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败
“一日为奴,终生改不掉吃里扒外的性子!当初出卖你家主子得了恩宠,如今又听了你主子的指使,编造莫须有的事,栽赃嫁祸于我,为救一个害了江东大业的荆州女,你与你主子才是整个江东真正的祸害!”
袁佩善指着薜荔,歇斯底里的骂道,没有丝毫平日里端庄之态。
孙权盯着她,仿佛不认识眼前之人,片刻,眼神中便闪动出恶狠狠的光芒,冰冷的像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剜着袁佩善,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哭天抢地的爬到孙权身边,柔弱呼嚎道:“至尊,妾真的没做过这些事。至尊是妾的夫君,是妾一生的依靠,妾恨不得以自身为祭,以成就至尊的千秋大业,怎会做出这般糊涂事来。”
“只怕你最想以身为祭,成就的千秋霸业不是孙氏的,而是仲氏皇帝的。”谢道华幽幽说道。
她在旁站了许久,这场戏演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收场了。
孙权听到袁术的名字,顿时怒火中烧。
“贱妇!你还狡辩什么!”他一脚踢开袁佩善,咆哮道:“孤念袁氏僭越称帝,犯下滔天之罪时,你尚年幼,实属无辜,收你在旁,可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惹出一波又一波的祸端来,闹得江东上下不安!”
他愤恨说完后,心底的怒火稍稍平息,垂下眼睛,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必留了。”
袁佩善的脸色不由俱变,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摆出的凄惨模样,没有引起孙权的丝毫怜悯,等着自己的唯有和吕仓同赴黄泉,这到底是辛还是不幸?她望了一眼吕仓。
“慢着!”
本来心中畅快淋漓的周瑛,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心中一紧。
见到吴太夫人正被搀扶进来,脸色憔悴不少,阔别一年许久,竟老了这么多,像是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每走一步都步履蹒跚。
“母亲!”孙权仓惶迎了上去,将吴太夫人扶在榻上,“如今您病重,何故来此,有要紧事,儿亲去璋雍院就是。”
“只怕我不来,你就要做下糊涂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为孙氏延续香火。”吴太夫人斥责道。
“儿子糊涂。”孙权说完看见吴太夫人一挥手,站立在一旁的医士上前禀明道:“袁夫人身怀有孕已有月余。”
这个消息立刻在堂中炸响,周瑛心中不觉一抖。吕仓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向袁佩善,眼中有劫后余生的欢喜,也有落寞。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夫人扶起,我的孙子若是出了什么好歹,你们都脱不开干系!”吴太夫人指着一旁的侍女说道。
谢道华眼睁睁的看着方才已被判了死罪,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袁佩善,如今正趾高气扬的坐在榻上,成了整个将军府捧在手心的瑰宝。
“我年纪大了,只想享儿孙满堂的福气,谁把府中上下闹得人心不安,鸡犬不宁,谁就是在和我这个将死之人作对。安心做好妻妾的本心,才是为妇之德!”吴太夫人环视一圈说道。
谢道华跪倒在地,聆听吴太夫人的教诲,只觉声声刺耳。
搀扶吴太夫人回到璋雍院后,见这位老夫人的脸色总算和缓些。
“蛰伏了这多年,你竟还沉不住气,到底还是年轻,心急了些。”吴太夫人对沉默的谢道华说道。
“妾身以为这次能将她彻底铲除出侯府。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个老婆子如此不知好歹,关键时候跑来插一脚。”吴太夫人呵呵笑道。
“袁氏如今有了身孕,这是不争的事实,谁都动不得。权儿如今的年岁,膝下竟无一儿半女,这让我百年后如何去向孙氏祖先交代。”
“是妾身无能,嫁于至尊多年,无法繁育子嗣,替孙氏绵延香火。”谢道华愧疚的泪流满面。
“你也不必自责,等袁氏的孩子出世,你就是那孩子的嫡母。”
“可他到底是有亲生母亲的。”
“袁氏犯下如此祸端,终究留不得,待那孩子平安降生,她的命也就到头了,那时你就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算是我这个老婆子补偿给你的。”吴太夫人拍了拍谢道华的手,笑着安抚道。
“谢母亲如此厚爱!”谢道华感激道,“妾身定当竭尽全力,让孙氏香火繁盛。”
嘴上虽如此说,可她终究知晓,孙权的心思全然不在她们几个女人身上,这些年,她这个正妻与丈夫之间,外人说是相敬如宾,可她明白什么是貌合神离。
也罢,和吴太夫人一样,做好一座金身菩萨,顾好孙氏一族的脸面,就是她这一生的职责。
周瑛坐在那,一言不发,屋内只剩下孙权在她身旁,她眼见袁佩善被人端扶离开,眼神中的得意在宣告着周瑛的失败。她好不容易留存了一条命回到江东,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阿瑛,待袁氏将孩子生下,孤……”
“成全了我阿姐和胡从事。”周瑛突然开口。
孙权怔了一下,“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孤都可以答应你。”
“今日掀起如此大的波澜,不求袁氏能以死谢罪,只盼可以洗刷些我阿姐身上的罪责。”
“你难道想让孤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孙权的目光迎上了周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想让世人都知晓,孤的臣下是如何跟孤的女人勾结,一同搅得江东内外不安!”
“至尊难道要牺牲他人的幸福来成全自己的脸面吗?”
周瑛望着孙权,像是突然间不认识他了,冰冷的找不出一丝暖意。
“一个是从小到大伴您的挚友,另一个待我如至亲的姐姐。”
片刻,她看着孙权紧紧的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这件事会以吕仓的死为终了,勿要再掀起波澜!”语气容不得任何反驳。
白凝转过垂花门,匆匆进了内院,刚想去周瑛的房中,就被乔容清一声叫住。
她笑嘻嘻的盯着眼前这个美娇娘,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从前以为天底下唯有姐姐金荟才是最美的,可来了这才发现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那位袁夫人美则美矣,却是心肠歹毒。自己面前的这位周瑜的夫人,才是真正的艳冠众生,永远与人说话都和气,如今怀着身孕,更显得柔情似水。
“你瞧你这满头的汗,有这么着急吗?”乔容清说完,让瑚平递了帕子给白凝擦汗。
“女郎的蜜饯吃完了,我得快些给她续上。”白凝握着手里的食盒说道。
“这盒是给您的,特别特别酸!女郎说您肚子里有了小公子,肯定想吃些酸杏爽口。”
乔容清笑道:“阿瑛有心了,还不知这胎是男是女,她就先替自己定下是个侄儿了。”
她尝了口杏梅,虽酸的口舌生津,但却觉得甜进了心里。她感觉周瑛自从益州回来,整个人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突然爱上了从不沾口的蜜饯,同府中上下也亲厚了不少,不像以前总喜欢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这样甚好,乔容清心里欣喜了不少。她希望周瑛能安稳待在江东,此生平安,周府上下也得安宁,最重要的是能宽慰周瑜那颗牵挂的心。
白凝回到房中,见周瑛一刻不愿停歇,这几日除了见诸葛府的顾夫人和孙芷女郎,就是躲在房中一边养身子,一边写写画画。
她刚把蜜饯呈上,就听周瑛打趣自己,是不是又被吴郡街头的好风光迷住了眼,逛到这时才回来。
“才不是,我可是眼巴巴等这盒蜜饯等了许久。”
“那家店生意如今这么好了吗?”周瑛漫不经心的捏起一块放到嘴里。
“一户人家要办喜事,从这家定了好多好多蜜饯,可给掌柜乐坏了。”白凝回想起店铺掌柜满眼放光的样子,就笑了起来。
“江东这些世家一旦办起喜事来,排场铺的比立后大典还要奢华。只是不知又是哪家办喜事,庾氏?张氏?”
“都不是!”白凝神秘一笑道,“是胡氏。”
她本还想取笑周瑛猜错,可见周瑛整张脸的笑意凝固住了,呆在那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甚是吓人。
“怎么了……女郎。”她试探性的问完,就看周瑛踉跄着身子连忙跑了出去,她急忙跟上。
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周瑛来到一户装点红绸的府邸。仆人们正拿着喜布彩幔装饰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像是要在这两日就必须完工一样。
难道就是这个胡氏?白凝看着门口的匾额,心下更确定是这户人家定蜜饯,办喜事。可为什么周瑛是一幅坚决抵制这门亲事的模样。
当周瑛从胡综的府邸出来时,已是月色朦胧,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不知去向何方,整个人还沉浸于强烈的震动里。
下月胡综便要迎娶一位女子入府邸,将与他结发为夫妻的女子不是黄媛,而是孙权的表妹吴氏。定下这门亲事的人,正是孙权。
起初周瑛怒不可遏的质问胡综,怎能弃黄媛于不顾,她恨不得立刻手刃了眼前这个负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