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人情
阿七在嘈杂凌乱的赌场偶遇到纲手姬的时候,她正踩着凳子,一脸怒气地盯着放贷人,扎在脑后的金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什么叫不允许放贷给我?啊,混蛋!”
“有话好好说。”
放贷人挂着得体的微笑,从怀中掏出一卷账单,清晰地反驳:“从去年一月份到今年九月份一直没能还上钱,纲手姬大人,您不会以为还能在我所借到一分钱吧?”
在忍界,金融所的规矩谁都不能破坏。
即便对方是大名鼎鼎的三忍之一,初代目的孙女。
听了他的话,纲手姬露出了不爽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快没钱了——
在这种时候,揣着两包黄金姗姗而来的阿七就正好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于是她提早离开,在一个拐角处拦下了满脸气急败坏的纲手姬。
“我可以借钱给你,”怀揣着两包黄金,阿七决定开门见山,“不过,这些可不是白借给你的。”
她的话自然引起了纲手姬的注意力。
视线扫过戴着黑色斗篷的黑发少年,这位风韵犹存的金发大美人却微愣了一下,随后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抬步欲走。
阿七站在她身后,目送着她远。
她气定神闲地扯开钱袋,袋口微微倾斜,沉甸甸的金子顿然撒了一地。
它们咕噜噜地滚到她的脚边,在此时此刻成了最大的拦路虎。
纲手姬不由得停下脚步。
她转头回望着神秘的黑衣少年,美目微敛:“我说,小鬼,你的东西掉了。”
“——心动吗?”阿七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些钱我可以都借给您……哦,不对,乃至是送给您,只要您肯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救人。”
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纲手姬忽地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你究竟是什么人?”
说话间,她用余光打量着黑黢黢的角落,尾音不自觉添上了浓浓的警惕。
“不必看了,在下是一个人来的,”阿七向前一步掀开斗篷帽檐,迎着她的视线坦诚道:“在下名为阿七,是大名府的护卫,奉大名之命前来。”
此番前来,除了带着大名府的腰牌,她什么都没带,连佩刀都留在大名府。
她抬头望了望天。
入了冬的夜晚月朗星稀,星星点点。
夜还很漫长。
与此同时,在瑟瑟寒风中清晰地响起了纲手姬的嘲笑声,“大名……?少骗人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大名而答应你,别太天真了。”
阿七垂眸不语,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果然在下一秒,大美人用脚踢开金子,不屑:“既然是大名求我办事,这么点钱就想把我打发了吗,真是太可笑吧,我看你就是用着‘大名’头衔欺骗我吧?”
她这模样……
不知道是真以为她在骗人,还是单纯嫌少。
阿七弯下腰捡起金子,握在掌心:“您不愿意就算了,有的是人想要……那座矿山。”
纲手细眉轻挑,“哦……?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眼前的少年抬手带上帽子,垂落的阴影遮住了清俊的面容,“没什么,您有兴趣与我合作一次吗?”
“嗯?”纲手姬被勾起了点兴趣。
少年却不再解答她的困惑。
只见她倾身凑近,不容置喙地将一袋黄金塞进纲手姬的怀里,悄声道:“这包金子,就当我们两个相见有缘的赠礼吧,不过天亮以后,还请您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不会赌博没关系啊。
只要和纲手姬反着压,直接别墅靠大海。
***
热闹的赌局从凌晨一直到天亮边才结束。
天光乍亮,庄家揭晓了全场赢得最多的人,并以一座矿山相赠。
纲手姬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收起自己那一叠厚厚的欠款单,挤开人群准备离开,去下一个赌场继续潇洒挥霍。
然而没走几步,赌场的人就请她过去一叙,说有厚礼相备。
纲手姬有些纳闷。
她嘀咕了几句,终究没能压住那颗狂热的爱财之心。
甫一踏进幽静的房间,眼前的人就递给纲手姬一份证明。
翻开的第一眼,独属于山之国大名的印章,以及他工工整整的亲笔签名就冲进了她的视野里。
“山之国……一半矿山所有权证明?!”
半点准备都没有,纲手情不自禁地挑高了眉,语气也染上了惊诧。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昨天一夜,她是赌场输的最多的人,赌场的人无事献殷勤,背后定有所图谋,她不由得开始考虑要不要收下这份厚礼。
“在下的礼物可还有诚意?”
就在犹豫之际,背后倏忽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含着轻快的笑意。
纲手姬下意识转头回望,视线中多了昨晚那件熟悉的黑斗篷。
它的主人横抱着手臂,嘴角因为见到她而勾起一点轻微的弧度,被雕花窗棂切割的光影慵懒地散落在她的侧脸,连带着锋利的眉眼都变得温柔。
她终于清晰地看清了她的面容。
原来是个胆子很大的小姑娘。
身后带路的人自觉地离开了,走之前还贴心地帮她们带上了门。
“忍者——”纲手姬试探着问,“你是木叶的忍者?”
阿七接话:“是大名府的护卫。”
阳光晃得有些刺眼。
阿七逆着光,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的戒备,与最深处被掩盖住的对金钱的渴望。
思来想去,她还是从怀里拿出大名府刻有自己名字的腰牌,递交给她,“在下的心意也是大名的心意,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对方拿着腰牌默然不语,仔细翻看。
直到看到她的名字,金发美人才抬眸,难掩诧异:“你是……宇智波?”
“如您所见,”阿七并不避讳自己的姓氏,“我的确是宇智波一族残存的后裔。”
“猿飞老师有跟我说过你的事。”
阿七不知道三代目火影跟自己的弟子说了什么,便没有接话。
好在沉默过后,纲手姬终于散去了那点戒备,嗔怪:“啧,你早点拿出来不就好了。”
“抱歉,”阿七从善如流地道歉,“是在下忘了。”
将腰牌还给阿七,纲手姬瞪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盖章证明收入怀中,笑骂:“原来在你的眼里,我是那种能用钱收买的人。”
阿七很想笑。
她假意奉承道:“当然不是,您只是为了救人才勉为其难地收下而已。”
“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吗,真不知道猿飞老师怎么受得了你。”纲手姬有点嫌弃。
阿七沉默了,她忍不住辩解:“……火影大人并没有对在下多说什么。”
纲手撇了撇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正事要紧,阿七指向一旁的座椅,在她开口之前抢先道:“请您先坐下吧,我们细说。”
稚姬的病情很好描述。
当阿七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就看见纲手姬愤怒地站起身:“……木叶的医疗忍者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这点病都治不好吗?!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便是同意了的意思。
阿七长眸微眯,连连笑着应和,如沐春风。
她一边有口无心地应付着,一边在心底暗暗盘算,除去赠礼不得不搬出大名的噱头来,别的一应顺利,应该是能在这位大人心底留个不咸不淡的印象了。
说起来,这位大人的身份的确很特殊。
——初代目火影的嫡系,三代目火影的弟子,三忍之一,强大的医疗忍者,颇有名望。
……甚至具备了所有选举火影的条件。
思及此,阿七真心诚意地伸出手,“我们合作共赢,纲手姬大人。”
***
回到大名府,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阿七就从秋原直人口中得到了最新的消息,稚姬的病情恶化了,大名等不起,已于昨夜接见了药之国的使臣。
那群人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离开的。
估计大名已经答应了药之国的请求。
纲手姬插嘴:“什么请求?”
“联姻的请求,”直人回答,“可是药之国的国主的年纪……”
“我听说是足以当稚姬公主的父亲了。”
“唉……药之国的使臣刚走没多久,他们留下了几个药师,”直人不停地用折扇敲着掌心,蹙眉低语:“就算公主的使命是联姻,但稚姬必然不能嫁给药之国国主,他们太弱小了……”
阿七假装没听见。
她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殿下,请问公主现下还好吗?”
注意力顺利被转移,直人回答:“药师进去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的模样让纲手忍不住瞪眼:“那你们还愣着干嘛,我去看看公主,你们去把使臣追回来——”
“纲手姬大人,”阿七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拜托你先去看一下公主的情况,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就好。”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她认真地盯着她。
纲手姬被看得有些窘迫。
她摆了摆手,嘟囔:“知道了知道了,看在那半座矿钻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还有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下我对大名的谢意,公主就交给我了。”
不明情况的直人听得一头雾水,望向她们两人的眼神充满了困惑。
但他并没有追问什么,反而对纲手姬做了个标准的“请”的姿势。
事已至此,三个人分道扬镳。
阿七去找大名复命,纲手姬和直人则去了稚姬那边。
原本就不热闹走廊上顿时又安静了下来,瑟瑟寒风吹拂过野茉莉干枯的枝桠,又吹向阴霾密布的远方。
辗转过千折百回的长廊,阿七终于驻足在大名的屋前。
隔着一道单薄的拉门,她解下佩刀,恭敬地跪伏而下,扬声道:“大人,属下已经在约定的时间内带回了木叶的纲手姬,不负使命。”
屋内没有出声。
阿七的听力很好,她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中夹杂着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叹息。
沉默半晌后,里端的人终于开口说话:“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想要什么赏赐吗?”
阿七十分坦诚:“属下没有想要的。”
这趟短暂的旅途,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这样啊……”大名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懒怠之意,听起来似乎一夜未睡:“那稚姬的事,还要请你多加关注一些了。”
“是,纲手姬已经去公主那边了。”
“等等,你有见到直人吗?”
目光落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阿七望着自己的倒影,缓声回答:“是,刚刚在公主那边遇见了殿下。”
屋内陡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只听见“刷”得一声,面前的纸门被迅速拉开,阿七狭窄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衣摆,不住地前后晃动着,足以证明来人之急。
大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进来说话吧。”
阿七顺从地起身,跟着他走进内里。
背后的纸拉门被人重重地阖上,将熹微的光线彻底隔绝在外。寒风从缝隙中钻进,吹散了屋内的松香气,烛火惺忪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画满枫叶的屏风上。
和光影一样阴沉沉的是大名的脸色。
阿七能瞥见他眼角的乌青,应该是一夜未睡。
大名缓了缓,思忖着开口:“你应该已经从直人口中得知了什么吧。”
阿七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有回答。
“替我想个办法解决一下药之国的人。我的稚姬,是绝对不能这样草率地嫁过去的,用你最拿手的就好。”大名直截了当。
阿七这才开口:“属下明白了。”
似乎有些不放心,大名踱步转身走了几圈,遽然展开蝙蝠扇,探究地凝视着她:“宇智波——我听猿飞说,你出身于暗部,曾经隶属六分队,对吧?”
“是。”
大名又说:“这件事你帮了大忙,下一届的精英上忍选拔,我会和猿飞说一声……”
阿七听得头皮发紧。
她拒绝:“属下目前没有回去的打算,公主她很好。”
这番话似乎让大名的脸色宽慰了几分。
他抚掌微笑,态度重新变得诚恳起来:“那么,我说的这件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是。”
这样的任务对阿七来说并不算难题。
细碎的烛光被她幽深的黑眸所吞噬,又逐渐融合至猩红的花瓣之中。
大名也看见了她的写轮眼,他忽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昨天猿飞过来,似乎想把你要回去,不过我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