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黎明
趁着夜色昏沉,大雪弥漫,阿七悄然潜入了这个村落。
忍猫从她怀里窜了出去,几番腾挪之后轻巧无声地落在了另一边的屋顶上,尾巴轻轻甩动着,眨眼间身影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阿七则矮身躲藏在最边缘的房屋屋脊处。
这是一个视线盲区——下面的人抬头望不见她,而她却可以大致扫视过整个村落的布局而不被发现,足以供她在脑海中形成大致的逃跑路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愈发深沉下来,代表着到了行动的时刻。
胖忍猫也在此刻顺利回程。
“找到了,秋原直人,跟我来,他们正在准备晚饭。”
“干得不错,弥助,” 阿七颔首,勾了勾唇,压低声音:“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的好时机啊。”
弥助:“……嘁,啧。”
阿七懒得搭理他,将包里的杂物再次清点一遍。
“……你要做什么?”眯起了金色的眼眸,他问。
阿七扣起手指敲了敲它的脑袋,眼眸里含满了恶劣,“你说,他们见到我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我猜,应该会拔刀相向吧。”
忍猫弥助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将爪子垫在毛茸茸的尾巴上。
“那么,如果见到了他们曾经的队友呢?”
“大概会很吃惊,然后傻愣在原地吧?”
“或许吧。”
循着声音望过去,它惊讶地看见阿七从腰后摸出雪忍的护额,又动用了变身术,大大咧咧地变成了之前死去的那个雪忍的模样,她又顺手披上黑色风衣,将风雪隔绝在外。
“我们去见一见就知道了。”
雪忍那双森冷的眼眸中倒映着阑珊的灯火,阿七握紧了腰间冒着寒气的刀柄,整个人如一柄淬火炼筑而成的长剑蓄势待发。
大雪簌簌而下,顷刻间落满了她的发丝。
几息之后,阿七轻松跃下屋檐,落在厚实的积雪上,溅起点点碎碎的雪粉。
拍了拍身上的雪,她一瘸一拐地朝目标的房屋走去。
同一时间,她的队长旗木卡卡西正在秘密前往山之国的路上,准备营救失踪的队友。
他们最后商议的决定是分头行动。
——阿七去中心湖,他则去往山之国。
如果秋原直人真的被绑架去了山之国,则由卡卡西救回木叶,阿七代替秋原参与会议;反之,则由阿七救回木叶。
两人约定在山之国与雪之国的国界上重新会合。
***
房屋的窗户有些破旧,透过破损之处,阿七明目张胆地往里瞧去——
屋内灯火通明,约莫有五六个雪忍围坐在桌子前,嬉笑着吃着晚餐,觥筹交错。佩刀被大剌剌地放在身边的凳子上,没有任何防备的模样。
这番模样,阿七明白对手已经开始松懈大意了。
也是。
木叶迟迟按兵不动,仅仅派遣的四名暗部已经折戟沉沙了两位。剩余的两位,只需要在前往山之国的路程上一网打尽即可,待到协议签定完毕,他们的尸体就会被丢弃在雪之国的茫茫雪原上。
而秋原直人,大概会被当作筹码来进行一些密谋交易。
比如——
用以威胁雪之国向内挪动国界线,又比如威胁木叶改动《和平协议》……
如果木叶发动战争,只能将矛头指向全程出面的雪忍。
“队长,你说那家伙的身体这么弱,能撑到签约那天吗?”
“这就轮不到你我操心了,那位大人自有办法,哈哈哈,先喝酒。”
“喝酒喝酒。”
看来情况并不全如卡卡西猜测的那般,这支小队极大概率已经叛变。
嘈杂的交谈声中,阿七微微侧过脸,视线扫到另一边角落的阴影里——
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那里躺着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梳着今年贵族公子中最流行的发髻。他尚且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中,细瘦的双臂被反剪绑在身后,一袭华丽的直衣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渍,几缕黑发沿着发鬓粘在苍白的脸颊上。
啊,是失踪的秋原直人。
玩了一手灯下黑啊。
阿七虚了虚漆黑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可惜屋内的光线实在是太昏暗了,她看不清他身上的伤是否很严重,只能看见,在写轮眼下,他的经脉中游走着一些紊乱无比的查克拉,像是被人施加了幻术。
看来是吃了点苦头,但至少没死。
倒悬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
抬手拨弄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后,阿七面色平静地叩响了门扉。
里面的谈笑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刀鞘碰撞的声音。
“谁?!”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阿七用雪忍的声音低声开口:“是我,我回来了。”
“欸……好像是阿健的声音。”有人说。
“他怎么回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更轻。
木门的隔音并不好,阿七勉强能在大风呼啸中听见他们的低低絮语声。
不过她并不想等他们来给自己开门,第一是等在外面会使自己陷入被动之中,她也不想和这群人对什么乱七八糟的暗号,让他们有酒醒的机会。
大雪天太冷了,就用他们的血来烫一烫吧。
秉着这样的想法,阿七从口袋里摸出了数枚铁质钥匙,故意在门前晃得噼啪作响,“大家,我要进来了,欸——好香,我好像闻到了酒味啊。”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钥匙是做什么的,只是随手掏出来用一用。
里面传来了凳椅倒地的声音,“等等,阿健,等等等!”
“暗号。”
“对对——暗号还没对!”
大概是酒精的缘故,他们说话断断续续,毫无任何逻辑可言。
等他们终于想起来对暗号之际,阿七已经利索地用苦无撬开了门锁,用写轮眼破开了结界。她径直推开了门,缓缓提步而入,嘴角噙着一缕讥讽。
“大家,背着我喝酒呢?”
眼前的男人依然是那张憨厚老实的脸,而原本那双吊稍三白眼却在火光下弥漫起了沉沉血雾,里面含着莫名其妙的悲悯和倨傲。
在无声的对峙中,门口灌进的冷风夹杂着碎雪卷住了她黑色的衣摆。
也吹得雪忍们打了个激灵。
再对上来人的眼睛后,他们的脸色骤然一变,酒意褪去了大半。
“敌——”
阿七根本没有给对方继续开口的机会。
杀意化作冷硬的实质。她拔刀出鞘,和雪一样明亮的长刀以肃清之势横贯过血.肉之躯,手起刀落间斩杀敌首时飞溅出来的血根本沾不上她的残影。
太差了。
原来真正对战起来,就连写轮眼都用不上。
“人。”
话音落下,最后一个人头也“扑通——”一声滚落在地。雪忍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露出了缩在角落里呆若木鸡的秋原直人。
阿七甩了甩还沁着凉意的手,转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他惊恐的眼神。
大概是敌人死了,幻术也解除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大概看到了她杀人的模样。
此时此刻,这位大少爷尚且沉浸在这无比血腥的一幕,身体抖如筛糠,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秋原大人。”阿七温和地开口,朝他伸出手。
她对自己的“晋升机会”向来很温柔。
伸过来的手染满了血渍,秋原直人被吓了一跳,蹬着腿拼命往角落里缩去。
“你、你……”
“是变身术。”阿七往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手,食指交叉解除了变身术。
隔着一段不近不短的距离,她指着自己额头上的木叶护额,道:“我叫惊鹿,是木叶暗部。”
“秋原大人,你得救了。”
秋原鼓起勇气:“你……是父亲、父亲大人派来的吗?”
“没错。”
瘦弱的男人仰着头嗫嚅了几句,竟然对着她怔怔地落下泪来。
“我我我好饿啊。”
救下秋原只是踏出了最简单的第一步。
后面的路途才是最艰巨困难的。
——从松懈大意中反应过来的山之国忍者很快就控制着另一分队的雪忍追了上来。然而越靠近国界线,独属于山之国忍者的偷袭就愈发密集。
他们不顾一切,像恶狗般发了疯似的扑了过来,迫切地想要将阿七灭口。
带着个累赘,阿七很快就招架不住,遍体鳞伤。
在最后一场敌袭中,她刚解决完眼前的敌人,一扭头却发现秋原直人不见了。
“……秋原?”
阿七呼吸一滞。她在原地傻站了片刻后,开始疯狂搜寻着他的踪迹,还要分出一分心思去提防黑暗中蛰伏的敌人。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雪落下的声音。
在翻遍了所有的尸体,逡巡遍了所有临近的灌木丛,疲惫不堪的阿七终于在一棵万年常青藤下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大少爷。
躲藏在他身后的山之国忍者趁着她去拉人的时机陡然暴起,将锋利的苦无狠狠刺进阿七的肩头,桀桀冷笑起来:“去死吧,木叶忍者!”
阿七红着眼,反手用长刀贯穿了他的心脏,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索。
长刀抽出时,从心脏大动脉迸溅出的一连串温热血液径直泼洒到了秋原直人的脸上,堪堪唤醒了他已经麻木不仁的神智。
他转了转眼珠,对着尸体大叫起来: “——啊、啊!!”
顾不得处理伤口,阿七倾身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闭嘴,你想死吗?”
她身上的浓郁血腥味呛得他泛恶心。
秋原直人赶紧摇摇头,哆嗦着将哭嚎咽回了肚子里。
***
黎明时分,曙光在天边流转。历经多次敌袭,他们终于抵达到了与卡卡西约定的地点。
——阿七活着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的是漫长又煎熬的等待。
秋原累得睡着了,阿七守在他身边,抱着佩刀不敢合眼休息。
翌日,距离签约时间只剩下不足十八个小时。
下了许久的大雪终于停了,阴翳的天空洒下来灿烂又短暂的光芒。
黄昏下,那条被界定为国界线的河流缀满了波光粼粼的碎金,奔腾不息地朝东方流去。
她终归在河流的对岸见到了五个人。
依次是……
风尘仆仆的羚羊与青蛙、带着红白相间猫猫面具的天藏和夕颜,以及——
在凛冽的晚风下,一头银发温柔无比的卡卡西。
见她望过来,他第一次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干得不错啊,惊鹿。”
阿七愣了愣,忽然觉得晚风好喧嚣。
***
“喂,我说……他们是敌人吗?”秋原躲在她身后问。
阿七斜眼睨了他一眼,倏忽露出了一个真挚又解脱的笑容。
——原来秋原也看见了。
那么,他们一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阿七捂着伤口,不顾秋原的疑惑,踉踉跄跄地朝岸边走去。
久违的夕阳刺得人神思恍惚无比。
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从数根木条拧成一座结实木桥,高高架在了湍急的水流之上,又看见他们一行人向她奔来,腰间的佩刀和苦无碰撞在一起,晃得叮咚作响。
走了几步,她累得跪倒下去,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逐渐凌乱。
混沌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并不属于她的碎片记忆。它们被搅得翻天覆地,好似风里的尘埃,乱糟糟、脏兮兮地堆叠在一起。
得不到回应的秋原直人害怕地拦在她身前,哆哆嗦嗦地握着已经卷刃的长刀。
“你们不不不、不要过来。”
在秋原直人即将崩溃之际,阿七艰难地抬起头,“不是敌人……是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