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你开机仪式的时候戴过这顶帽子，我认得。”
像是在反驳他口中的“安全意识薄弱”，唐昭解释道。
晏向州凝眸看她。
唐昭裹着一身睡袍，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或许是因为生病，卸妆之后的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平白为她整个人添了几分易碎感，即便不施粉黛，仍然美得让人心惊。
空气沉寂两秒，对方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作用有些喑哑：“进去再说。”
非常不合理的要求。
尤其是从晏向州口中提出，更有一种诡异的突兀。
见她杵在原地没有动作，晏向州又开口，半是恐吓：“等会儿被跟拍的狗仔拍到可就不好解释了。”
理智回笼，唐昭侧身为晏向州让开一条道。
晏向州从容地进门，顺手将房间门带上。
唐昭贴着门口的墙壁，人站得笔直，跟罚站似的一动不动。
表面看着还算淡定，实际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这是什么魔幻的走向？
唐昭目视前方，暗戳戳揣测来人的目的。
晏向州靠在另一面墙边，跟她面对面，见她这副模样哑然失笑。
他把帽子口罩统统摘下来。
因为拍戏需要戴假发套，他自己的头发修剪得很短，额前的碎发被帽子压塌，加上房间里的暖色灯光，锋利的轮廓看上去竟然比白天柔和许多。
“看到热搜了吗？”
话题切入点是唐昭没想到的。
唐昭整个人云里雾里的，老实回答：“看了。”
晏向州说：“我的意思是最新的那条。”
唐昭反应再迟钝也不会听不懂晏向州的弦外之音。
她试探地问：“晏老师，业内大V那张图—”
“我团队的手笔。”
晏向州的语气风轻云淡，像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唐昭哑然，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飞快地转身跑到床边捞起床上的手机点了挂断通话。
她捏着手机，转身看向依然靠在墙边的人，表情有些僵硬。
“那个，晏老师，我刚刚在跟人打电话……”
晏向州眉尾微微上挑，望向她的眸子犹如一汪幽池，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笑非笑。
泰然自若，丝毫不慌。
他说：“你一向这样？”
唐昭迷茫：“啊？”
他没深问，转移话题：“是你信得过的人吗？”
唐昭咬着嘴唇点了两下头。
握在手里的手机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提示音“嘀嘀嘀”地响个没完。
小莱，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唐昭有点崩溃。
晏向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表态，却缓步朝着床边走来。
他越走越近，唐昭的神经越绷越紧。
终于在她下定决心，晏向州再往前一步就一定出言阻止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唐昭松了口气。
还好他的目的地是沙发。
晏向州长腿一迈，跨到沙发边坐下。
“过来，坐。”
他朝对面扬了扬下巴，语气不算命令。
唐昭在他对面的床边坐下，两只手不自在地交叠在一起，怎么放也不是。
略有些坐立不安。
见她这样，晏向州微仰身子往后一靠，双臂摊开撑在沙发边，开门见山：“唐小姐，我有笔对你来说一本万利的买卖，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唐昭脑海里“嗡”地一下炸开，第一反应竟然是还好刚才的电话挂得快。
“什、什么买卖？”
脑子里空白一片，唐昭感觉嘴已经不是自己的嘴，只是本能在接话。
她眼珠子上下左右胡乱飘，就是不敢直视正前方的人。
直觉告诉他晏向州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信息量很大。
果然。
对面挑起话头的人却坦荡得很，一动不动地凝视她。
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两个字如惊雷落在她耳边。
“跟我。”
房间里落针可闻，空气接近凝固。
白天邵允跟她说跟他是她的最优选时唐昭只觉得不屑一顾，也毫不意外，但是现在……
她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晏向州虽然绯闻缠身，但圈子里的人对于真玩咖和被碰瓷还是有一定的敏感度的。
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唐昭始料未及。
晏向州眼睁睁看着对面人精致的五官逐渐扭曲，终于出言解释。
“别误会，不是包/养你的意思。”
唐昭刚要出口的话又哽在喉间，声音憋闷，不过松了口气：“晏老师，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晏向州忽然起身。
唐昭连忙站起来。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对望，晏向州幽潭般的眼眸里饱含唐昭看不懂的情绪。
“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资源、名气或是其他。”
没说条件。
唐昭深吸一口气：“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代价呢？”
晏向州反问：“你听说过吗？”
唐昭懵了：“什么？”
他说：“几年前圈子里盛传我有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入圈两年，唐昭对此或多或少有点耳闻。
晏向州自成名以来绯闻不断，唯独一位，他和他的工作室从未澄清。
见她没说话，晏向州接着说：“你两年前才出道，没机会见她本人，但……”说到这儿，他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了下。
几秒之后，他开口：“但你们很像。”
没记错的话，那位一直被传成的晏向州绯闻女友的前辈叫做祁韵知。
她长相是圈子里独一份的美艳，演技很好性格也直率，家世底蕴雄厚给她在圈子里做自己的底气，所以她的口碑一直不错。
只是天妒红颜，祁韵知三年前风头正盛的时候在去参加一场活动的途中遇到空难意外身亡。
那时候唐昭尚未出道，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狠狠惋惜了一阵。
“你做替身，我捧你，就这么简单。”
唐昭刚才看剧本熬出的一点睡意消散殆尽。
晏向州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当时的传闻？她这算不算是吃到了一手的瓜？
可是……
怀念白月光她理解，但她又不是没在屏幕上看见过祁韵知，她两除了都是明艳系的长相，其余的，到底哪里像了？
唐昭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很想建议晏向州去看看眼科。
当然，她不会当着晏向州的面这么说。
迟疑两分钟，她说：“你说的替身…哪方面的替身。”
空气再次凝固。
晏向州冷淡的表情有瞬间的怪异。
这个“哪方面”说得就很微妙。
都是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他当然听明白了。
晏向州轻咳了一声：“放心，我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该不该信他呢？
唐昭垂下眼眸。
很可耻，她白天才暗讽了孙兰菲。
但不得不承认，她很心动。
这可是她千辛万苦为自己争取到参演机会的《玄机》她用脚趾想都知道耀世那人会给她使绊子。
以往那些露脸统共没几分钟的角色他都能找人防爆她，《玄机》里她戏份占比这么大，后续宣传和播出的阶段那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她不敢想。
晏向州就像看穿她的心思一样：“唐昭，你和别人不一样，你需要一个后盾，而我恰好乐意当这个后盾，虽然不是无条件的。”
晏向州既然能说出这话，说明他已经调查过自己了。
他说得对，她和别人不一样。
圈里不是没有毫无背景的小透明凭借自己的努力一飞冲天的先例。
但后来能成功的人是谁都可能，只不可能是她。
因为她也曾心高气傲，自以为能和资本作斗争，于是一出道就得罪了人，耀世的针对和这些年的现实告诉她，她好像很难与之抗衡。
“一辈子籍籍无名，你会甘心？”
杀人诛心。
大拇指指甲几乎嵌入半握成拳的食指中，伴随着细微疼痛她抬眼看向对面。
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她不甘心。
晏向州并不急于一时。
他弯身坐回沙发上，摸出手机。
“叮咚”
微信新消息提示音。
沙发上低头看手机的人掀起眼皮看她：“不看消息？”
唐昭后知后觉，解锁了手机。
联系人头像旁又是一个小红点。
对方的头像是只小小的金渐层，圆嘟嘟的，微信名叫咖喱，验证消息栏一片空白。
唐昭看一眼待通过的验证消息，又看一眼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人。
“晏老师，这个咖喱……”
晏向州声音一本正经：“我的猫，可爱吗？”
可爱是挺可爱的，只是：“我怎么记得剧组群里你的微信不是这个？”
“私人号，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开不是吗。”
唐昭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深意。
她同意了晏向州的好友申请，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给他备注。
反正这个名字也够显眼了。
唐昭点开他的头像。
看着除了通过好友验证外空荡荡的消息栏，唐昭的心情只能用微妙来形容。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隔绝了周莱源源不断发来的问号。
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见她并没有给出回答的意思，晏向州或许是觉得无趣。
他站起身，理了理刚才压皱的衣角。
“既然有联系方式，考虑好了就联系我。”
没等唐昭接话，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回头。
熟练把口罩墨镜戴上，他的声音隔着一层纱布，有些沉闷：“对了，为表诚意，我会先送你一个惊喜。”
说完，没等唐昭反应过来便兀自转身开门离去。
唐昭站在原地，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