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枚棋子
57.一枚棋子
他又平静地说:“教师当然是有作用的,但那只有在平等的生源基础上才能比较。把我们拿去和西工大附中比,我们当然比不过人家。不说老师,就拿学生说吧,人家录得是全省的尖子生,而我们录得却是本地的二、三流学生。我们怎么和人家比?如果说教师有着决定性作用的话,那么,名校争生源干什么?他们不是老师好吗?”
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老百姓认识不到那一点。”
他又无奈地说:“老百姓!就是很多教育工作者也认识不到这一点。他们不是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看问题,而是也和那些疲于奔命的老百姓一样不加考虑地评价我们普通中学教师的工作。”
她附和说:“现在教育确实出现了很多不公平的现象。这对普通中学的老师来说确实是不公平的,但我同学的老公李小朋在东区中学教书。他说主要因为我们这儿老师的待遇太低,如果工资待遇高一些的话,我们这边的教育质量也能提高。”
他听后,便有点不悦地说:“他那是在胡说呢。就算给他发西工大附中十倍的钱,他所带的学生也不能和西工大附中的学生比,否则,我就不姓温了。”
她微笑了一下说:“他认为西安的学校关键是工资待遇好,所以老师都好好教呢。而这边老师的工资待遇太低,所以没有人好好教。将来好一点的孩子都到西安上学去了,这边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差。”
他郑重地对她说:“质量与待遇是没有关系的。我们一走进课堂,谁还想到待遇了?我们只想着把课本里的知识讲给学生。哎,敲桌子、打板凳、唾沫星子乱溅……一群能气死人的东西,依然我行我素,哪管老师在前面上课呢。”
她同情地说:“那你们没问问他们来干啥来了?”
他同样郑重地说: “问了。他们说他们不想来,是父母逼他们来的。我问他们父母就那么乐意让他们花钱,应该是浪费钱财。他们说他们家长说了,只要有张高中毕业证书就行了。他们父母把大学、工作早就给他们找好了。高中一毕业,他们就去上他们父母选好的大学,上完大学或者混完大学后,他们就直接去干他们父母早已为他们选好的工作。你想,人家一切后事都安排好了,还有必要和一般学生一样受十年寒窗之苦吗?我们也没有必要管人家了。人家一个个将来比我们强,管不好了,他们的家长马上就到我们学校来告老师的状。学校领导也惹不起人家,还得老师向人家赔礼道歉。”
她有点吃惊地问:“不会吧,家长怎么能那样呢?”
他严肃地说:“不会?我们一个老师有一次严厉批评了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回家对父母说了。那个学生的父母都到学校来说他家的孩子只有他们父母能管、能说,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说。我们几个老师就说你孩子犯错误了还不能管。人家说就是不能管,他家孩子心理脆弱,如果发生意外的话要老师负责。我们就说那你把孩子带走吧。人家非但不把老师当一回事儿,还把我们老师告上教育局。总之,那个老师最后就是给家长和孩子道歉了。校长人挺好的,也没有办法。”
她又惊讶地问:“那如果一个学生在课堂上捣乱的话,老师就不能管了?”
他说:“是的。你没看见有些报道说,在某个学校,有些老师很负责任的管一下孩子。孩子回家写绝命书,自杀了。老师和学校要承担相关责任吗?”
她便平静地问:“那如果你班的学生很乱怎么办?”
他说:“说服教育。”
“说而不服又怎么办?”她又问道。
他无奈地说:“那就不说了呗。还能怎么办?有的老师为了教育学生都给学生跪下了。”
她不禁感叹说:“老师也挺难的。”
他又苦笑了一下说:“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吗?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都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已到九点多了,她说她要走了。他便赶紧结账,把剩余的饭菜打包,然后和她一块儿走了出来。他们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就来到三街坊南端。他又继续和她一齐向北走,一直走到三街坊和一号街相接的十字路口,她便停了下来,不让他再送了。
那一晚月亮很圆很亮,他想她是东区的人,所以她很有可能也在三区住着。她还强烈要求他先离开,他不愿意。她说他路远,她已经到了。他问她在三区住着吗,她也不置可否。最后,他只有转身走了。
他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暗想道:“我也许是她们手中的一枚棋子,我想看看她们想干什么。小刘一定在和别人约会,她怕我去找她,所以故意让这个人来引开我的吧?”
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钟,他接到小宫的一条短信,意思是说她们单位每天晚上七点半以后要跑步点名,所以她不能早点去见他。如果他不嫌时间晚的话,七点半以后,可以去找她。他看了以后,便如此给她回了一条短信:
“小宫你好!只要两情相约,又岂怕千山万水、百转千回。只是你锻炼时要多注意身体,小心着凉、感冒。晚上有空时,我就去找你。开心度过每一天。哦,不用我说的,你本来就是很开心的。”
他给小宫回完短信后不久,小刘给他打电话问他昨晚和小宫见面了没。他说见过了。她问他觉得小宫怎样。他说跟她差远了。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是最好的。小刘笑了笑说可惜他有孩子,否则,她还是会考虑嫁给他的。他当然是不停地对她说好话,许愿,但是她的态度不变。最后他们只有不欢而散。
晚上,在小宫的邀请下,他来到西区的公园中和她见面。可是当他来到西区公园的时候,小宫却迟迟未到。他便给小宫打电话想问一下,看她晚上是不是没有时间,可是她的电话却一直占线着。
“她会不会是故意的?她可能和小刘商量好的,故意拖住我。这样小刘就可以干她想干的事情了。”他又在心里思忖起来。
他一个人在寒冷的公园里感觉更冷了。他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不见小宫的踪影。他便从公园里出来,沿着工地一街坊向北进入工地一号街,然后向东在一区和十一区的门面房里找公用电话。他向东大约走了五十米,在一区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他拨一下小宫的电话号码,电话里仍然传出战线的提示音,他又向西走回公园里等着。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小刘的电话传来了,问他和小宫见面是吧。他说是的。她问他和小宫见上面了没。他说还没有呢,她说那就再等等吧。他说也只有那样了。快九点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小宫的电话号码,他接通电话问她现在是不是没有空。她说不好意思,她单位有事,她马上就到了。他向外一看,发现她正从工地一街坊向南走来。他爬在公园的铁栅栏上向她挥挥手,她向他笑了一下便走进公园。
“你一天挺忙的噢,”他有点奴颜卑膝似地说。
“本来没事儿,可是突然单位有人说有件活儿干不下来了,向我询问情况,我只有给他们讲了半天。”她大方地说着,她说话声音也比较大,一字一板,还真有点专家的风度。
“你的工作很重要是吗?”他小心地问。
她庄重地说:“也不是多么重要的。工厂的活儿就是比较细一些,容易出事儿。不像你们教书的,话说错了,重说一遍就行了。可是我们却不一样,一旦把一个数字或者一个线条弄错了,那出的事就大了,可能一批活、几车东西都爆废了。你想人工、材料、设备等等费用,由谁来承担。所以,我们宁愿不要奖金,也不愿承担责任。有时候想出个风头,没想到却犯了大错,那就太划不来了。”
他借机恭维说:“难怪你们是科技人才?你们的工作有很大的科技含量。”
她却淡然回答说:“其实我们干的工作也没有啥,任何人都能干的,不像你们的工作,虽然不操什么心,却并不是谁都能干的。”
他又好奇地问:“那你们一天干啥?”
她说:“我是工艺员,主要是检测‘设计’设计出来的东西是否合理,或者有没有实用性。”
他又恭维说:“那你们的工作就特别重要。”
她仍然比较庄重地说:“是这样。中国在改革开放前,工艺比设计重要。可现在,设计却比工艺重要。一个设计的收入是工艺的两倍左右。”
他略显惊讶地问:“是吗?那‘设计’设计出来的东西,你们如果不检测的话,能投入生产吗?”
她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行。‘设计’设计出来的东西必须得到工艺的审核才能进行投产。如果工艺不签字的话,‘设计’设计出来的东西是无效的。”
他又感叹说:“那你们的工作应该更重要吗。”
她无奈地说:“谁知道呢。在国外也是工艺重于设计。”
从闲谈中,他得知她所说的“设计”其实是从事设计工作的人。
他们又漫无边际地说说这、说说那,在西区公园里转了几圈儿,觉得没有意思。他们又从公园出来,向南步入黄金路,然后又向西走,大约走了一个街区,再向南横穿黄金路,步入一条新建的大约有两公里长,五、六十米宽的马路上,那条马路叫做园区一路。因为,从这条马路向西,黄金路以南,一直到D68厂西面这一块儿地方是市政府归划的工业园区。因此,这一条马路就叫做园区一路。马路两边也有人行道、绿化带、慢车道。绿化带上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人行道上也栽种着一排两丈多高的树木。由于这是一条新建的大路,所以每天晚上有很多人在此散步。那天晚上由于太晚了,路上的行人也很少。他们两人并排走着,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问他业余干什么。他说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有空时看人家打打牌或者“挖挖坑”。他问她有空时干什么,她说她爱看电视。接着她便滔滔不绝的给他讲她最近看的一部电视剧《马文的战争》。她讲得兴致勃勃,眉飞色舞,仿佛已置身其中,溶入其里了。他听到马文如何和他妻子争吵,如何和别人同居,最后又如何和其他人相处等等。她也讲到她们单位有个女的,都三十多岁了,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有时还勾引年轻人呢。那个女人有一次和一个老板好上了,那个老板的老婆都去厂里闹呢。她都三十多岁了,还自称是“神仙妹妹。”人们都觉得好笑,她正讲得起劲时,突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小红,你和温青南在一起是吧?”
“是的,”她平静地回答。
“你告诉温青南,就说我就在他的房子里,让他必须在五分钟内赶回来,否则叫他好看。”
“那你对他说吧,他就在我身边。”
“那好!你叫温青南接电话!”
他听到小刘气势汹汹的声音。
“好吧,”她有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并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手机。
“温青南!你马上回来!否则你别后悔!我就在你的房子里!”
他听到小刘那怒不可遏的声音。
他急忙问她:“小刘,你咋了?”
她愤怒地喊道:“我没咋!你快给我回来!”
“好吧,”他挂掉电话后,又转向宫小红说:“我要回去了,真不好意思,我真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冷漠地说:“你走吧。”
她说完转身便向东走了。
“你慢点走,”他对着她的背影说。
她“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东走去。
他也赶紧匆忙向西而去。从园区一路到他单身宿舍也就半公里左右的路程,他用了七八分钟的时间便跑了回去。
“你还真在这儿呢。”他看房门开着,灯也亮着,她正怒气冲天地站在门口,他便微笑着说。
她愤怒地骂道:“你真是猪!你和我都那样了,还和别的女人约会,你是不是人?!”
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你到底要怎样?我简直不知所措了。”
她大声喊道:“你必须和我谈,而且还不能带你的孩子!”
他是个老实人,他从不会撒谎。因此,他就诚恳地说:“你很清楚,孩子是我的底线。”
她又吼着说:“那我就杀了温阳。”
他便向她乞求说:“你知道我的情况。别闹了,你也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滚!”她吼一声便一摔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