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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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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期期末考试后的一天,姜乐接到了胡桃哭着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她声音嘶哑,带着抽抽嗒嗒的哭声:“姜乐,我要走了,你来送送我吧。”

等姜乐赶到酒吧,胡桃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身边正站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趴在她耳边殷勤地问:“姑娘,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

姜乐压根没来得及分辨这人究竟是恶意还是善意,直接大步走过去,趁人不防将男人挤到了一盘,皱着眉问道:“你哪位啊?麻烦站远点儿。”

男人看她一脸凶相,又碍于服务员的注视,只得悻悻地退到了一旁。

胡桃迷蒙地睁开眼,看见是她,便搂着人大哭:“姜乐,我要走了,我得去找他。”

姜乐皱着眉问她要走去哪,胡桃已然不知道回话,只是一个劲地哭,一个劲地说自己要走。

她没办法,只能将人抗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路上,周泽给她打来了电话。他很少主动来电,姜乐心中疑惑,但胡桃正闹得凶,她顾不上接电话,到家便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将人安置在沙发上时,胡桃才睁开眼,眼中情绪破碎,声音轻得像呼在镜子上的一口雾气,“乐乐,他把我给骗了。”

姜乐摸着她的头发,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仍是垂着眼温柔地问:“谁把你骗了?”

她像是一艘破旧沉水的小舟终于靠了岸,胡桃坐起身,搂着姜乐,头埋在她颈窝里。

向来泼辣且无所不能的胡桃,这会儿脆弱地像一扇摇摇欲坠的窗户。

姜乐听着她口齿不清的叙述,心里起了明火,又渐渐冷了下去。

原来,胡桃那个大学生男友几次考研不成,心灰意冷下便不再打算考学,转而收拾东西回家乡省会城市找了份工作,工资不高,但尚且算得上稳定,说出去体面。

临走时,那人承诺胡桃,等他安稳下来,就把她接过去,娶她,给她一个家。

一个月后,他说想见她,给她买了一张车票,叫她去找他。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火车,胡桃满心欢喜地下了车,两人痴缠几天。他告诉她,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看上一栋房子,三室一厅,可以一个做主卧,一个做书房,一个留作婴儿床。

他现在工作稳定,付得起房贷,只要她愿意出首付和装修的钱。

胡桃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碍于爱人的情话,被他所构建的未来迷了眼。于是,她便心甘情愿地将积蓄都掏给了他。

他让她先回来。等她把北城的工作和人情关系都处理好,他那边估计也把房子装修好了,到那时,两个人便结婚。

只是她回来后没多久,他却通过电话提出了分手,说自己遇见了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他这才发现,原来在遇见这人之前,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人。

他说对不起她,会把钱都还给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他以为我只在乎钱吗,我要他把伤我的心都给一块块地补好,他做得到吗?那个混蛋!”胡桃在姜乐耳边哭喊,她眼睛红得肿起,嗓子被眼泪淹得嘶哑,仿佛一只垂死的鸟。

姜乐很想骂她一句,你是没脑子吗?那么多年存的钱,随随便便就交给这样一个无赖的窝囊废。

但怀里的人无助地颤抖,好像一身傲骨早就碎得干干净净。姜乐最终还是什么都不忍心说,只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说:

“好,去找他。我跟你一起去,把钱要回来,我替你把人揍一顿。”

胡桃摇了摇头,唇齿不清地嘟囔:“不去,不能去,不去好不好......”

姜乐知道她这是醉意又上了头,或许这人整晚都是不清醒的,说要去找他也只是一时的气话。于是她便没将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哄着人躺在沙发上睡了。

一晚上,胡桃吐了两三次,大白好奇地跑过来闻闻她的口鼻,又嫌弃地跑开。

姜乐一晚上既要照顾人,又要收拾屋子,等一切安歇下来,她早就累得筋疲力尽,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了。

天光大亮时,屋里早就没有了人。

胡桃在桌子上用一张便签纸给她留了言:

【乐乐,对不起折腾了你一晚。姐姐昨天就买了早上的车票,我去找他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姜乐皱起眉。

胡桃一向在意年龄,讨厌别人叫她“姐”或“阿姨”。如今她这么反常,心绪不宁地到处乱跑,也不知会不会出事。

她正要打通电话联系胡桃,把昨天没骂出口的话都劈头盖脸地骂一通,再让她在下一站下车,等她想办法去接她。

这时候,手机却嗡嗡嗡地响了,显示的却是陌生的手机号。

电话接起,对面是她不认识的女声。

“喂,你是姜乐吗?你母亲出事了,你赶紧来医院一趟。”

在去医院的路上时,姜乐的脑子都是空白的。

昨晚一夜没有看手机,屏幕上有十几通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周泽。

哦,他一下子打了这么多电话,应该就是要说林秀芬的事吧。他知道事情的经过?是来通知她,还是要与她解释?

按理说,她应该给他回一通电话的吧。即便不问发生了什么,这么久没接电话,她也应该给他报个平安。

否则,他那么古板的人,一定又要皱着眉说教她一通。

但是姜乐只是目光散漫地盯着路面,手机捏在手里,却不敢多看一眼。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害怕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刚才电话里那人的话仿佛还在她耳边回响,说的什么来着?

哦,林秀芬受了重伤,情况很不好,已经送去抢救。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什么心理准备?她不知道,也不敢细想。

她害怕真的听到“病危”两个字。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大厅人来人往,有护士推着病人飞跑而过,一旁的家属跟着哭喊。病房外,有上了年纪的人跪着祈祷,双手合十,双眼紧闭,不知道拜得是哪尊神。

姜乐脚步虚浮地走到手术室外,先见到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女。

“你是姜乐?你母亲在里面抢救......”男人觑着她的脸色,顿了顿,斟酌着说道:

“我们接到邻居报案,夜间听到你父母的争吵声,初步推断是你父亲姜全酒后伤人,不慎将你母亲推倒,磕到了头部,导致伤重......如果你现在方便,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男人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入姜乐耳中,她艰难地将那些简单的字句串联起来,却难以做出任何反应。

姜乐有些呆愣地绕过他,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问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病人家属吗?她现在还在抢救,你最好叫你家大人过来,后面还有许多手续要办,你自己应付不来。”护士脚步匆忙,纵使表情有些不忍,但也只来得及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男人走上前,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旁穿着制服的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到一旁去等着。

“妹妹,医生一定会尽全力抢救的,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过担心了。”女人语气轻柔地安慰,一手扶着姜乐的胳膊,引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姜乐向来抵触陌生人的触碰,此时心思却全然顾不上这些,呆滞木然地由着人靠近。

“根据邻居和你父亲的描述,你母亲是在一户周姓的人家工作是吗?据你父亲所说,你母亲在没有告知雇主的情况下,拿了一些价值不低的珠宝首饰,雇主发现后解雇了她。你父亲一时气急,又喝醉了酒,失手将你母亲推倒。”

女人斟酌着话语,尽可能将事实说得客观且不伤人。但姜乐仍是一幅失神的模样,她那些闻讯的话便难以说出口,只得转而问道:

“你父亲现在在派出所,暂时来不了医院。你家里还有别的大人吗?你一个小姑娘,抗不了这么大的事儿。后续的治疗费用,还有照顾病人,都是很辛苦的事,最好找家里的大人来帮衬一下。”

手术室上灯牌的荧光算不上刺眼,姜乐一时不离地盯着,却几乎要被刺出眼泪。她像是终于回过神,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身边说话的人,开口时声音嘶哑却冷淡地回:

“没有大人了,只有我。”

林秀芬的父母是典型的老夫少妻。

生下林秀芬之后不久,男人死了,女人跑了,林秀芬被她的奶奶抚养至十五六岁,接着,奶奶也死了。她自己去大城市打了几年工,受不了那份辛苦,又跑回了村里。后来,她便遇上了回村的姜全,早早地跟他结了婚。

姜全本就只有一个坡脚的父亲,前几年脑袋渐渐不清楚,生活也无法自理,被他送进了养老院。

“你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吗?”女人皱着眉,语气公事公办,却隐含着一丝不忍。

姜乐摇摇头,“也许有吧,我没听他们提起过,不太清楚。”

女人接过同事递过来的水,拧开瓶盖放进了姜乐的手心里,另一只手在姜乐的膝盖上抚了两下,轻声说道:

“妹妹,你父亲他这个人平时怎么样?像这次出手伤人的事经常发生吗?我们需要界定这次事故究竟是意外还是故意伤害。”

姜乐捏着矿泉水瓶,眼睛看向手术室的门,没有回答。

女人似乎轻叹了口气,“邻居说经常会听到你们家有摔打声,只是这几年才安静了许多。你父亲他...经常酗酒吗?”

姜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眯起眼睛轻声笑了一会儿,才敛了情绪回道:

“他这个人就是人渣,不顺心时就爱拿人出气,酒精可背不了这个锅。”

荧光灯的灯牌熄灭,有人穿着白大褂率先走了出来。姜乐站起身,却没有往前走,反倒是像脚下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

她并没有注意到两个警察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林秀芬身上插着管子,脸色苍白地被人推了出来。医生告诉她,手术很顺利,但人却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仍要送到重症监护室里去。

“赶紧通知你们家里人来吧。”

姜乐盯着林秀芬看了两眼,面色冷淡地回了头,轻声应了句:“不用,我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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