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道别
也不是白拿木叶的。
秋原直人开出的条件很丰厚，直接将下拨给木叶的财款资金足足翻了一倍，并且连续三年。
诚意十足，也显得重视。
白色蝙蝠扇在掌心转了一遭，轻抵在了丰润饱满的红唇边。
年轻的大名之子微翘起唇角，清俊长眉飞斜入鬓，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我知道她叫惊鹿，也知道她是宇智波的族人，正因为如此我才选她，还请火影大人多考虑一下吧。”
火影不免有些为难——大名和火影名义为上下级，实则暗中互相制衡，互相牵扯，势力此消彼长。
这可是一个会使用万花筒写轮眼的宇智波，去大名府简直不要太浪费。
即便她无法成为第二个全心全意为木叶的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但冲着这个珍贵的血迹界限，三代目火影决定在大名之子手中争一争。
复杂心绪在千回百转后很快收拢。老人冲秋原直人和善一笑，沉吟道：“秋原殿下，您也知道，她已经是新晋二分队队长，担任十分重要的职位，更何况您身边已经有足够多的暗部护卫了，远超于人数标准——”
折扇微放，露出秋原那双好看的眼眸，“不，她还没成为队长，不是吗？”
“殿下，惊鹿她是个出色的忍者，”三代目火影摸了摸胡子，好言相劝：“就算她尚且不是，但以她的能力，以后迟早会是。把她放在木叶，会比放在您的身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不是吗？”
秋原直人压根没听进去。
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蝙蝠扇，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五年。”
三代目火影动了动唇，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秋原直人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猿飞大人不必再说了，您要是不同意的话，今年的财政或许又要赤字了吧。你想，忍者的工资开不出来的话，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是罢工，或许是无人雇佣——”
虽然近年来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乱，但和平期间，木叶村各方面都在飞速发展，正是急需资金的重要时期，相应的忍者的人数也在增加。
钱这种东西。
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拨款经费是早就商定好的，殿下无权无法更改，”老人退让了一步，“就算真的需要惊鹿，秋原殿下也得先告诉老夫一个理由吧。”
“我有个妹妹叫稚姬，年十三。”
——大名膝下的确有位公主，名为稚姬，年十三，排最小，备受宠爱。
“马上就要到她的生日了，”秋原直人懒散地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作为她的亲哥哥，此番前来，不仅为木叶财政一事，更是想来为她寻觅物色一个合适的——”
语气微妙地停顿在此处，秋原直人斟酌再三，“玩伴。”
火影眼眸微睁，语气多了几分诧异：“……玩伴？”
“对，作为稚姬的生日礼物送给稚姬。”
贵公子微微敛扇，语气正常，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会令人产生不适感。
刻意忽略了三代目火影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秋原直人继续说：“惊鹿曾救过我的命，她很强……年纪也与稚姬相当，所以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她。”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陪稚姬长大，我需要她担起保护稚姬的责任。”
早知道就不该派她去雪之国的任务。
三代目叹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沉默半晌，却只能道：“殿下，不如我们去问问当事人的意愿，如何？”
秋原直人一合扇，“正有此意，我愿意亲自见她一面。”
***
淋浴间的水声戛然而止。
“——我听说，野泽将自己的几个部下送给了根部。”
“如此看来，他是在和团藏大人示好了。”
“那……火影大人会不会很生气？”“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隐隐约约的话透过薄薄的门板，模糊地传到了阿七的耳中。
从更衣室里洗漱出来，阿七就看见几个八分队的暗部凑在角落里闲聊。
她细细思索了他们的话，发觉弥助那边并没收集到这样的情报，不排除是某些有心人传播的谣言。何况，以野泽的风格，要是真有这种事情，估计也不太可能放任在暗部之间流传。
众口铄金，假也能颠倒成真。
就是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散播流言蜚语了。
随意擦过湿漉漉的短发，阿七将面具扣在脸上，她目不斜视地绕过几个同僚，继续往前走去。赤.裸在外的手臂线条紧实流畅，肌理分明，被黑色背心包裹住的腰身劲瘦有力，透着一股蓬勃的力量感。
“惊鹿，是去出任务吗？”带着面具的暗部朝她打了个招呼。
阿七回眸点头，“今天我轮到我去火影大楼值班。”
他身侧另一个女暗部抱着手臂，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娇羞起来：“真羡慕你今天值班，听说传说中最帅气的秋原殿下最近在木叶办事。今天过去值班的话……应该还能见到他呢。”
阿七点头。
去雪之国的任务现在回想起来，貌似相隔很远。说实话，阿七已经记不太清秋原的长相了。
但她永远都记得秋原直人在雪之国任务里给她添的麻烦一点都不少。
女暗部：“惊鹿，记得替我要个照片喔，这样我每天晚上看着他——”
她发出了一声抽象的惊叹。
阿七：“…………知道了。”
拜托，你是个暗部，某些时刻请稍微矜持一点。
***
本以为这样的纨绔公子应该没无聊到会在火影大楼里瞎溜达。
这种地方也不是他能够瞎逛的。
但很快，阿七就发现秋原直人的确在火影大楼里没走，他与三代目火影大人在专程候着她，并且派人来天台传话。
“请惊鹿务必来一趟火影办公室，秋原大人在此恭候。”
阿七琢磨了几秒，“这也是火影大人的意思吗？”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阿七才与同僚交接了工作，瞬身离开了岗位。
今天是个好天气。
与暗部一前一后穿行过洒满晨曦的走廊，阿七推开小会议室的门。老旧的门把锁发出了“咔哒”一声，缓缓往里挪去，逐渐展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门后，大名之子与三代目火影并排坐在一起。
清秀白净的青年侧着脸，一缕黑发从乌帽中漏出，垂在鬓角。细碎又微弱的光穿透了玻璃窗，游走在水月色直衣精致繁复的花纹上，柔美中尽显贵气。
他右手微举着蝙蝠扇，左手握杯盏，低垂的眉眼间尽是与忍者世界格格不入的风雅与别致。
阿七不由得想起了雪之国时期的秋原直人，很难将他和眼前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她承认这是一种很吸引人的美。
没有经历过战争和杀戮的洗礼，他的身上永远不会沾染血腥气，永远干干净净。
只粗略瞥了一眼后，阿七就挪开视线，恭敬地半跪在地，微微垂下头。
“火影大人，秋原大人。”
“好像真的是惊鹿，”秋原认出了她的声音，“你摘下面具给我看看吧。”
阿七听话地摘下了遮挡视线的鹿脸面具，慢慢抬起头。
清风拂过她前额细碎的发，露出了细长英气的眉和一双没有任何杂质的黑眸。
“惊鹿，不，阿七——”秋原直人以扇击掌，开门见山，“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大名府当职，就像阿斯玛保护着我的父亲那样，陪伴在我妹妹稚姬的身边。”
——稚姬？
那个火之国大名的小女儿？
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着痕迹地颤了颤，下垂的长睫完美地遮住了震惊和懵然。阿七缓了两秒，她没有率先开口拒绝，反而轻抬眼眸，恰好对上了三代目火影远远投来的视线。
他的眼神里有不舍，有安抚，有隐忍，更多的是……默许。
不需要再犹豫了，阿七对上司的答案已心知肚明。
她握紧了刀柄，咬牙一字一顿回答：“惊鹿愿意，能够被选上是惊鹿的荣幸。”
“欸……”秋原直人愣了几秒，转而露出了畅快的笑意：“好，那到时候你与我一同启程，正好等到了回家的时候，稚姬就生日了。”
“明白。”
“我肯定，稚姬一定会喜欢你的。”
敢情……竟然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份礼物送给自己的妹妹。
阿七脸色未改，岿然不动。
她盈盈赔着笑，内心深处早就将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秋原直人压根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甚至也不在意。
他走上前，从她手中抽出了鹿脸面具，随意地弃置在一旁，用扇子掩住翘起的唇角，说道：“你真听话啊。猿飞大人，不如让阿七离开暗部吧，她的代号不好听，我也不喜欢，请允许她恢复原本的姓名吧。”
“宇智波……七。”
***
秋原直人走后，三代目火影单独留下了阿七。
他坐在小木椅上，愈发佝偻苍老的身体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背后是葱郁茂盛的绿叶挨挨挤挤、团团簇簇，更远处是雕刻在悬崖峭壁上的火影岩，亘古长存。
“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先离开一段时间也好，野泽那边我会想办法，你不用多管，”三代目火影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安抚：“就当接了一个长期任务，暗部这边也会继续保留你的档案，安心吧。”
阿七已经戴回了鹿脸面具。
她点头，声音里不掺杂任何感情：“是，多谢火影大人。”
三代目火影凝视着她，忽然真心实意地长叹了口气。
“……阿七啊，其实不用这么见外，木叶永远是你的家，我们随时欢迎你回家。”
窒息的安静充斥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风将街道上的嬉笑与喧闹悉数送进了耳畔。
借着面具的阻隔，阿七轻弯了弯嘴角，细品之下觉得这句话对她来说就像是嘲讽，潜意识又觉得三代目火影的声音里，虚伪中又夹杂着点无法辨别的真诚。
……处久了，大约是觉得她和止水他们是一路人吧。
她低下头，心中滋生出一缕不舍，又莫名其妙觉得有点遗憾。
但终究还是没有认可这句话。
……阿七从来没有家。
***
告别了三代目火影，阿七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地沿着楼梯往下走去。
然而，就在忍靴尖刚刚踩上了二楼台阶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尽头遽然传来了一抹熟悉又懒散的嗓音，让阿七波澜不惊的心泛起了点点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那人说：“是阿凯啊，早上好。”
“喔——那好巧啊，卡卡西，我们正打算去团子店，要一起吗？”
“不了，下次吧，我正要去交报告。”他话中含着点笑意。
不知为何，阿七竟然迈不动自己的腿。她索性侧过身，将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偷听他们打完招呼，在简单的寒暄过后，又互相道别分开。很快，脚步声继续重叠响起，一个继续往上走，一个继续往下走。
阿七又和着他们的脚步声，一起走出了火影楼。
恍惚中，她仿佛又听见铃铛碰撞在一起，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晨曦拂过她的肩头。
碎金穿透云层，均匀地撒向村落的每一个角落，将屹立的火影岩也淹没。
“再见。”
***
除了一些必要的忍具，阿七什么东西都没收拾。
第二天与秋原直人离开木叶之前，阿七沉默无言地换回了宇智波家的族服，再然后，她将暗部时期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塞在了寝室的最角落里，也没有与任何人道别——
既没有和夕颜天藏道别，也没有和羚羊、鼯鼠道别，更没有和卡卡西队长道别。
她只是抽空在青蛙的墓碑前安静地站了片刻，就再也没有回去暗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