人钥匙、制服、毛毡等物资，命宫人引她们去司彩司卧房安置行李。
掖庭宫也是很大的。还好她们的行李不多，只是书有些重，不然胳膊肯定要不好受了。
到了地方之后。小婉儿发现这儿的寝室比京苑的寝室干净、暖和多了。多了张大桌子，上面有镜子，还有蜡烛。这里可以点蜡烛，太棒了。那就意味着以后不用借着月光读书了。这里的柜子也大了些，大通铺倒是相似。
她拆了物资。这里发放的冬装包括：一件土黄色窄袖短襦，一件白底黄纹半臂外衣，一条绿底黄花齐胸衫裙。质量好了不少，也花哨漂亮了许多，不像囚服那么素了。
郑离身为成年人照样多一条复袴、一张毛毡。她依旧没有棉裤，还是得等到十岁。她们大置收拾了下行礼，换上制服。便又被带着去找司彩分配工作。
司彩司是负责生产缯锦丝枲的。工作包括纺织、染色两个部分。郑离母女刚到，还是贱籍，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坐着的活儿。就被安排去了调色、染色部。
因为时候不早了，马上就要到收工。这天没有安排她们上手学习，只是先行观摩观摩。小婉儿看到那个前辈额头上有块烧伤疤，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郑离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先前真是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个规矩她在刚籍没的时候就听说了的。但是过去好多年了，京苑又不弄这个，她就给忘了。但是京苑实在是没办法再呆了，就算这里要炙面，她也只能选择这里。
她们只看了一刻钟就到了下值时间，便随司彩女史回到了卧房。
女史让她们坐到大桌上，这里有六面公用的镜子。然后她教二人将头发捥成统一的朝天髻，以后上工前就自己盘发。小婉儿之前见自家的奴婢给母亲盘过类似的发型，所以听了几句，仔细看了看就会了。
小婉儿照了照自己的新样子。虽然跟在郑宅的时候没法比，但是比在京苑的时候要漂亮多了。
但是她开心不起来，她在这卧房里已经看到好多头上有烙印的女孩子了。她谢过女史，静静等待阿娘那边结束。
她心里乱得很，都没有心思去读书。得知道真相之后，才能平复下来。女史的动作并不慢，她却觉得很煎熬。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她拉着郑离离开，小声问：“阿娘，她们头上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她得到了那个她不想要的答案。郑离回答道：“官贱进掖庭要炙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