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上）
“我说，今晚住我那儿。”霍醒言把话重复了一遍。这一遍不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告知。
……
不是假结婚吗，他这是什么意思？来真的？？这跟之前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我不禁往车门边靠了靠：“没必要吧……”
虽说我是很想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但也不是这种不明不白的发展。
他觉察到了我的动静，侧头看了看我，皱起眉头，脸上写着无语：“你在想什么？”
“啊？我……”
“我们今天才公布了结婚的消息，结果当晚就分居，如果被人发现了，他们会怎么想？”他把头转回去，看着前方红灯的倒计时，“不光是今晚，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都得出入同行，等风头过去了你可以再回去住。”
呵，我这还没去呢他就开始盘算着赶我走了？
“你的房间还是上回住着的那样没动过，明天我让阿姨再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当衣帽间，或者把我的衣帽间腾给你。别的还缺什么慢慢再添，你要是觉得王姨不在住不惯的话，可以把她叫过来陪你。”
他自说自话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妥善到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原来都过了那么久了他还替我留着那个房间，是不是表示他不排斥我再去住？是不是说明我在他家里还有那么点地位？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形婚也未必不是个近水楼台的好办法。
“没关系，我让她回家休假一阵子吧。”我的回答算是应允了他的“同居”提议。
霍醒言好像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长住，所以他家没有住家保姆，平常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让阿姨上门收拾打扫，王姨跟我住过去的话他肯定会不自在——最主要的是，我干嘛自己带个五百瓦的电灯泡在身边？
这么一个看似儿戏的转折让我的阴郁一扫而空，人都精神了。
从现在起我有大把时间可以跟他独处，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管他对我有没有感情，没有我就制造点，我就不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十天半月我会一点都动摇不了他。
车开了一路我都埋着头，生怕被霍醒言看到我咧得放不下来的嘴角，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这么做是在引狼入室。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再次走进那个有些陌生了的房子，丢丢的小爪子在地上奔跑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只见一只雪白的小毛球冲了出来，嗲嗲地叫了一声就朝我扑了过来，我抱起它，它兴奋地扭动身子，对着我的下巴又蹭又舔。
狗和猫大多不同，狗会直白地撒娇，喜欢谁就一定会表现出来，猫则是傲娇的典型，即使再亲近也总展现自己无动于衷的一面。不过球球比起猫倒更像是一只狗，每次我回家它都特意跑到门口来接我，贴着我的腿转悠，我在家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我躲起来它就过来找我，一会儿见不到我都不行。看见丢丢我就不自觉地就想起球球，一个小黑球一个小白球，要是放在一块儿肯定可爱极了。
换上拖鞋我抱着丢丢直奔卧室去了，推开门我吃了一惊：房间里并不是完全没动过。
上次我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霍醒言给我准备的成箱的东西我都没来得及全部打开看，没想到我走之后他竟然全都整整齐齐地收拾摆放好了，还专门又配了一套化妆镜和置物柜。
我走到衣橱前拉开移门，所有衣服都分类挂好叠好，尤其还多了几件风格各异的睡衣。
“还有什么缺的吗？”霍醒言站在门边问道。
我愣了愣，支支吾吾答道：“暂时应该……没有……”
“那你早点休息吧。”
他正要转身回自己房间，手机突然响了，我本以为他会回房接电话，谁知他看过了手机又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就直接按下接听键，然后打开了扬声器。
“喂？小舅，现在忙完了吧？”方瑶卷土重来。
“嗯。”霍醒言托着手机应了一声。
“我刚听到他们跟太姥爷说，你结婚了？”
霍醒言抬眼盯着我：“嗯。”
这大概就是他让我一起听电话的原因。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今天。”
“可以啊你！这次动作很快嘛！”方瑶激动不已，“你怎么求婚的？”
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让霍醒言一下子就沉默了。
求婚？幽默，根本就没这个步骤。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是通过新闻才知道自己已婚的。
“怎么又不说话了？”方瑶停了几秒，“你该不会没求婚吧？？”
想必是被戳中要害，霍醒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我的眼神有些紧张。
“真的没求婚？？？霍醒言，你怎么想的啊！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放在心上，舅妈是疯了才会跟你结婚吧！”
……
这丫头可真行，怒斥霍醒言之余把我也编排了一顿。
“你跟她说。”霍醒言自知理亏，架不住方瑶的拷问，走过来迅速将手机塞我手里，抱走了“碍事”的丢丢，成功给自己脱身。
“你说什么？”方瑶没听清霍醒言随口对我说的话。
我拿着的不是手机，是一颗炸弹。
既不能跟一个小孩子坦白形婚的事，又不能让她把霍醒言当成无情无义的渣男，这不是逼着我扯谎吗……
“瑶瑶……”
方瑶顿时警惕起来：“谁在说话？你家有女人？你那儿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吧，家里为什么会有女——”她忽然停住，小声问道：“舅妈？”
“是我。”
“你们住一起了？！”她惊喜地叫道，“那我是不是快有弟弟妹妹了！”
“……”这么犀利的话题让我哑口无言。我看向门口的霍醒言，脸上一阵灼热：“那个……”
“我喜欢妹妹！你们给我生个妹妹吧！”
“……”
霍醒言也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在跟我的对视中不知所措地撇开脸，我们两个尴尬地原地杵着。
“哦对了，我舅他跟你求婚了吗？”
“呃……他……”我抿了抿唇，还在纠结该如何快速结束这场酷刑。
“没有吧？我就知道他没有！我能指望他什么？”方瑶又开始大声训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长辈。
“有！他有！”我咬咬牙，先认了再说。
“真的吗？”方瑶被我如此肯定的回答暂时稳住了，但依然有点半信半疑，“那你说说他怎么求的。”
……
这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不过也不能算很盲，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这么多年电视剧小说我可没少看，求婚的场面……我想想……
我低头看着地板发呆，脑中飞速搜寻有关的片段，渐渐拼凑出了一个清晰又模糊的画面。
“他……布置了一个花园，有爬满紫藤花的拱门，有藤条编织的秋千椅，花园上空挂着许多星星形状的灯，每走一步都像漫步在无尽的星河里。”
我尽可能在塑造一个浪漫又不至于太夸张的场景。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坐在花园正中央优雅地弹着钢琴，一曲结束他拿出——”
“我舅啥时候会弹琴了？”静静听了半天的方瑶冷不丁打断了我。
……糟了，编得太投入，忘了考虑实际操作性。
我抬头瞪着霍醒言，用眼神质问他“你堂堂一个完美男配角为什么连钢琴都不会弹”，他撇了撇嘴，又一次灰溜溜地把脸转开了。
“他……那个……他现学的！就学了一首曲子装装样子！”我为了圆一个谎不得不又撒起了连环谎。
“看不出来他还下了点功夫嘛，不错，没给我丢脸。”方瑶满意地点评了一番自己亲舅舅的表现，“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拿出戒指问愿不愿意嫁给他……”说这话时我的脸又烧了起来。明明只是出于需要而临时编的瞎话，但当着霍醒言的面说这些实在羞耻，搞得好像是我在单方面意淫什么。
“不错不错！哦，你们是不是该睡了？快去睡觉！我要妹妹！”
说完她就任性地挂了电话，留我和霍醒言面面相觑，他抱着狗，我举着手机，都一动不动。此时的空气不是凝固，而是被抽干了。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就算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一觉就能怀孕是这个世界的认知，也不能这么嚣张地张口就提吧！
丢丢在霍醒言怀里安静地仰着头，又歪头看向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对当下的气氛感同身受。
我们俩站了许久，似乎都对这通电话给不出任何听后感。
一直这样不说话也不行，总得有个人先打破僵局。我脑子还没转到位，嘴先说话了：“为什么你的手机一整天都没有接到骚扰电话？”
……
问得好，一点都听不出来在转移话题呢。
霍醒言惊讶地张着嘴，愣愣答道：“我设了白名单，只有几个号码能打进来。”
“我也在吗？”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弱智问题，在得到了他看弱智般的眼神回应后我也愣愣地“哦”了一声。
“你休息吧。”
他从我手里拿回手机，匆促回房了，我这才感觉松了口气。
可是这才不过是第一天而已，以后难道每天都要这么尴尬地相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