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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即明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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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荀弥没有闯进来,你没有随外来者离开飘零雪境,仍然站在庭院的树下,沉默地仰望着白茫茫的天空。你听说林南四季如春、从不下雪,于是有一天,你告别邻居们,穿越边界的冰阵,踏入那片属于花鸟与山水的天地。你终于见到不告而别的江行舟,他为整个林南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却很害怕你跑来找他。他说了什么呢?在梦里,你看见他殷红的嘴唇开开合合,始终听不清耳畔环绕的任何一句话。

“醒醒,有人来了。”辞海敲了敲桌子,清脆声响顺着木头传到你耳朵里。

你忽的爬起来,双手撑在桌上剧烈地喘息:陡然从梦境中脱离总是这样令你心悸。朦胧的视野终于渐渐清晰,桌上摆着你的云骑军档案,而你的头脑还隐隐发胀,停留在方才的梦中。你正在试图回忆那片漆黑梦境的内容,最终只拿下一片剪影,从中勉强窥得冰山一角。

你站直身体,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此时此刻距离你趴在桌上入睡只堪堪过了一个小时。

***

此前药王秘传的事情告一段落,你、景周、辞海三人聚在辞海身为云骑队长分到的小院中谈事。

大多数时候,辞海都沉默着,你很容易从他的表情辨别出他的态度:听你说话时,他会认真而专注地注视着你,偶尔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礼貌又有分寸,很符合陌生人的定位;而景周说话时,辞海的神态要暴躁得多,不希望对方卖关子的同时无力改变局面,不喜欢对方说话方式的同时偏偏忍耐下来了。

但总而言之,你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很融洽,美中不足的一点是景周一到这种放松的场合里、原本绑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就变成了散在肩膀上的一大把海草。他大概很不喜欢束缚感。

你们谈起的事无外乎此事的后续如何处理,比如龙尊丹枫要如何叫那帮龙师好看,如你所想,对方也确实打算着借题发挥;又比如你旁敲侧击地问起荀弥的事情,而知晓此事的辞海沉默不言,景周露出一个微笑、定定地看了你两秒,确定你是认真的之后才反问道“是不是记错了?”

再比如,你的云骑军档案是怎么个办法,如果你要退了这份档案该怎么做?而有关于这件事,景周的答案很确切。

他说腾骁将军即将凯旋归来,星天演武仪典将开,整个罗浮都在为这件盛事忙前忙后,加入云骑军,可以,退出云骑军,短时间之内恐怕没法受理——你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对方又在坑你,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随他心意暂时留下。

而更深层的、你没有探究的原因则是:其实你现在也不太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回星槎海中枢数星槎吗?不要,如果你一开始就甘心数数星槎、跑跑腿,你就不会想在罗浮整出名堂来了。既然不明白,那就给自己留出时间思考,想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谈完事情,辞海送走景周。你打了声招呼,将云骑军档案压下交叠的手臂下、趴在桌上小憩,结果一下子睡沉了——你还打算问问辞海你那把弓现在怎么样,因此没有离开。

***

现在你从睡梦中苏醒,是因为有人来访。

“是谁来了?”你问。

“是我和景周以前学宫的剑术老师,也是云骑军的教头。”辞海一边说话,一边朝敞开的门走去——他大约是才从外面回来的。衣袖挽起一截,汗珠沿着锋锐的下颔线滑落,他毫不在意地抬起手,抹掉汗水,快走两步跳下阶梯,脚踩到了什么、一柄剑跃到空中,稳稳落在他的手心。你这时才发现,辞海把长剑靠在台阶旁边,剑柄垫在一块小石砖上。那把剑保养得极好,寒光凛凛,剑柄上吊了一束绿色的剑穗子,干干净净、却有些毛燥,像是用了好些年头了。

“可能是为星天演武的事来的,你注意一些。”辞海诚恳地建议。

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你这样的建议。

正如你也并不明白,不过是见一个云骑军教头罢了,辞海何必把剑捏得那么紧?

……但你很快就明白了。

善者不来。

“难怪景周叫你老太婆,你这副样子,是打算找什么麻烦?”

语气变得刻薄起来了啊,果然关系不太好吗?你一边这么想,一边从房间出来,垂着头整理睡出褶皱的衣袖。

“没什么大事,来通知你,星天演武提前,在三天之后开始,每个云骑小队都至少要出两个人。”来访的女人脸上神情淡淡,好像辞海这个人并不存在一样,“这次再犯错,可就不知道下放到哪里去了。”

听见“犯错”两个字,你才抬起头,对庭院中的两人投出审视、探究的视线。照这个女人所说,辞海在云骑军中本不只是云骑队长的职务。你瞧他步伐稳健、练剑用功、天赋也尚可,确实不该只在罗浮仙舟上巡逻。巡逻确实重要,但如此上进的云骑应该更想上战场去与丰饶孽物殊死搏斗,争一份功名才对。

可是,辞海身上没有多重的杀伐之气,与你第一眼看到院中这个女人时的感觉截然不同,你不觉得他凶狠、也并不觉得他是带着血的兵刃,那他又是什么高位、如何下放的呢?

“不劳你操心,我的出路如何,将军自有决断。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徒弟吧。”辞海反唇相讥,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

想来,虽然他对你很有礼貌分寸,但那只不过是出于陌生人的疏离与客气,若来者触及底线,他也不会忍气吞声。

“我的徒弟如何也不劳你操心。三日之后,你得记着带一人来参加星天演武仪典。”

“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全罗浮独你最折磨你的徒弟,一手遮天,竟还有脸指责他人?”

那个女人措不及防,被说得一愣。她的目光扫过你,欲言又止,又瞥了眼神情不悦的辞海,最终沉默下来,只冷哼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你看着还没沉下气的辞海。

“我看,你倒是很操心她的徒弟。”你表情冷淡,依据辞海方才话语中的态度做出猜测,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一直在想,是谁给景周吃下定心丸,彻底让他相信我能从药王秘传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的呢?

景周识人无数,眼光毒辣,自然是一个原因;但他脚步轻飘,下盘不稳,必定没好好学过武艺,纵然知晓我身手不凡,又如何知道我游刃有余。

丹鼎司前,他那番话自然说得极为动人,我承认我也深受感动。没有比有人觉得你的生命最重要这个事实更加动人的了。

可事后,头脑冷静下来,我倒怀疑起来了。他若真的那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愿意折中再想办法,当真就让我一个化外民孤身去为罗浮出生入死?那就只能是他有意为之,根本心知肚明我不会有事。

如果你想找借口,那大可不必。

你看得出我身手不凡,我也照样看得出你并非等闲之辈。哦,当然,比起我确实是差远了。”

辞海等着你说完,他一点都不慌张,脸上更多的是面对景周时的冷漠与无动于衷。

但你知道,这是他面对景周的一贯手段,是他催促景周揭开真相的信号。

你并不吃这套。

“景周本该不知道,本该有第二手、第三手准备。堂堂地衡司执事,走过了几百年光阴,这点未雨绸缪的本领都没有可不像话,你说是不是?那是谁让他自信满满,又是谁让他决定节省时间精力人力,放开手脚让我去做呢?是你。”

“……为什么?”

辞海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东西。

你叹了口气,脸上显出一点无奈。

“辞海大哥,你可是无意间把我给出卖了呀。”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是是是。你与景周认识多久了?”

“一两百年,上学宫时就认识了。这个滑头一上武课就偷懒。”

“这就是了,你们相识甚久,而他恰好不精武艺,在这方面,相信你是再正常不过的。因此起初,我没觉得有任何异样。可这份信任已经足以支撑一个人的性命与罗浮往后百年的安宁了吗?景周做事那么谨慎周全,说话都让人无处挑刺,又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层层分析、步步为营,会因为与你相识百年就放弃多方求证吗?”你慢慢悠悠地解释,拖延的语调只会让眼前的人越发心急,“那就只能是你本身就是这方面的权威,不会有人的话比你的话更有说服力。那个女人说你犯了错,下……”

“是,”辞海瞬间承认,说,“我得了将军青眼,初入云骑军不久便担任腾骁将军的侍卫,结果没两年就因云骑军中的事革职。距离将军出征已有一百一十四年,我便已经一百十四年没上战场了。”

怪不得你觉得他身上血腥气不重,初入云骑、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便因事革职,在罗浮仙舟巡逻一百一十四年,任有再多的血气锐气也该磨平了。

长生种虽说长寿,但六百岁已算高寿。于他而言,一百一十四年,实在是太长了。云骑军身犯魔阴比之寻常人更快,人生已经走过一半,这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居然耐下性子在罗浮巡逻一百一十四年。

难道他从未上书请求回到战场?既然辞海承认自己得了腾骁将军青眼,要重返战场,分明比其他人更有机会。

奇妙的是,辞海竟然真的没有回去。难道腾骁将军不明白云骑军一生短暂?难道辞海不明白他的生命应该如何发光发热?身为将军侍卫,若是铸下不可逆转的大错,不从云骑军除名、去幽囚狱走一趟,岂能服众?革职下放,倒像是功过相抵,令其继续为仙舟效力的做法。

——你原先只是试探他的,并没有把握。

当你将你认为他关心那个女人的徒弟的判断说出口时,辞海并未反驳。对于这个耐不住性子、每次听你和景周打哑迷都抓心挠肺地难受、直来直去的人而言,你如果猜错了,他一定会立马跳出来反驳。刚才刻意拖延声音,也是为了让他不耐烦,让他为你补全话语、证明猜测,毕竟,他比你想知道答案多了。

你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示意辞海继续说下去。

“她的徒弟名叫镜流。这姑娘身世凄苦,那个老女人偏偏又严厉得不近人情,从未发觉自己的徒弟是什么心情。镜流姑娘第一次上战场,便是跟我那一队去的。我与她来往不多,但念及她初上战场,又是那个女人的徒弟,我还是多关注了点。

但一天下来,我就不明白了。

难道……她就是为了杀人,为了报仇站在那里的吗?”

你身体一僵,无心再探究辞海过去的细节。

难道你是为了尘世中的浮名才来到仙舟的吗?

不是的。

从一开始,你只是想找到江行舟,顺便看看失忆症罢了。

可为什么不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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