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强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中介里的人食言了,却给出一个特别牵强的理由。
此刻,他沉重地对高女士说:“从教十多年来,我清楚你孩子的情况。不过只要他有学习的兴趣,英语还是能学好的。”
高女士便柔和地问他:“你认为他怎样才能学好?”
他便庄重地说:“学英语只需把握两点,一是记单词,二是记语法点。”
高女士又微笑着问他:“你能帮他吗?”
他讲诚实地说:“我只能帮他记单词,理解课文,但我对初中语法不熟悉 。不知道那些语法他学过,哪些语法他没有学过。”
她点点头,又盯着他的眼睛说:“我问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她平静的面容中又露出一丝微笑说:“你有多少钱?工资是多少?”
他便不好意思地说:“我有八万元存款,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一千五百元左右吧。”
她又轻微一笑问:“房子呢?”
他同样有点窘迫地说:“准备按揭买。”
“挺好的,”她点点头。“我还要看孩子。我们以后再联系吧。”
他赶紧站起来,点头说:“好的,再见。”
嫂子了解完情况后让他先回去。稍后,她会把结果告诉他的。过了一两天,嫂子问他能不能放弃孩子。他说那是不可能的。嫂子说那就只有再等等看了。他心中十分明白,也十分懊恼。本来挺平静地,平白无故地生出这么多事儿来,让他喜一阵,悲一阵,激动一会儿,又失望一会儿的。转眼就到“五一”了,他不知道他将面对怎样的人生之路。
“你确实要找个住处,或者买一个二手房。”他的好友武江说。“有房子,可以添一点硬件,而且房子在今天就是一个家庭中最有份量的资产。有人说发展才是硬道理,但对婚姻来说,房子才是硬道理。”
于是,他又出入在二手房交易市场里面。
在市区北街的西侧,有一个“东方社区服务中心”。该中心里有二手房交易、婚介及招聘等服务。他很不好意思地走了进去,他的脸皮有点发烧。房子里坐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那个老太太个子很高,披着长发,她举止得体,仿佛是一位退休教师。她一看见有人来了,就马上站起来让座。那个“中心”只有一间房子,门向北开着,面向东西大街。房子里面有两个旧沙发紧挨西侧墙壁摆放着,沙发上大约能坐六七个人。沙发南面有一些简陋的炊具和餐具,在炊具南面有一个小木门。沙发对面紧挨东面墙壁摆着一个办公桌,办公桌前面有一个木椅。办公桌后面挂了一个帘子,帘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木板床。他坐到沙发上以后,一眼便看到对面墙壁上醒目的红纸黑字:
“某女,29岁,离未育,白领;
某女,31岁,政府公务员,有房带一个男童。”
……
他便微笑着问那个正在窥测他内心世界里面每一个毛孔的老太太说:“阿姨,那位31岁的公务员是不是计划局的?”
那个老太太冷漠地回答说:“不是,她是档案馆的。怎么你离婚了?和计划局人谈着吗?谈得怎么样?”
他微笑着摇摇头。
那个老太太又显得十分吃惊地问道:“她嫌你什么?”
他仍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她嫌我带一个孩子。”
那个老太太又面容凝重地问:“男孩还是女孩?”
他随口说:“女孩。”
那个老太太便不屑一顾地说:“女孩儿有啥嫌的?女孩子将来还能收到一份彩礼钱。要不这样,我把档案馆的这个女的介绍给你。她人长得很好,家里条件也好。你也一表人才,看起来也很年轻 ,条件也不错。”
他又羞涩地笑着说:“人家城里人怎么会找乡下人呢?而且我们穷教师又有谁瞧得起呢?”
那个老太太又露出一丝惊喜的神情说:“你是老师?老师好啊,工作稳定,收入又好,人又可靠。教师是个好职业,一个有心思的女人都会选择教师的。因为教师能给她们带来安全感。你是教什么的?”
他简短地说:“英语。”
那个老太太便十分有把握地说:“那你的情况很好。我帮你找上一个好的,没问题。”
他却说:“我想看看房子。”
那个老太太便不悦地说:“听我的,先找对象后找房子。你先把房子买了,再找对象,如果人家对房子的大小、位置等不满意怎么办?把对象找好了,按人家的意思买房子,岂不更好?”
他沉思了一会儿,仿佛她的话也是对的。她仿佛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略显埋怨似的说:“年轻人干什么事都要干脆,你不找媳妇,要房子干什么?如果你找到一个条件好的,把你的钱用来买车、做生意、买股票都可以,为什么只想到买房子呢?”
他听后,略一思考便点点头说:“好吧。你这儿有合适的吗?”
“合适的太多了,”她指着墙上的几个人大声说。“看看那个不合适?”
她又打开一个大册子说:“再看看这里!”
他便凑过头去想看一看。
那个老太太却又合上那个大册子说:“你不能看,这是个人隐私。我读给你听。”
她一边说,一边戴上眼镜,然后便一页一页地翻起大册子读起来:
“王莹,76 年,某厂技术员,大学毕业。家庭条件好,人长得也好,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孩儿,由父母扶养,其父母均为退休教师。王莹本身就是独生女,咸阳有房子。
“肖青叶,某小学教师,80年生,离独,相貌好,气质佳,本市有房子。欲找35 岁以下男或条件优秀的男士,年龄可以放宽。”
当他听到肖青叶的情况时,便插嘴说:“我已经38 岁了,人家才28 岁,适合我吗?”
那个老太太便坚定地说:“适合!她委托我帮她找合适的人。我说你合适,你就合适。不信,你和她见面试试。”
他听后,只是微笑了一下说:“算了,你先给我说一说那个公务员吧。”
那个老太太又胸有成竹地说:“好,没问题。你先填一张表。”
他一看就知道是个人信息登记表。他真实地填上自己的一切信息,只在姓名那一栏上写两个字“小文”,择偶标准那一栏他没有填写。
那个老太太见了,便特别郑重地对他说:“这一栏也要填上。”
他便解释说:“我的标准只有两条:一是正式工;二是人要长得不错。其它条件不多做要求。”
那个老太太便生硬地说:“那也好。那你把手续费一交。”
他便小声地问:“多少钱?”
她指着办公桌上一个小小的价格表对他说:“你看,婚介手续费管一年,只要五十元。成功费双方各交二百元。房屋中介手续费为30元,成功费为房屋总价的8%。”
他皱了一下眉头,便掏出50块钱放到桌子上,一边沉重地说:“那就拜托你了。不知您贵姓?”
那个老太太依然冷漠地说:“姓赵,我马上就和那个公务员联系,明天就有结果。”
他便微笑一下说:“好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没问题!力争暑假吃你们的喜糖,”那个老太太坚定地笑着说。
他也笑着离开了,他仿佛从一个氢气站里走出来似的,他一个劲儿地想向空中飘去。他飘飘然地向西走去,仿佛娶了吴妈的阿Q一样,心里唱着《得胜令》一口气走回他的临时住所。
她前妻见到他,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见了,仿佛感觉很过瘾似的,他竟然开心地对她咧嘴一笑。她又睁大眼睛瞪了他一下,他仿佛感到更加高兴了,仿佛心中的蜜湖受到火山的蒸煮,向四周漫溢似的。那种甘甜不但浸透了他心中的千山万壑,也波动了他面庞上的层层涟漪,使他心旷神怡。
“阳阳,你爸疯了!”他前妻大声喊道。
“爸爸!”孩子一声尖叫便哭了起来,当她看见正在客厅里面傻笑的父亲时,她便扑入他的怀中。他把女儿抱在怀里,女儿一边搂着他的脖子,一边擦拭眼泪,同时嗔怪地对她母亲说:“你才疯了!”
“好了,别埋怨她了,”他摇了摇女儿的身子。
他前妻又冲女儿喊道:“喜欢你爸,明天就和你爸走!”
他孩子也生气地说:“走就走,谁想和你住?”
他便对孩子说:“阳阳,不要和妈妈吵架。爸爸带你吃烤肉去。”
孩子板着脸说:“我不去。”
他柔和地问孩子:“为什么?”
他女儿说:“我要帮你省钱买房子。”
他便微笑着说:“你真乖,不过一顿烤肉是省不了多少钱的。”
他女儿又说:“我们一点、一点地省呗。”
“好吧,”他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中。她女儿把头伸向他的肩头,并把她的脸蛋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他感到无比快慰。
傍晚,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对面洁白的墙上,仿佛一面灿烂的镜子,映出一道明媚的景色。夕阳无限好,黎明更喜人。他正醉熏熏地迎接那个夕阳后的灿烂黎明。
黎明终于来了,初夏的黎明阳光灿烂,月明星稀,长空湛蓝。他拉着女儿的手从依依柳树下走过。鸟儿“鸣脆柳”,晨风微微,玫瑰争艳,芬芳入脾。仿佛微风也从他的心头拂过似的,花香在心间徜徉,柳枝也在他的心头摇曳。他自己也已化作一块氤氲的云朵,在女儿小手的牵引下,飘向梦一般的校园。早晨十点半,他的电话响了,他平静地拿起手机,等待他早就期待的好的消息。电话里面传来那个他熟悉的比较生硬的声音:
“小文,我是东方社区的。昨天我给她打过电话了,而且也说了你的情况。我昨晚还特意对她妈也说了你的情况 ,她们对你挺满意的。”
听到这儿,他已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他的面容也由微笑变成自信。他高兴地说:“谢谢你哦。”
那个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那个女娃说她不喜欢带眼镜的。看样子后面我们还得多做一些工作了。”
他无奈地挂掉电话,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阴云,慢慢地那丝阴云不但布满他的面容,仿佛又布满了他眼前的角落,甚至也布满了一切时间、空间。
坐在他对面的严成仿佛是一位最好的天气预报员,通过他的脸,他就能明白一切阴晴圆缺。
“怎么,天要下雨了?”严成平静地问。“而且是不测风云,”严成说完后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平地风波,”他也笑了一下说。“怪事怎么那么多?”
严成问:“咋了?”
他便把这一天来的事儿对严成讲了讲。
严成听后,便平静地对他说:“那个公务员要么是个托儿,要么就是假的。戴眼镜咋了?如果戴眼镜有错的话,那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很多主席和总理不也戴眼镜吗?”
他俩都笑了。他才觉得自己上当了。
时间的细流潺潺涓涓、悄无声息,“五一”已经到来。他的内心无比彷徨,他一回到“家”,就见到一副凶恶的面容,和一阵愤怒地叫骂声:
“滚!!到谁家来了?你是谁呀?天底下有那么多家门,进我家日你妈呀!……”
他总要低声下气地解释说:“我正在找房子呢。我找好房子就搬走,那样对孩子也有好处。”
他又听到一阵愤怒的声音:“孩子可以在我这儿住!你不能,你必须走。你住在这儿D68的人怎么说?N16所的人又怎么说?”
他便对她说:“N16所的人、D68的人,谁管你?谁理你?你过你的,好坏有人在乎吗?N16所、D68厂咋了?你过你的,人家过人家的,看别人脸色干什么?你的房子,你让谁住就让谁住。关别人屁事!”
他听到那个声音又如是说:“我让谁住,都不让你住!你算什么东西?结婚时对不起我家人,订婚时……”她又开始自言自语、漫无边际地背诵起她过去十年的故事。
“闭嘴!”他喊道。“住到年底是你同意的。我说最多住到年底,等到新房装修好或者中途找个合适的房子,我也想尽快搬走。”
他前妻又骂道:“你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说呀!举个例子。你向来出尔反尔。只准你说话不算话,就不许别人说话不算话了?”
他无奈地骂道:“烦死了,上帝瞎了眼竟然造出这样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