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林欣回到公司后，立即向人事部门递交了辞职报告。
当天下午人事经理找她谈话。
经理是个三十岁的姐姐，姓周。
两人关系还不错，林欣平时都喊对方周姐。
得知林欣打算回学校继续读书，周经理非常羡慕。
她说：“我也一直想回去继续读书，但是家里有老有小，婆婆和老公都强烈反对我辞职。一年又一年的，就拖到了这个年纪。趁着还能读书的时候就赶紧去，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身不由己了。”
林欣点头。
她在周姐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对对方的痛苦和困境感同身受。
周姐笑了笑，“抱歉啊，希望我的情绪没影响到你。我把最真诚的祝福送给你。”
“谢谢。”林欣突然问道，“周姐，如果让你重活一世，你最想做什么？”
周经理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那肯定要在泉水桥地铁站那里买房子，等地铁建好了，我买的房子就蹭蹭蹭的增值啊。我要贷款买两套，等涨价了卖掉赚个差价。今后只要省着点花，基本就衣食无忧了。”
林欣听了也跟着她笑。
哪知道下一秒，周经理笑容凝固，似有些苦涩地说道：“其实重来一次，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远离婚姻，不生孩子。自己一个人过，比什么都好。对男人这种生物，我真的彻底失望了……”
林欣默默叹息，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对方。
真希望老天也能给周姐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
从第二天开始，林欣多了一男一女两个跟班。
她需要花费大约一周时间，带这两个同事熟悉工作。
然后做好最后的交接，就可以离开这里，专心准备考研的事。
自从和顾望在咖啡馆里谈过一次之后，林欣就不再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了。
顾望偶尔给她发个微信，也都是问她“吃了没有”“工作忙吗”“睡了没”之类的没话找话。
林欣的回复极为冷淡，能发一个字搞定的，绝不会发两个字。而且通常都要间隔很久，才把那一两个字发过去。
顾望说马上就开学了，邀请林欣一起去游乐园玩一天，修复一下两人的感情。
被她生硬地拒绝，“如果你对我真的还有感情在，就不要拖着，早点把离婚办了。”
原本回信息很快的顾望，立即就不回复了。
这几天只要林欣提到离婚，他就用沉默应对。
晚上林欣在李沐妍宿舍里看考研方面的书，摸鱼的时候刷朋友圈，发现一个叫陆威的朋友发的照片上有顾望，照片背景是学校篮球场。
配的文字是：【新学期的第一场球】。
这几天林欣一直想回自己家里拿东西，但不知道顾望什么时候不在家。
她不想见顾望，更不想跟他单独相处，因此打算等他开学了再去拿。
现在看来，只需去篮球场确定顾望确实在，就可以直接回去拿东西了。
反正他们每次打完球之后基本都会就近去男生宿舍洗澡、换衣服，然后一起去吃宵夜。
留给她的时间很充足。
林欣合上书，拍了一下正在用电脑看综艺节目的李沐妍。
在对方摘掉耳机后，说道：“顾望好像不在家，我正好回去拿点东西。”
李沐妍吐槽道：“回自己家拿东西还要趁他不在，他有没有在找房子啊？这样赖在别人家里，脸都不要了吗……”
林欣表示她也很无奈。
李沐妍叹气，在电脑旁的收纳盒里拿上车钥匙，“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拉，我很快就回来，你继续看……”
“你确定？外面很热，等下你走路去地铁站，回来的时候，再把东西从地铁站背回来吗？”
学校里没有计程车，顺风车也进不来。学生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电动车以及腿。
“嗯……”林欣想象了一下，然后说，“不太确定……”
“哈哈哈……”李沐妍笑起来，“那还不快走？”
林欣开开心心地跟在闺蜜后面，感觉很幸福。
自己上一世太瞎了，居然为了一个骗子放弃了这么好的闺蜜。
经过操场的时候李沐妍放慢车速，她们走的是远离操场的一边，并且一直借助法国梧桐树巨大的阴影来遮蔽身形。
她们一边骑一边留意着篮球场里的人，果然看到了正在打球的顾望，和他一起的还有发朋友圈照片的陆威和江宇辰等人。
明天学校就报道了，大多数学生都已经返校。篮球场的人很多，没人注意到马路对面树荫下的两个女孩子。
李沐妍非常气愤地拍了一下车把手，“江宇辰白长那么好看了，跟谁玩不好居然跟顾望玩。我特么前几天还跟他在微信聊天，简直我浪费时间。”
林欣却忍不住笑了，“长得好不好看，和跟不跟顾望玩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李沐妍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数落起另一个人，“还有陆威这家伙，一如既往地没脑子……”
林欣看她呼哧呼哧的，似乎真生气了，赶紧在她背上一阵撸。
直到坐上地铁，李沐妍都还在生气。
地铁到站，下车的时候她给了个“友尽”的结论，才把这事暂时放下了。
林欣家在十八楼。电梯上行，她看着电梯门上映照出模糊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很久没回来了。
李沐妍好像能看出她在想什么，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电梯门开。
林欣掏出钥匙，拧开1801大门的瞬间，听到了音量开得有点大的电视声，紧接着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主卧飘出来，“咦？你不是打球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声音让林欣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可能是因为没有等到回话，电视的音量被调小了，然后是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走路声有点拖沓。是那种脚抬得不高，导致拖鞋拖到地板上的声音。
一张让林欣深恶痛绝的脸，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是顾母。
她看到林欣愣了一下，然后立即在脸上堆出笑容，“哎呀，是小欣回来了啊。”
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次从她房间里走出来的是顾父。
“站在门口做什么，赶紧把门关上，不然空调的冷气都漏光了。快进来坐，进来坐。”顾母一副很热情的样子，就好像这是她的家。
林欣特别想冲上去扯烂那张让人恶心的脸。
她用大拇指掐着食指，一再深呼吸，却仍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害怕，是太恨了。
好半天，她才冷声问道：“你们为什么在我家里？”
这话把顾母问得呆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看主卧，然后讨好地笑了起来，“哎呀，怪我，顾望说了让我住在小房间里，但我喜欢看电视，还喜欢躺着看，就在你房间看了一会儿电视，没有住在里面。”
前世多年的相处，让她一下就看出对方在撒谎。
顾母不解释还好，她这么一说，林欣就知道他们现在每天都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身后的李沐妍拉住林欣发抖的手，努力拨开她的拇指，把食指解救出来，然后轻声说道：“放心，今天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林欣冰冷的心逐渐回暖，身体也不再僵硬。
她拉着李沐妍走进屋里，把门关上才说道：“这里是我家，不管是主卧、次卧，还是小房间，都是我的。住进来需要经过我的同意。顾望也是得到我的允许才搬进来的。但他没有权利再让别人进来住。”
顾母的脸色变得难看，似乎想翻脸，却又生生忍住了，她反问林欣，“你不是已经和顾望领证结婚了吗？”
“是的，领证了，但是很快就会离婚。”
顾母明显被林欣的话吓到了，面带惊恐地问道：“什么离婚？为什么离婚？”
“这是我跟顾望之间的事。跟别人无关，即便是父母也无权干涉。”
林欣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顾望也不知道几点回来。
她觉得自己和李沐妍一起赶人的话，估计也赶不动，弄不好还会被顾母给赖上。就算报警，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警察两头劝，然后必然惊扰邻居，引来围观。
她的结论是：今天太晚了，报警得白天报。
她想了想，说到：“看在跟顾望相识一场的份上，今晚就算了。但是明天，你们租房也好，住酒店也好，回老家也好，露宿街头也好，反正不要待在我的房子里。麻烦把你们的宝贝儿子也一起带走。这个房子是我婚前买的，跟顾望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林欣说完撇下还呆愣在原地的顾母，连鞋都没换，直接拉着李沐妍往主卧走。
顾母是一个很懒惰的人，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很脏，换拖鞋是没有意义的。
客厅和主卧的地板果然都是脏兮兮的，床上被子凌乱，床头堆的全是衣服。衣架上也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将她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压在下面。
桌子上除了吃的、喝的、用的，还有各种垃圾。
面前的景象再次印证了顾家老两口住在她房间的事实。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一阵翻涌。恶心得想吐。
林欣打开衣柜，发现原本洗干净叠整齐的衣服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上面还压着两个用来装被子的那种大包。
包的拉链开着，里面乱糟糟地塞满了衣服。
林欣甚至在床头的那一堆衣服里看到了自己的衣服。
顾母一直都有穿她的衣服，甚至偷她衣服的习惯。
前世每次他们老两口到她家小住，她都会有衣服和鞋子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关键是，顾母拿了东西也不藏好一点，她去顾望老家的时候就经常看到自己的东西。
印象深刻的是，她曾在顾家一扇门的后面看到自己失踪许久的洞洞鞋。
又在一个纸盒子上面看到了失踪的帆布鞋。
两双鞋全都脏得不成样子。要不是款式比较特别，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那时候她怕两位老人尴尬，就没好意思说。
现在想想，面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自己还想着给对方脸，真的有够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