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手机还在震动。

她嗓子发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越发疼了。

解锁手机，点开周莱的头像，满屏的问号看得她脑仁隐隐作痛，想了想，她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对面几乎是秒接：“我没听错吧我没听错吧？刚才那个是晏向州？他特意来找你说热搜的事情？你给我老实交代！”

周莱的声音连珠炮似的轰炸过来。

唐昭揉揉眉心，选了个比较折中的说法：“如果我说他和传闻里不太一样，其实是个平易近人关心新人德艺双馨的演技派，你信吗？”

周莱在电话那头愣了两秒，随后声音幽幽响起：“你觉得呢？”

唐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不是她信不过周莱，只是她的性子由来谨慎，有些事情还是烂在心里比较好。

“算了算了，我只是太惊讶了，也不是非要你说不可啦。”

毕竟是她的好朋友，周莱了解唐昭，她既然不想说，周莱也不会非要刨根问底。

她就是担心：“不过小昭，我还是得提醒你，我们都不了解晏向州，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咱们也不知道，但他的资本摆在那儿，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唐昭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这是在打电话周莱看不见：“嗯，我知道。”

她知道晏向州的家世不比他那位过世的白月光差，但直到周莱给她科普，她才知道他的家底到底有多雄厚。

他爸晏成威从政，地位颇高那种，大哥晏向臻又是商界大鳄，还是恒星的大股东。

他没有资本，他就是资本。

“不过你也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拍戏呢，我过几天就来看你。”

两人互道晚安，唐昭挂了电话。

留了一盏床头夜灯，唐昭上床钻进被窝里。

她打开微博，热搜里，对戏那条词条稳居高位。

晏向州的团队果然大手笔。

唐昭犹豫再三，没再点进去。

词条虽然还是那个词条，里面的内容估计已经被公关了。

她手指戳着屏幕往下滑，发现小号加入的粉丝群里今晚热闹得很，消息栏已经99+。

唐昭紧了紧被子，悄悄潜入群里看她们在聊什么。

结果一点进去，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差点看花她的眼睛。

群里的消息还在不停刷新：

「姐姐的脸不是脸，是我为爱冒的险！」

「姐姐的腰不是腰，是来取我命的刀！」

「甜心哈哈哈哈你好土，但是说得好对！」

「讲道理，我没看过原著，这张路透又颓又美，有看过原著的人给我描述一下昭昭这扮相的水准吗？」

「本人《玄机》初开就追更的书粉现身说法，大概水准就是易凭秋从书里走出来了」

「排，我作证，昭昭这扮相真的太绝了」

「刚从热搜词条进来的新颜粉报道，去考古看了眼这姐以前的剧，这脸这演技凭什么还不火？？」

「新粉+1」

「新粉+2」

新来的粉丝在微博群里源源不断地“+1”，唐昭盯着手机屏幕，昏暗的光线下，她好像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新粉能循着热搜找到她的粉丝群，看群里的消息不间断，是不是说明……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果断求证。

唐昭迅速下滑屏幕，点进高位词条。

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业内大V的那张路透，图片没有任何剪裁，博文也没有编辑过，只有转赞评的数量增加许多。

鼻塞的缘故，唐昭的呼吸声有些沉重。

耀世对她的防爆两年来第一次失效。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微信。

点开那个与他本人气质极度不符的猫咪头像，看着一片空白的聊天界面，唐昭的思绪混乱。

这是他离开前说的惊喜吗？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义地滑动许久，唐昭一颗心在天平两侧摇晃，来回皆是权衡考量，所以没注意到屏幕上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

正出神，手机蓦地响了一声。

她吓一跳，回神，视线定格在屏幕左侧。

猫咪头像发来简短两字：

「晚安」

唐昭闭着眼睛默数三个数，睁眼，回复对方：

「晚安」

消息刚发送成功，唐昭把手机扔到另一边的枕头上。

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不出意料，她一晚上没睡好。

一大早，唐昭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来电铃声将她的睡意彻底驱散。

唐昭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捞过手机，她接通电话，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喂？”

“唐昭？”

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周睿。”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唐昭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还在梦里。

恒星娱乐的总监亲自给她打电话？

唐昭狐疑又小心地开口：“周总监，有事吗？”

周睿道明来电用意：“是公司考虑到你的前瞻发展，决定为你更换一个更专业的经纪人，我呢就是通知你一声。”

唐昭揉了把眼睛：“换经纪人吗？那琴姐？”

“这个你放心，公司有自己的安排。”

唐昭倒不是关心赵琴后续的工作安排。

赵琴这个人带艺人总想着走一些歪门邪道，唐昭适应不了她的模式，所以她手上的资源自然而然也是优先考虑一些懂事的小艺人。

她更在意的是，通知她这个消息的人是周睿，那这就不会是一次简单的更换经纪人。

“周总监，我冒昧问一句，公司为我安排的新经济人是？”

听筒里安静了几秒钟后，周睿的声音响起：“是洛云。”

唐昭整个人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云？”

业内的金牌经纪人的大名如雷贯耳，唐昭太熟悉这个名字了。

应该说在这个圈子混的艺人就没有不知道洛云的。

她是恒星的，手底下带过几个艺人，没有一个是掉出一线以外的，但唐昭的震惊不止于此。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洛云还是祁韵知的经纪人。

“喂？唐昭？”

周总监在电话那头喊了好几声，唐昭终于回过神来。

她赶忙回复：“啊我在，您说。”

周睿对于她刚才的走神也没有不满，心平气和地通知她：“你呢，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今天下午洛云和给你配备的助理就飞影视城了，之后会一直跟组，你就安心的拍戏，在剧组里好好表现，争取……”

除了比较重要的信息，后面的喋喋不休她没听听进去。

居然还配备了助理。

外头天色还没大亮，唐昭已经完全清醒。

机械又礼貌地应付完电话那头的人，挂断通话，唐昭心不在焉地进了卫生间洗漱。

吐掉嘴里的泡沫，唐昭含了两口清水漱干净口腔里的残余，又掬了捧冷水浇在脸上。

冷意激得她打了个寒战。

前额几缕发丝不慎被浇湿，唐昭撑着盥洗台边缘抬着下巴看镜子里的自己。

有水珠顺着头发丝沿着额头一路往下，划过鼻梁，再顺着鼻尖滚落跌入洗手池中。

眼底一抹淡淡的乌青昭示前一夜睡眠质量不佳。

对镜自视许久，她眼眸里漂浮的情绪最终落回了眼底，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简单护了下肤，唐昭收拾收拾，准备去片场。

下楼的时候剧组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门外仍然蹲守着大片粉丝，不过还算有序。

唐昭穿过人群上了车。

车上没别人，唐昭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她刚一上车司机就发动了车子。

唐昭有点吃惊，一只手扒拉着副驾驶的靠背前倾着身子问司机：“司机师傅，不等其他人了吗？”

她这才发现今天的司机师傅换了人。

对方憨厚笑了两声，说：“这是您的专车，只接您一个。”

唐昭表情一滞，然后松了手。

行吧，懂了。

她一屁股坐回去，心中不免感慨晏向州惊人的执行力。

另一只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唐昭解锁手机打开微信，金渐层小猫头像旁边有一个红红的1。

唐昭点开消息：

「早安」

对于他安排的“惊喜”只字不提。

唐昭看了眼屏幕，又抬眼看了看驾驶位上专心开车的司机师傅。

随后下定决心，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昨晚你说的，我同意了」

只是几个字而已，发送过去之后唐昭却惊觉自己手心都冒出一层薄汗。

她权衡了一晚上，连梦里都是这件事。

晏向州太懂如何松动她的心理防线了。

她需要一个能和耀世抗衡的护盾，他就让她看见那个耀世动不了手脚的热搜词条。

她渴望资源和长远有规划的发展，他就把金牌经纪人调来带她这个糊咖。

她可从来不是邵允口中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她是野草。

是汲取到一点养分就要破土而出疯长的野草。

是彻头彻尾的俗人。

对方很久没再回复消息。

唐昭也不在意，反正总会在片场见到。

司机师傅平稳地将车停好，回头见后座的人在没动，连忙提醒：“唐小姐，到了。”

听见声音，唐昭抬头看窗外，已经到片场了。

“谢谢师傅，辛苦了。”

唐昭前后脚刚从车门里迈下来，迎面撞见了脸色不佳的孙兰菲。

对方直直朝这边，显然是奔着她过来的。

私底下唐昭其实不大想跟她说话，正准备绕过去，孙兰菲忽然出声，语气不善：“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