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宵时
心绪难平,辗转难眠。
在一片黑暗中,阿七又从衣服的夹层中翻出那张被她顺手牵羊而来的遗书。
孤寂的月光倾洒而下,工整的字迹都变得模糊不堪。
思索片刻后,阿七唤来了自己的忍猫。
她将木天蓼和遗书一起放到它的面前,用指尖点了点,“你能嗅到什么吗?”
目光只在遗书上停留了一秒,忍猫就被木天蓼的气息所吸引。
它态度敷衍极了:“不知道,我又不是训练过的忍犬。”
“你们应该会有办法的吧,”阿七漫不经心地将木天蓼收了回去,“毕竟是被誉为‘宇智波的情报网’的猫,又不是普通的猫。”
阿七说恭维话说得极度别扭。
忍猫根本不买账。
呲了呲尖牙,它亮出爪,想要从阿七手中夺回木天蓼。
“等等,不要这么心急啊,只要你能找到线索——”阿七眼疾手快地按住它的脑袋,耐心哄骗:“我会给你很多小鱼干,包你一年怎么样?”
忍猫挣脱她的魔爪,目光冷冷:“止水的事可不好办。”
懒得跟小/畜/生较劲,阿七言简意赅:“除了木天蓼之外,我再包你额外五年的小鱼干。”
舔毛的动作倏忽停止了,忍猫摇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真的吗?!”
阿七打开灯,从抽屉里拿出白纸和印泥,认真:“我们立字据为证。”
这正合忍猫的心意。
等阿七写完,它就翘着尾巴,踱步抬爪,在雪白的纸上印下了自己鲜红的小脚印。
“千万要保密,”阿七忍不住小声叮嘱,“不要被人发现。”
换来的是忍猫那不屑一顾的嘲笑声,“知道了,你就等我消息吧。”
说罢,它便从窗户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屋檐上,几个辗转腾挪以后,身影就被茫茫夜色所吞噬。
不知为何,阿七忽然抬头眺望远方——
只见暗夜与山峦的交界处,翻涌着如海潮般的雾气,似乎要将世间的污垢都藏尽。
***
翌日的夜晚,忍猫带着一身杂乱不堪的橘毛回来了。彼时,阿七正在收拾行李。
和它一起回来的,还有关于止水的消息。
“那天清晨,他先是去了火影大楼,时间很长,直至中午时分才出楼,之后便一直在族地外徘徊,到下午时分,他消失在树林里,”大胖橘猫望着小鱼干垂涎欲滴,“……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居然……一直在族地外徘徊——”阿七重复默念,视线不由得落在那封遗书上。
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又追问:“他没有回家吗?”
“应该没有吧。”忍猫磨了磨爪子,态度不耐。
阿七丢给它一根小鱼干,“接着说。”
“咔擦咔擦……”舔干唇角的鱼碎屑后,忍猫懒洋洋地回答:“再之后我就探听不到他的消息了,毕竟不能和别的忍猫打探消息,我也有很多阻碍。”
“我知道了,”阿七垂下眼,“还有别的吗?”
“阿七,”忍猫睨着她的脸色,抬高声音:“你是不是从警务部离职了?”
“休假。”
阿七头也不抬,继续收拾行李。
忍猫舔舔爪子,“难怪你不知道,警务部队的人和宇智波鼬吵起来了,他们怀疑宇智波鼬才是杀死宇智波止水的真凶。”
停下手上的动作,阿七怔了怔,随后诧异地抬眼,“什么情况?”
忍猫被她的态度所取悦,高傲地昂起头:“八代、铁火、稻火。”
“他们三个人,说宇智波鼬是最后见到止水之人,认定他与止水的死因有关。宇智波鼬非但没有解释,反而将他们按在大街上狠狠揍了一顿。”
沉默如同烟雾般在室内袅袅升腾。
良久,阿七遽然笑了起来。她摸了摸橘猫的脑袋,“你真是我的乖孩子。”
忍猫被吓得炸了毛。
“他们说得没错,宇智波止水根本不是自杀的,”阿七自顾自地将忍猫搂在怀里,喃喃自:“应该是有人害死了他,是谁呢?”
是谁有胆量敢去袭击火影的直属护卫呢。
“说不定真的是宇智波鼬哦。”忍猫眯起金色的眼瞳,语气沉沉:“跟当年的那个人一样,为了获取更高层次的力量。”
从友希的回忆中得知,阿七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好。
好到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所思所想,他们不仅仅是普通的战友、同族,更是那种灵魂相契的同伴。
阿七更愿意去相信,止水之死,宇智波鼬知情且——
他无可奈何。
“……究竟是谁呢?”阿七再一次将目光落在那封遗书上,她慢慢地闭上眼,试图用最少的线索去勾勒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忍猫“啧”了一声,打断她的思路,小声提醒:“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要知道……他们暗部与暗部之间的斗争还少吗?”
“派系斗争?”阿七挑了挑眉。
“是啊,”忍猫眯起了眼睛,“自相残杀多的是,当然遗书可能也非他所写。”
“是写轮眼——”阿七果断接话。
被迷雾掩盖的真相在这里忽然明朗了起来。
她可以逐渐还原出止水那天的活动——
先在火影大楼例行报告。大概是因为这次的报告特殊,所以相较于往常时间较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在商议关于宇智波发动政变一事。
随后,他来到族地,在周围徘徊许久应该是想做些什么。但不知为何,竟然遇到了派系斗争,有人派暗部暗杀他。
止水突然被袭击,他措手不及,身受重伤。
这样的事情,可以称之为“派系斗争”,但往更深更细处思考,说不定是有人为了夺取他的万花筒写轮眼,造成了他的死亡。
他死之后,有人伪造了他的遗书,想要将此事用自杀掩盖。
暗部查不到线索,警务部队也查不到线索的原因在这里。
——根本就是有人不让细查。
高层。
“调查就到此为止吧,记得帮我保密。”
阿七眯了眯眼,她放开了忍猫,“以后我会按月把小鱼干放到这里,你自取吧,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我已经死了。”
“知道。”忍猫摇摇胖脑袋,“安心吧,我好歹收了保密费。”
“保密期限可不止五年哦,”阿七挑眉纠正:“这是一辈子的事。”
忍猫忍不住发问,“你要出远门了吗?”
“是啊,”阿七托着腮,想了想回答,“我要去找一条活下去的路。”
***
友希真的病倒了。
为了掩人耳目,阿七也随之搬进了她家。
——自养父死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共处同一屋檐下。
刚抬脚跨入门槛,茶盏就摔到了她的脚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四分五裂。
炸开的陶瓷碎片很锋利,它贴着阿七的脸划过,割断了一缕长发。
躺在床上的友希颤抖着收回手,她怒目而视,眼神似柄柄利剑。
阿七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她接住断发,捏在手心,轻轻开口:“你病的果然不轻啊。”
“滚!”友希流泪大吼,妄图驱赶她,“杀人凶手!”
“那你就是杀人凶手的女儿。”阿七说。
友希怔住了,慌乱到找不到补救的措辞。
趁她呆愣之际,阿七走过去,狠狠捏住她的手腕:“冷静一点,止水的死根本不是我造成的。”
她的手劲很大,痛得友希面容扭曲。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友希为自己辩解,“你这是——啊!”
加重手上的力道,阿七慢悠悠地反问:“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是觉得你的父亲没罪吗?”
“不是……不是!”长发少女害怕极了,她痛苦地挣扎起来,声音染上了哭腔:“我、我错了,我真的说错了,阿七你快点放……放开我!”
阿七满意地松开了手。
她抿嘴微笑,“我在的时候,希望姐姐能够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惹我生气。”
“否则——”在仇恨的眼神中,阿七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卷轴。
她居高临下,声音却莫名地温柔轻浅:“我会把你父亲的可耻行径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不……不可以!”
垂头倾身,阿七慢慢抚摸过友希的面颊,细细碎碎的长发就落在她的脸侧,缱绻温柔。友希则惊恐地看着她的眼睛,喉咙干涩到发紧。
她可以笃定,她一旦违背,就肯定会死在阿七的手中。
因此,她永远、永远不敢提起那个夜晚。
时至今日,友希仍然恨不得杀了阿七,让父亲的秘密,伴随着腐烂的躯体深深埋藏在地底。
可是阿七,她也有写轮眼。
——迄今为止,她只见过一次,勾玉连成线,繁复到像是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墨花。
***
止水之死就像是投入湖泊中的小石子,眨眼风平浪静。
由于他是自杀,名字无法被刻在慰灵碑上,无法葬入英雄墓地,便只能匆匆在宇智波族地的墓园里建了个衣冠冢。
友希去的时候,下雨了。
阿七以她“行动不便”为借口,光明正大跟在她身旁。尽管内心厌恶,但只会一点医术的她,根本甩不开阿七,只得捏着鼻子和她相处。
去得很巧,她们远远地就看见了宇智波鼬的身影。
他打着伞,安静地站在墓碑前,颀长的身影略微有些消瘦。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失。阿七当机立断,用影分/身替换了真身,本尊悄悄潜入灌木丛中盯梢另外两人的一举一动。
只短短一瞬间,友希不清楚她究竟做了什么。
天真的她率先笑着打招呼,“鼬君,好久不见。”
于是,阿七的分/身也顺带着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少年循声转过脸,冲两人浅浅淡淡地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鼬君是……什么时候来的?”友希问。
抬头望了望天空,黑发少年开口回答:“大概……有一会了吧。”
点了点头,友希放下手中的花束,忽然压抑着声音询问,“时间也不早了,等下要一起吃饭吗?”
而她望向鼬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企盼和希冀。
站在身后的阿七将她的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
“不麻烦了,多谢,”鼬转过脸,自动拉开与她的距离,“我还有任务。”
友希失落地垂下眼,“……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巧啊。”
鼬笑了笑,眉梢微垂:“抱歉。”
话音落下的刹那,无尽的沉默就在三人之中肆意蔓延。
最后又看了一眼墓碑,鼬率先打破沉默,“我先走了,告辞。”
未等友希和阿七回答,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循着下山的路往回走去,那道淹没在大雨中的背影无端透着几分落寞。
友希差点拿不住伞,她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见他下山,阿七的本尊随之尾随而上。
大雨滂沱,掩盖了她的脚步声,也冲刷掉了她的气息。
她就这样,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跟踪能力,一路尾随他到了村子某处十分隐蔽的角落。
不能再靠近了,阿七便悄然躲藏在树上。
透过密集的雨帘和树枝的间隙,她堪堪只能望见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他拄着拐杖立在空地中间,有暗部替他打伞。
他身形模糊却高大,绝非三代目大人。
宇智波鼬恭敬地在他面前半跪下,是个高层没错。
隔得太远的缘故,阿七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句对话,其中便有——
“我听说……止水最后一面见到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