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初见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暗部能够插手的了。
他们的任务到此圆满结束，也该到了返回木叶的时候了。
六个人带着秋原直人，踏上了返程的路。从茫茫雪原避开山之国一路往南走，阿七枯燥的视野中总算出现了星点鲜嫩的绿意。
一路走走停停，等他们回到火之国之时，已经嗅到了初夏的味道。
***
从火影大楼述完职，阿七还没来得及踏出大门，就被卡卡西拉去医院检查身体。
阿七沉默了两秒，径直绕过他，“……我好得很。”
卡卡西抬起手拎住她的领口，在背后幽幽道：“不检查一下的话，让人不太放心啊。”
阿七：“……是。”
——长官的命令，阿七当然是选择服从。
润泽的风带着暖意擦过嫩绿的枝头，阳光从纵横交错的枝桠间漏下，透过磨砂质感的玻璃窗，懒懒地倾泻在短发少女单薄的眼皮上。
……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暖意了。
前面的病号还有好几个，走廊上行人来去匆匆。
阿七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等待叫号，熟悉的疲惫重新涌上心头。
暖风拂面，催人入眠。
阿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晃神就陷入了迷蒙睡意之中。
***
欢畅无比的嬉笑声中夹杂着“扑通、扑通”的两声传入耳畔，像是有人摔进了水中。紧接着，几丝沁凉的液体就飞溅到了阿七的脸颊上，彻底驱散了她的睡意。
阿七睁开眼，恍惚着抬手碰了碰，又将手指放在阳光下——
几颗透明无色的小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淡淡的光泽。
……水？
……这是在哪里？
“喂，我说，你在发什么呆？”正发着呆，一道熟悉的声音强行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遐思。
正沉默着，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喂，不会是有人害怕了吧。”
不是幻听。
愣了几秒，阿七慢慢地扭过头，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动。沿着灿烂的阳光，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两个黑发少年。他们站在奔流的河水中央，浑身都湿漉漉的。
其中一个是宇智波泉奈。
……她依稀记得，上一场梦境塞给他的糖是甜的。
而另外一位——
朦胧晕染的光影遮住了他的面容。
只见这个少年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直直地指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因为常年体能训练的缘故，隐隐有了线条流畅的肌肉。
——这是谁？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阿七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以后，阿七迈开脚步，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
密集的心跳越来越响，仿佛奏响在耳畔，视野里那条被阳光照耀的溪流在熠熠发光，好似是她穷尽一生都难以抵达的终点。
她的眼角沁出了一滴泪。
随风而散。
“阿七，”少年畅快地大笑着，朝她张开了双臂，“试一试吧。”
“哥哥就在这里。”
这具身体的素质比普通人还要差，她的灵魂能感知到。
少女在阳光下越跑越快，心口的痛楚逐渐弥漫扩散。
……可是。
越是觉得痛苦，阿七就越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甚至忍不住张开手感受着风的盈感，她穿过重重时光，也冲过了溪岸，整个人直挺挺地跌进了冰凉的水流中。
“哗啦——”
湍急的水流漫过了眼睛，阿七呛声窒息，慌忙闭上了眼。
下一秒，少年有力的手臂已经破开水流，攀上了她的腰，带着她冲出困境。
“救到你了，”他凌空举起她瘦弱的身体，“我们的阿七终于不怕水啦。”
挨得太近的缘故，阿七能看见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不断地从他滚动的喉结处流淌下，一滴又一滴垂落在锁骨上。
“我说，哥——”站在一边的泉奈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了双臂，小声念叨起来：“要是被父亲知道我们带阿七这样出来胡闹的话……一定会被打的吧。”
少年的身体顿然一僵。
见状，「阿七」清脆地笑起来。
双手用力地环住少年的脖子，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冲泉奈眨眨眼，“放心吧二哥，我不会跟父亲说的，没人知道你们偷懒的事情哦。”
少年将她抱得更紧些，哼了一声，“听见没，泉奈。”
“大哥也真是的，”泉奈嘀咕了一句，自暴自弃：“还好阿七没事。”
她在心里慢慢地重复着：“……大、哥。”
像是想到了什么，阿七的眼瞳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轻轻垂下头。
视野里，那如同迷雾般的阳光不知何时散去了，他放大的五官彻底暴.露在了阿七的眼前，清晰又熟悉，凌厉的眉目间带着少年郎独有的蓬勃朝气。
他冲她莞尔一笑。
藏在这具身体里的阿七心里顿感沉闷，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澄澈的目光似乎穿透过这具身体，看见了她这个陌生的灵魂。
似有所感，少年皱起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阿七」摸了摸脸，轻踹了他一脚，“什么？放我下去。”
将阿七放回岸上，他抬手扣了扣她的脑袋，眯起眼笑了起来，一双湿润黑瞳中含着点点碎金。
脚边的小雏菊温柔地舒展着柔嫩的花瓣。
「阿七」眼眸一动，理直气壮：“我要哥哥帮我编花环。”
手掌按上了她湿漉漉的脑袋，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笨蛋阿七，本大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东西啊！”
泉奈见缝插针。他冲阿七笑眯眯地道：“阿七，如果大哥不行的话，那换二哥给你编好不好？”
“不行！”少年立刻凶巴巴地转过头去反驳。
“欸——为什么不行？”泉奈挑挑眉，又朝着小阿七吸了吸鼻子，委屈极了，“大哥也太霸道了吧。”
黑发小姑娘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脸上挂着的笑容比阳光更明媚动人。她将湿漉漉的长发捋至肩上，学着泉奈的模样，斜着眼看向自己的大哥，“所以为什么不行呢，大哥？”
狼狈为奸。
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迟疑了几秒后，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因为泉奈……泉奈他编得不好看。”
跳跃的阳光如音符般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
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弟弟和妹妹悄悄对视了一眼，抿嘴一笑，也不戳穿他。
“喂，你们在偷偷笑什么！”少年陡然反应过来，气急败坏。
两人立刻收敛，异口同声：“大哥看错了，我们根本没有笑啊。”
少年的性格一点就炸。他装作生气的模样扬起手，欲意教训他们，他后脑勺不服贴的黑色短发微微翘起，在熏风中一颤一颤的，渡满了金色的阳光。
“好了，好了，”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片迎风摇曳的小雏菊，「阿七」忽然抬起头，对少年轻声道：“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
“……欸？”
少年有些无措地转过了头，眼神飘忽游离，“阿七……你不要花了吗？”
柔软的小姑娘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蹲下身摸了摸它们的花瓣，仰头对他温和一笑：“因为阿七觉得……让它们继续生长在这里才会更好看啊，对吧，大哥。”
可惜她大哥向来是个不解风情的主。
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他不屑地挑了挑眉，一把薅走了小雏菊，塞进她的怀里，“说你是笨蛋还真是个笨蛋，喜欢就拿着，这种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开满整片草地。”
阿七垂下头，看见原本向阳而生的小雏菊在魔爪下变得支离破碎。
娇柔的花瓣被蹂.躏得不成模样。
“——喂喂，你这家伙！怎么说哭就哭啊！”
***
“惊鹿。”
“喂，醒醒，别睡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撕破了层叠的迷障，将阿七从美好带着点遗憾的梦境中拉扯出来。
她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于灯光的朦胧中望见了一头银发。
“……是队长啊？”
对方十分“庆幸”道：“啊，太好了，竟然还认识我。”
似乎意识到自己还在医院，阿七坐在椅子上探头往前望去，半梦半醒地问：“那个，是轮到我了吗？”
“没轮到你，”银发青年将她按了回去，双手抱胸，“你这家伙是挂了明天的号吗？”
阿七：“……嗯？”
她后知后觉地望向窗外，发现沉寂的夜色早已铺满了樱树，路灯散发的灯光昏黄安宁。
……竟然已经半夜了。
“竟然如此没有防备地在医院里睡了一下午，不但错过了交报告的时间，还错过了暗部的例行会议，”卡卡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是不是该给你放个假了，惊鹿？”
看他如此认真的模样，阿七也就真的信了。她点点头，面色平静地道谢：“谢谢队长。”
卡卡西：“不用这么客气。”
阿七默默地将佩刀背到身后，“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不如就明天吧。”
卡卡西笑弯了眼，立刻拒绝：“不行。”
阿七：“……”
这家伙，耍她玩很开心吗？
懒得跟他再说废话，阿七抬起一只脚径直跨上了窗台，准备翻窗离开。
卡卡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明天的高层会议，火影大人点名我们两个参加。”
脚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阿七回过头，语气重新恢复严肃，“收到，我明白了。”
银发青年又恢复到原先轻松懒散的模样。
他一手插兜，侧脸看向她，笑着开口问：“吃晚饭了吗？”
暗自腹诽了几句，阿七礼貌微笑：“……队长，你觉得呢？”
她可是一觉睡到半夜啊。
闻言，卡卡西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走吧，那就一起吃个晚饭。”
***
冒着腾腾热气的大碗拉面放在了阿七的面前，香气四溢。
“我开动了。”
卡卡西一手撑头看书，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试试吧，这家店的面味道不错。”
“是，”阿七夹起几股面放进嘴里，嚼了嚼，含糊道：“确实不错。”
吃多了干巴巴的兵粮丸，当吃到正常食物的时候，就连阿七也忍不住喟叹——
不用出任务的日子真的太美好了。
对“吃饭”这种事向来十分随意的黑发少女把持不住吃了两碗，甚至还想跃跃欲试来第三碗。
卡卡西用书压住了她的手腕，懒散提醒：“吃多了容易积食。”
鲜亮明黄的封面几乎是立刻就篡夺了阿七的目光，她斜睨着眼，有些不敢置信地轻声念了出来：“亲、热、天、堂？”
听起来就不太正经的模样。
阿七迟疑地抬眸看他，“难道……这就是队长倒背如流的书吗？”
面对这个还未成年的部下，卡卡西立刻反驳：“……不是。”
他不紧不慢地收起了书，塞回到忍具包里。
“啊，这样子。”阿七一贯对他人隐私兴致缺缺。
之前在根部任职，监视高层的时候，阿七还知道水户门炎的那头茂盛的灰发是假的呢。
她把这件事如实汇报给团藏，得到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吃掉最后一块鸣门卷，她站起身朝卡卡西鞠了一躬，语气疏离又客气：“多谢款待，那么，我们明天见，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