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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与神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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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唐诗与神签

“我有一套修脚用的东西。”她说着,便从她那个破烂的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乌黑的盒子。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各种各样金黄色的铜制修脚工具。他拿起一把小刀,轻轻刮去她脚底的老皮,然后又用一枝小错刀轻轻地错去她脚趾甲上的污垢。在她的脚趾甲泡软之后,他又用一把极其锋利的刀片,把她的脚趾甲刮薄一些。后来,他发现她的脚趾甲下面的肉全部腐烂了。他又用她的刀片把那些烂肉慢慢地挖出来。整个过程可能持续了几个小时。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在她的脚上耐心地工作,她的泪珠潸然而下。修完脚之后,他把她的脚又洗了洗,把水端到水房倒掉了。过了一会儿,他又端来一盆水,让她把脚放到水中。他挤一点洗洁净放在自己的手上,并用洗洁净把她的脚一只一只的洗了洗,然后才把他自己的脚洗干净。

“怎样?有什么感觉?”他仿佛一个大哥哥似的关心地问道。

“感到轻松很多,”她哽咽着回答。

他盯着她的眼睛,和蔼可亲地问她:“你以前是不是连脚都没有心思洗呢?”

她却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说:“我以前发过誓,谁要娶我,就必须给我洗脚。”

“而且要把脚洗净!”他接过她的话说。“必须洗得和我洗得一样干净,否则就不让他上床,让他每晚睡在地面上,听别人在床上嗝吱。”

他们同时大笑起来。他们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钟了。他们相视一笑,他便关掉灯和她一块儿躺到床上。

多美的夜晚啊!两情相悦,久别重逢,雷电交加,地动山摇!

她吻了吻他面颊,轻声说:“你好行呀!”

他窃笑一下说:“我还没发挥好呢。”

他们又使劲儿窃笑起来。过一会儿她睡着了,他听到她那浅显而短促的呼吸声。他把她的一只胳膊从他的脑后挪出去,放到她的身侧。然后把窗帘拉开一点,看到户外那皎洁的月光,呼吸户外那清新的空气。多么宁谧而甜美的夜啊!一个漂泊者的心在他爱人的身旁安歇,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一缕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一束目光投向蒙娜丽莎的面庞上一般,令人快慰而安详。他把他的脸贴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又醒了。月光通过玻璃又反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又反衬成一个玉雕:弯弯的眉毛,颀长而微微翘起的鼻子,白皙而细腻的面庞;嘴唇轻合,仿佛恬静、淡雅的百合花;小酒窝也宛若在花心中酣睡的蝴蝶,安逸而舒畅;下巴丰满圆滑,在月光下,她仿佛一个仰卧打禅的菩萨。她呼吸细微,略显鼾声。他欣赏着她的容颜,想着她和自己的过去,不禁流下了泪水。突然她醒来了,仿佛被什么晴天霹雳惊醒了一般。

“咋了?”她翻身把他拥入怀中。“你咋了?你怎么哭了?”她的泪水也潸然而下。

“没有,”他啜泣着回答。“我太感动了,看着你这样对我,或者你总这样待人,你的命运怎么会这样不顺利呢?”

她抽噎着说:“现在不是好了吗?我也多次流泪了。我也觉得像你这样的好人怎么也会如此不顺利呢?也许真是上天弄人吧。从今往后,我们可千万不要辜负我们两个被命运折磨的好人了。”

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他也用力抱住了她。他们又一次狂热的在爱情的原野里驰骋万里。

“你不停地说话噢,”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嗯——,我不想说。”他撒娇似的说。

“你不停地说呗。噢,我好想听你说话。”她痛苦地□□着说。

“我真得不想说。”他喘息着回答道。

她又央求说:“你说呗。我的心好孤独啊!你说说话,我可能感觉好点儿,好吗?”

“那我说什么呢?”他又喘息着问。

“你随便说呗。想说啥就说啥。我只觉得无比寂寞,也许你的话语能让我感觉更好些。”她显得无比忧郁。

“好吧,我给你背几首唐诗吧。”

“嗯,”她有气无力的回答。

他便气喘吁吁地背诵起唐诗来: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他停了下来。

她又乞求道:“你再背一首吧。我觉得唐诗挺好听的。或者说点别的,你不要停下来好吗?”

“我真的不想说话了。不是我不想说,我觉得有点累,让我歇一会儿好吗?”他依然忙碌着,喘着粗气儿说。

“那你就再背几首唐诗吧。宝贝儿,好不好?”她也喘息起来,同时紧紧地搂着他。

他又无奈地背诵起唐诗来:

“胜日寻芳泗水滨,

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

万紫千红总是春。”

他又停了下来,不停地喘着粗气。

“你不停地说吗?我的胸口仿佛要炸开了。嗯嗯……你不停地说吗!”她乞求着说。

“我实在说不了了。我顾不上说话了,不要打扰我,好吗?”耸断断续续地说。

“你说呀,不停地说呀!”她仿佛受不了了。她一只手使劲地搂住他,另一只手用力地抚摸他的背部。

“我真得说不了了。”他的脸紧紧地贴上她的脸蛋说:“你说点什么吧,让我歇会儿好吗?”

“宝贝,加油!加油,宝贝!……”她低沉而有节奏地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也轻轻地吟咏起唐诗来。他听着她那轻微、绵长、似微风、若呢喃的声音,给他一种亦真亦幻、似梦非梦的感觉。她不停地、喘息着吟咏那些古人的杰作,他仿佛忘了他所处的境界和工作了一般。他仿佛也融入到古诗的意境之中去了。

多么美好的夜晚啊!皓月当空,秋风徐徐,松影轻扶,万籁俱寂。只有他们在醉人的天境之中,体会着如诗、如歌的天籁。

不知道过了久,他平静了下来,把他的下巴放在她那温柔的肩膀上。她的双手也轻轻地在他背上抚摸。她的双唇也在他耳边轻吻。

“你真的挺行得,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这样勇敢。”

“比你年轻的丈夫都行吗?”

她亲了亲他的耳朵,轻轻一笑。

第二天,他们吃完早饭后,一块儿上原上去散步。他们仍然从小学东边的地方走上去。在路上,她给他讲起了她家里的故事。她老家在铜川县城,她爷爷原是国民党的军医。她奶奶也特别漂亮,而且是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大小姐。她爷爷老怀疑她奶奶有婚外恋,所以经常把她奶奶锁在家里。因为,她奶奶以前有个玩伴,那个玩伴的父亲和她奶奶的父亲是朋友,后来那个玩伴也当上了军官。有一天她爷爷一个人去外面玩,有一个人从暗处向他打了一个黑枪。她爷爷怀疑是她奶奶的玩伴所为。从此,她爷爷对她奶奶就更加苛刻,一年都不让她出门。她奶奶无法自明,只有以泪洗面。后来在她奶奶生她父亲时,她竟然折磨起自己的身体来。她奶奶有时故意揭去被子,或者有饭不好好吃。最后在她父亲出月后不久便去世了。她奶奶去世后,她爷爷也无比伤痛,可能过了一两年也就去世了。她爷爷去世时可能才三十多岁。从此,她父亲和她伯父便四处漂泊。最后,是在西安鼓楼下的过道里面长大的。她讲着,他们都流下了泪水。他问她伯父的情况。她说解放后国家安排孤儿,由于她伯父已经到了工作年龄,便回老家上班了。她父亲当时还小,也回老家上学。只到现在,她伯父最崇拜的人就是共产党了。她父亲等于是她伯父和她大娘养大的。她父亲后来是到别人家上门的,她是在外家门上长大的。

他问她伯父家还有什么人。她说只有她伯父、她大娘和一个比她小一两岁、很不成器的妹妹。他问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她回答说她妹妹现在也不小了,可就是不务正业,有班不好好上,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她伯父、伯母都管不了她。他便开玩笑似的说她们姊妹还挺像的。她便生气了,坚决要他向她道歉。他便笑着向她说声对不起,并说是开玩笑的。她原谅了他。他觉得很奇怪,她伯父比她父亲大那么多,可是她伯父的孩子却那么小。他便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她还有一个堂兄。八四年就入伍了,由于她堂兄个头很高,长得很帅,很受同事和上级的赏识。可是那时社会比较乱,部队中有人倒卖枪枝。她堂兄又是看管弹药库的,所以很多大官的公子哥便利用她堂兄偷盗部队的枪枝弹药。后来事发了,那些官宦子弟便把责任推到她堂兄一个人身上,让她堂兄顶罪。她堂兄一看责任太大了,便从部队逃跑了。她堂兄一米九的个头,又是特种兵,派去抓她堂兄的人多的数不清。据说,抓她堂兄的士兵喝过的啤酒瓶都使一个拾破烂的人变成了富翁。他问她堂兄被抓住没有,她说她也说不清楚。因为,她父亲去部队取回她堂兄的遗物,没有拿回骨灰,只拿回几件衣服。事发不出半年,她伯父、伯母的头发就全白了。

“我觉得我家人可不幸了,”她忧郁地说。

“那时刚改革开放,人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那时刚好上初中,社会就是可乱了,整天都有人打架。我们学校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天晚上,都有学生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八九年以后,国家才又慢慢好些。”

然后,他也给她讲了一些有关他家里的故事,同样以泪水告终。他拉住她的手,她也挽住他的胳膊。他们一块儿含情默默地走着,两个同病相连的人都进入了极乐世界。在高干渠上有几个古庙,他们便进入一个小庙里抽签。庙很小,也不起眼,但是庙门外的对联挺有意思。一联为“善者佛照看”,另一联为“恶者莫求神”。由于她身体不舒服,他让她站在门外,他一个人进去抽签。他看见庙里有一个穿着十分破烂的老道正坐在老君像前打盹儿。他往“功德箱”里投几块钱,并向老道说明来意。老道点点头,一边击罄,一边示意他摇签筒。他一下便摇出了个上上签,意思是说他今年一切顺利,婚姻也挺顺利的,但要注意深秋变化。有两句话很有趣:一句是“婚姻仝;”一句是“小心天寒失雁群”。他不认识也理解那个“仝”字,便找庙里的老道询问。老道告诉他说这个字不能从字面意思看,那个字分开便是“人工”的意思。就是说,任何事情都需要“人”的努力的。“深秋”是一个多变的季节,容易发生一些变化。

“你们要多多小心,”老道有点怪异地看着他。

小刘在庙外等了一会,也许担心些什么,便匆匆地走了进来,一把夺过签去,仔细地看了起来。老道却处乱不惊地坐着。

“这什么意思?”她指着“仝”字句问他。

“道长说这是‘人工’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还要努力,不能受到天气的影响。”他微笑着说。

“天气能影响我们吗?”她有点生气地问。

“师父的意思是说,深秋多变,希望我们不要改变。”他又小心地说。

“你会变吗?”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问。

他便肯定地说:“我不会,你也不会。我不相信你会变的。”

她也郑重地说:“我也不相信你会变的。”

他们向老道点点头,走出庙门。

他埋怨她不该进入庙里,因为她身子不干净,这是寺庙很忌讳的事情。她说没事,她以后会小心的。从庙里出来后,他们向西走去,一会儿谈论上学时的情况,一会儿又谈起他们小时候的那些可笑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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