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囹圄
从火光中缓缓走出来一个身量矮小的少年。
——他绿发紫眸,眼下有一道缝合过的伤口,背后背着武器,缀在黑色棍棒尾端的硕大绿花在光影下隐隐透着不祥的气息。
青蛙就要要抬手去抽背后的刀,却被阿七制止。
她递过去一个眼神。
青蛙看懂了,他松开按在刀柄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深夜前来很是冒昧,但我们——”话语停顿了一下,阿七指了指两人系在额上的护额,解释:“我们是前来投靠雾隐村的。”
眼风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少年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为了逼迫自己疯狂跳动的神经沉寂下来,阿七咬了咬舌尖。她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那张纸条,平静道:“以此为凭证。”
“哦?”
见眼前之人不为所动,阿七斟酌着透露出更多的消息,语气如履薄冰,“请问阁下是……救出我们,并且赠予我们大哥这张纸条的人吗?”
如此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地维持着表面和平局面的模样像极了那个特别上忍。她指尖夹着的字条,是利用写轮眼模仿着誊抄而成的,除了刻意做旧的折痕、血迹之外,字迹完好无损。
没毛病,大哥在逃命路上死了,把纸条留给了他们。
少年垂眸,凝视着字条,半晌没有开口。
站在身侧的青蛙一阵窒息,他被阿七的大胆惊得手心直冒冷汗。
……喂。
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脱身吗,你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即便心里叫苦不迭,可他依然攥紧了袖中的苦无,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少年的一举一动,原本就没有松懈过的神经此刻更是紧绷到了极点。
在僵持中,绿发少年缓缓转了转紫眸,终于开口:“你们能走到这一步,我的确是没有想到。”
——除了当年的叛忍宇智波鼬无人抓捕,其余的叛忍木叶基本都会出动暗部逮捕,所以现在能活着来到里的,只有木叶的暗部。
阿七和青蛙对视一眼,她又转过头询问,“就是你吗?”
少年没有回答。
他踱步靠近阿七,抬手去抽她指间的纸条,举手投足之间总有散发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诡异僵感,仿佛一个毫无灵魂的提线木偶。
阿七眼眸微动,手腕往后一缩,低声警告:“阁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手,“给我,木叶的叛忍。”
青蛙有些按捺不住,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在此时此刻愈发折磨起来,迫切地想要速战速决。他倾身过去附在阿七耳畔,“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我想……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阿七皱眉,从同伴的眼里看出了一丝焦虑和紧张。
别无他法,她只能将纸条递了过去。
少年借着火光看完,戏谑开口:“不管纸条是谁写的,我只能告诉你们雾隐村可不是这么好投靠的……实力,才是我们最看重的。”
“有听说过雾隐村忍者晋升的方式吗?”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字条,冷笑:“不如,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吧……别担心,后面尾随的木叶暗部,我来替你们解决。”
——木叶暗部!
……是夕颜和天藏吗?
眉心猛然一跳,阿七低声隐忍:“你究竟什么意思……”
话语被一道利落无比的抽刀声所打断。青蛙已经装不下去了,咬牙大骂:“开什么玩笑,我看你就是在消遣我们!”
结印解除了变身术,他从阿七背后快速发动了进攻,挥刀逼近绿发少年。锋利的刀弧劈开湿凉的空气,寒芒在暗夜中点点散开。
阿七来不及阻拦,只惊道:“你太心急了!”
眼前的绿发少年却早有防备。他好整以暇地歪了歪头,脚下行云流水般地避开刀锋。趁着格挡攻击的罅隙,少年足尖用力,向后掠开一段安全的距离,合掌开始结印,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缭乱。
“水遁·水镜术。”
由水幻化而成的镜子中钻出的青蛙,与他的本体一模一样。
它在一瞬间抬起刀抵挡住了青蛙袭来的攻击。刀锋相扣,使出的力道也相同,从镜子中带出的水珠泠泠飞溅,滴落在两人的面具上,水渍印由浅变深。
“别管我。惊鹿,抓住那个人!”
“知道。”阿七顺势解除了变身术,反手去抽背后的刀时却意外地摸了个空,与此同时,一股渗人的冰凉从脖颈处蔓延而来,迅速席卷过全身。
阿七缓缓转动过猩红的双眸——
余光里,光滑的刀刃倒映出一张鹿脸面具,以及一小块黑色布料。
危险又熟悉的感觉带着她回到那个夜晚,阿七咬紧牙关,下颌绷紧。
“又见面了,我的妹妹。”
对方手套粗糙的质感若有若无地蹭过后颈,带着点不可明言的狎.昵与玩.弄。
令她觉得无比恶心。
阿七曾梦见过“宇智波七”与“宇智波斑”的生活,那时他对柔弱的少女包容也尊重,甚至说是珍重也不为过。如果他还在的话,阿七相信,他绝对不会对她刀剑相向。
——他对“阿七”是宠爱的,但绝对不是此种对待小宠物的“宠爱”。
“好久不见,‘宇智波斑’。”阿七咬牙低声开口,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你还记得我。”对面之人假装十分感慨。
阿七冷笑:“虽然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但是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尾音咬断的那一刹那,黑发少女猛地曲起手肘向后袭去,藏在暗扣里的苦无顺势滑至手心,反手向他的心脏处刺去,眼眸里的三勾玉飞速揉合缀连,形成一朵盛开的花。
“啪”得一声,她的手腕被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紧紧扣住。
苦无锋利的尖端距离他的心脏只余一寸之遥,无法再靠近一丝一毫。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面具之下,是写轮眼对望着写轮眼,彼此的视线相撞。
“抓住你了。”
“抓住你了。”
***
黎明的曙光弥漫在厚重的玻璃窗上,白色窗帘随风一起一动,阴影落在银发青年白皙的脚踝上。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合影沐浴在干净又温暖的晨曦中,熠熠生辉。
卡卡西盘膝靠墙而坐。
直至光线落入眼眸,他才后知后觉地合上书,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居然已经天亮了……”
窗外徘徊着几声轻微的猫叫声,被夏风送进了耳畔。
银发青年微微睁开眼,只见一只橘色的胖猫蹲坐在窗台上,粉色的爪垫紧贴着玻璃,它的毛发被露水打湿,耷拉在脑袋上,浑身上下发散着恹恹的气息。
他记得……
这是阿七的猫。
模糊凌乱的记忆闪回过雪山的岩洞之中,他还记得阿七叫他“弥助”,意外地和他其中一只忍犬同名,更巧的是它们俩的功能也差不多。
见他的视线飘忽过来,弥助嚎得愈发大声,尾音颤颤,满是可怜。
……该不会是阿七他们出事了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银发青年站起身,把胖橘猫抱了进来,他发现它身上的湿了好几块,爪子上的毛也脏兮兮的,应该是连夜不休地在赶路。
刚想问话,却没想到弥助直接趴在地上,毫不客气,“卡卡西,有吃的吗?好饿。”
“你要吃什么?”
“猫粮、小鱼干、肉罐头,都可以。”
卡卡西没养过猫。他摸着头哂笑,“家里只有狗粮……”
“没想到你居然养狗啊,”两侧的胡须一瞬间蔫了下来,弥助神色恹恹,“……狗粮什么的,一点都不好吃,你家有肉吗?”
“有昨晚帕克吃剩的,”卡卡西挑了挑眉,“你找我有事,是阿七……”
提及“阿七”,弥助瞬间收起威胁的小尖牙,在地板上翻了个身,把最柔软的肚皮露在了他的眼前。它用锋利的指甲将藏在长毛下的布袋子轻轻勾起,举到卡卡西的面前。
“他们没事,我只是来告状的。”
意外的诚实。
卡卡西失笑,他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枚储物卷轴和一封信。
“……这是?”
“三位叛忍的尸体和一封求助信。”
弥助舔了舔爪子,慢条斯理:“他们叮嘱我要送去给你们的总队长,但是我去了,他并不搭理我,说要让他们亲自交付任务才作数,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告状啊……再过一会,阿七他们的忍鹰应该也要到了。”
“啊,知道了。”卡卡西一边说,一边蹙眉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看完。
——是青蛙的字迹。上面言明了他们马上就要深入雾隐村,请求总队长协派人手暗中跟随,在必要的时刻出手相助,摒弃前嫌,顾全大局。
「深入雾隐……」
卡卡西的视线在这几个字上停滞片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看向掌心的储物卷轴,喃喃:“任务不是只有……追捕逃犯吗?”
弥助打断他:“不是,总队长要他们继续追踪下去,直至查明真相。”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任务范畴。
僭越过火影大人和分队长直接向部员下达S级任务,性质比伪装成A级的C级任务还恶劣。
仅露在外的黑瞳缩了缩,卡卡西的眸色骤然暗了下去,紧蹙的眉宇间仿佛山雨欲来。
弥助是一只聪明的小猫。
它抖了抖耳朵,“是他没有经过火影大人的同意就安排任务吗?”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握紧成拳又缓缓松开,卡卡西闭了闭眼,“盖过火影印章的任务册,并没有到我手上。换句话说,作为他们的队长,我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任务的存在。”
弥助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他们可不能反抗。”
卡卡西撑着膝盖站起身,叹声,“所以……才会有你说的那只忍鹰啊。”
“那只忍鹰也是来告状的吧。”
卡卡西弯了弯好看的眼,“弥助,请问他们出发时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天?”
“三天了,”弥助回答,“按他们的速度,应该已经抵达雾隐了。”
卡卡西侧过脸,笑了笑,“抱歉,弥助,可能不能给你弄吃的了,我要先找火影大人。”
***
天旋地转,脊骨猛地撞上冰冷坚硬的石壁。阿七只觉得自己的视野一黯,耳畔的风声、打斗声、说话声都在一瞬间消失,被铺天盖地的死寂所取代。
她撑着刀站起,小心翼翼地环视过四周。
异空间里漂浮着惨白的四方体石块,它们大小不一,混杂在黑暗中,一路蔓延至视野的尽头。这里除了自己没有别的生命存在,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入口,更没有出口。
……看来是那个人的速度更快。
空气开始发生波动,自称“宇智波斑”的男人从漩涡中探出身来。他身穿一袭黑色紧身衣,黯淡光线下,手臂肌肉的线条被勾勒得无比流畅,笔直修长的双腿在护甲下若隐若现。
男人抱着手臂,好整以暇,“这一次是我更快,阿七。”
——口气像是要一雪前耻。
丢去脸上破碎的面具,阿七淡漠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勾唇挑衅,“我的名字,你也配叫吗?”
隔着一段距离,男人盯着她,不怒反笑。低沉戏谑的笑声从面具中传出来,让阿七莫名联想到了木叶村下雨前带来的闷热与窒息。
“那请问我该喊你什么——妹、妹吗?”他问。
“妹、妹?”阿七讥讽一笑,“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告诉过你,我没有哥哥。”
他摊了摊手,无奈:“我就是你哥哥。”
内心深处的厌倦本就无法压制,更在一声满是讥讽的“妹妹”、“哥哥”中抵达了巅峰。
扯了扯半袖黑色手套,阿七悄然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倏地抽出腰后的刀,朝他袭去。雪色刀刃直直地穿过他的胸膛,深深插进他背后的石块之中。碎屑飞溅而起,在阿七白皙的面孔上划出道道血痕。
细碎的额发落下,阴影遮掩住了她暗藏刀锋的双眸。
刀身嵌入罅隙中一时之间无法拔出,阿七干脆松开刀柄,从裤腿中抽出苦无,以破竹之势划向对手薄弱之处,招招式式均冲着取他性命而去。
可惜……幻术困不住他,体术也没有更胜一筹。
阿七微微阖上眼,在接连不断的进攻中,坚持不懈地凝聚着查克拉涌向自己的眼眸,然而得到的反馈永远都是迟钝的滞涩感。
宇智波斑耐心地陪她过了几招,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神威空间,她似乎无法使用自己的万花筒能力,而另一只万花筒写轮眼,她没有用过。
是没有还没领悟,还是她不想使用?
想到这里,宇智波斑才收起了漫不经心。他遽然掠到阿七的面前,扣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折,用手臂环扣形成三角压住阿七的肩固,卸去她臂腕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压制住她的挣扎。
“哐当——”一声,苦无坠地。
阿七咬着牙,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无比厌恶眼前这个带着虎纹面具的人,却无法阻止他的逼近,他的能力远在她之上,一时之间的确难以逃脱。
“是你输了,阿七。”
阿七人被擒,但嘴超硬:“那可不一定。”
瞬间想到了那只还使用过的写轮眼,宇智波斑警惕地看着她,见没有任何动静后才笑了起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阿七应该懂吧。”
阿七沉着眸,一言不发。
她所掌握的那一点关于宇智波斑的情报,根本无法让她在短时间内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异空间”、“虚化”、“雾隐”、“宇智波斑”。
见她沉默不语,宇智波斑忽然倾身附在她的耳畔,沉沉道:“本来诱你过来,是想让你自觉一点加入我们的组织,但是……我觉得现在的你应该不会轻易同意吧。”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你和你的同伴,不是都要来投靠我吗?嗯?木叶的叛忍?”
他曾经历过世间最黑暗的时刻,也见证过弥彦的悲剧。
所以,他深知该如何去彻底击溃一个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