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
这不是痛苦的大叫。
这叫声充满惊喜。
刘一山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有一种清凉，从眉心到了他的头部，然后顺延而下，向他的全身覆盖下去。
就像酷暑天，有一桶冰水，兜头淋下，那个爽？！
他一个激灵，口里居然发出了嗬嗬声。
然后他全身瞬间充满了力量，本来略显纤瘦的身子，好像突然间壮实了，身上肌肉隆起，身体骨节咯吱作响，个子一下高出了不少。
感觉自己现在成了一魁梧壮汉，拳头紧握，坚硬得像一个打铁的大铁锤。
“嗬，嗬嗬……”
刘一山忍不住嘴里发出吼叫，迈开大步，向仍在拼死绞杀的牛王和黑娃子走去。
干涸的田土本来硬如石板，他却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典型地“一步一个脚印”。
“分开！”
刘一山大吼道。
“哞—！”
牛群一齐叫唤。
刘一山双眼变得鲜红，他眼前一片红，脑子里因激动而感觉有些浑浊，一步跨上去，面向那两头小山一样的黑牛，双手再次拽住胶着在一起的两个巨大牛头上的牛角，深吸一口气，双臂猛一使力，霹雳般爆喝一声：
“开！”
一声响亮，刘一山手里一轻。
只见两头牛一分为二，像一座黑山被从中劈开了一般，
接着俩庞然大物收势不住，噔噔噔各向后连退三五步……
牛王退了三步，它终于山崩一样，倒在了干田里，直喘气。
黑娃子退了五步，但它终于摇晃着没有摔倒，摇摇欲坠地立着，大口喘气。
他俩好像又平局了。
“黑娃子……”。刘一山大喜，急忙冲过去，要扶着大黑牛，不要它倒下。
要知道牛摔倒，身高体重，搞不好就会折断几根肋骨，很危险的。
“哞……哞哞”。牛群发出欣喜的叫唤声，它们都快速爬起来，也急急忙忙地跑向牛王，关切地围了上去。
“这些牲口，还很重感情的？……”
看看黑娃子，虽有力竭之态，却没有什么大碍。刘一山放了心，再看看那群牛，不禁有些感慨。
这些大家伙虽然口不能言，脸上难见表情，但从行为举止上，却能见其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咳咳……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多谢……”
牛群中的牛王喘息了一会，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它肯定是脱力了，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但这牛王明显有一种王者的傲气，即使摇摇欲倒，也要坚持着站立，它那山一样的身子有着一种罕见的气势。
那个苍老的声音从牛群中发出时，刘一山先是一愣。
他没有想到老牛王能开口讲话，直到他看见了那一双眼睛，才明白那是老牛王在说话，而且是在对他说话。因为它的一双大眼，正直直地盯着他。
“……你……是我俩的救命恩人……要不，我俩今天就得倒下一个，或者双双倒下……”
牛王的声音有些沙哑，喘息中说话不快不慢，透露着温和，又不乏威严。
“黑娃子……是你们中的一员，你们为什么要以死相拼呢？你们团聚，应该亲近才对呀。”
刘一山没有感觉老牛王说话有什么奇怪，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的动物，也就是自家的大黑牛——黑娃子了。牛王应该是黑娃子的家人，他能说话，那他正好和它交流一下呀。
“这不是拼斗……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
老牛王字酌句酌，表现出了对刘一山充分地尊重。
“这只是一种仪式？什么仪式？都快出命案了，你们才是搞一个啥仪式？……”
刘一山不解，世上还有这样拼命的仪式？
“嗯……我们天牛帮，千万年来，都遵循这种神奇的仪式……唯有最强者，才有资格领导我们，才够称为我们的王……”
老牛王慢慢平息了喘息，很有耐心地解释。
“你说什么？你们的王？天牛帮？……黑娃子是不是……”
老牛王的话里信息很多，刘一山好像听明白了一些什么，忍不住连珠炮地问。
黑娃子静静地站在刘一山的旁边，这个时候用脸蹭了一下他的腰，看看它黑亮亮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明显有些得意。
“哞——”老牛王仰首望天，望着天上的月亮，似乎要在月亮上读明白什么。许久，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像是叹气，更多的却像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它已醒了，牛王……星月之力，星主。”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刘一山冲着老牛王大声地喊。
“……新的牛王已经产生，它会是我们的主……等它历经了它该历经的，就会来接替我的位子……”
“走吧，我们有了新的希望，有了引路的王……就如夜晚赶路，有了星星，还有月亮……”
“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到新的王来，带领我们去新的天，去新的地……”
老牛王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高深，半白半文言的，隐隐还有点诗意。它像是在对刘一山说话，又像是对黑娃子说话，又像是在对牛群说话。
它说话像念诗，一边说，一边往远方走去……
牛群也静悄悄地移动起来，它们低着头，很恭敬的样子，围着刘一山和黑娃子很有秩序地转了一圈，然后跟着老牛王默默离去。
“别，等等……话还没说完呢……我们还能见面吗？黑娃子要怎么找你们？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一山想拦住牛群，好好地问问牛王，关于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诸多奇怪的问题。
但他却拦不住，牛群像月光下黑魆魆的小山丘，一串串地往前走着，动作很慢，速度却很快。一转眼间，走在牛群之首的牛王，身影已经快融进月光下的夜色中了。
“……你不用找我们，需要的时候我们会找你的……”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你已经有了九牛二虎之力……足够……”
“……黑娃子牛王陪伴着你……”
牛王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晃晃悠悠的，不太听得明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像是从天空中传来的，刘一山听得一脸的问号。
“黑娃子，你要能说话该多好呀。”刘一山回头看着身边静静站着的大黑牛，它正口里悠闲地咀嚼着，就像那些耍酷的年轻人，总是在嚼着口香糖。
“你说那老牛王是不是也太性急了，话还没说完呢，就跑了。”
“还说我是你俩的救命恩人呢，一点表示都没有……”
刘一山话音未落。
“啥？那是啥……”
天空中一道星光飞射而来，就像有一颗星在陨落。
那星光无声地直接砸在刘一山身前一米左右，差点砸在他脚上。
“哞~”黑娃子惊喜地尖叫一声，几步跑上去，像一条狗一样，对着那星光砸落的地方，用鼻子去干田的土里拱来拱去。
牛把自己当条狗，那这可就是天下最大最怪的狗了。
“……走得匆忙，忘了答谢你救命之恩，这个小东西，送给您吧，好好珍惜它……”
天空中传来老牛王的声音，时远时近，像天空中有一个超级大喇叭，声音宏亮却音质不好，听起来悠悠荡荡，隐隐约约。
刘一山一听，有点发懵。
“这老牛王，刚刚听见我的抱怨了？”
“它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从天而降，如星辰坠落……莫非会是什么稀世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