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
范博忍不住抿嘴一笑。
方凌远抬眉瞥他：“笑什么？”
“佟小姐料到了您会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方凌远低哼，“真要像她说的，那她前男友怎么还是个渣男？不应该是个好男人么？”
范博扶了扶黑色细框眼镜：“那可能是她以前信念不强吧，她还年轻，说不定下一个就遇到对的人了呢。”
方凌远又道：“那有的人经历了一次不好的婚姻以后，这辈子再也没有遇到对的人，怎么解释？”
范博回想了一下佟樱后来说的话：“这个，佟小姐说了，她说应该是那些人从此不想找另一半了，又或者是他们宁愿陷在现有婚姻的泥潭里，没给自己机会。”
宁愿陷在泥潭里？方凌远神色微沉。
他想到了他父亲，想到了十几年前他上初中时那个周五下午，他提前放学回家偶然撞见父母那场激烈的争吵，听见父亲愤怒却又卑微地恳求母亲。
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肯与母亲离婚，是不是也宁愿陷身泥淖？
如果父亲早点果断离了婚，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许他还好好地活着，还能有机会和儿孙共享天伦？
范博看方凌远脸色有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重的事，也便不再往下说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范博立马便给展旗发一条超长的汇报信息，让他明天转达给方老爷子，末了还感叹了一声：“像我这样又忙完了工作还得兼顾着给老板牵红线的助理，全国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吧？
“我自己还是个单身狗呢！唉！”
展旗笑道：“那我明天告诉老爷子，请他找人帮你介绍一个。”
“哎，别！我自己来。”范博真心认同佟樱的观念。他想没准有一天他也会遇到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
之后几日，方凌远他们行程比较满，佟樱全程跟随，也忙得团团转。回国前，她总算挤出时间去机场免税店给亲戚朋友捎礼物。
前两天晚上姑姑给她发消息，让她帮忙给半岁的孙女带几罐奶粉；大姨家的表姐让她帮忙带几款化妆品；还有她出差之前答应了贺甜要帮忙带香水。
买完去办理托运时被方凌远瞧见了，他不太理解：“你每次回国都这么大包小包地带？不是有代购？”
佟樱道：“我有个亲戚有一次代购买到的是高仿，后来就再也不相信代购了。他们找我也是信任我，我能带就帮他们带点儿回去。”
方凌远移开目光：“那干脆在国内买原装进口的得了。你一个人能带多少？能省几个钱？”
佟樱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他们可没有方总您这样的经济实力，当然是能省几个是几个。”
方凌远裹了裹嘴角，不说话了。
走在他后面的韦广宗见状，不由看向旁边的范博，细声嘟囔：“你觉不觉得方总变了？变得爱……”
“多管闲事？”范博轻声接话。
“嗯，”韦广宗瞪着眼点头，歪着脑袋凑近了些，“他以前什么时候管过别人带多少行李？吃饭隔那么远还能注意到人家领口脏不脏。
“我感觉，他是不是对佟樱有那么点……意思？”
“也许吧。”范博嘘声道。
“你也有同感？”
范博微笑：“嗯。”
两人像发现了什么莫大的秘闻似的眼里涌动着兴奋，却又心照不宣。
回国后，佟樱再次去方天集团上班时，程蕙已经离职了，佟樱见到了新来的全职希仑语同传元悦。
元悦今年二十五岁，浓眉杏眼心形脸，看起来伶俐可爱，一见佟樱便自来熟地打招呼，自我介绍，又笑道：“程蕙姐跟我说过你，我刚做同传一年，没什么经验，现在还在培训期，接下来几个月还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佟樱在自己工位旁放下包，回以微笑：“别那么客气，大家互相帮助吧。”
“我是说真的，”元悦道，“我有的专业词汇还不太熟，待会儿直播，我真怕
那些领导突然即兴发挥，来几个术语什么的，我反应不过来。可能要你帮忙提醒一下。”
两个小时后，方天集团要用六国语言直播第三季度总结大会，方凌远等海内
外总公司、子公司各大部门高管都会出席。
“没问题。”佟樱一边拿出资料，一边道，“他们的报告上有很多数据，什么
年营业额、毛利、净利之类的，也要你帮忙留意一下，我也许会弄错。”
“嗯嗯，这种一长串一长串的数字最让人头疼了。”两人便坐下来商量一会儿的翻译顺序和要注意的细节。
大会开了一整天，只有中午午餐时间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结束时从同传箱出来，元悦累得连声叹息：“我的妈呀，脑细胞不知道又光荣牺牲了多少！
“还好不用加班，不然我这大脑可真要‘死机’了。”
“是啊，”佟樱轻轻一笑，顺便滑开手机，“我得赶紧刷个剧，放松一下。”
“什么剧？”元悦也从包里摸出手机，“我也喜欢追剧。”
“《梦神》，你看了吗？穆宥珂和冉璃演的。”
“噢噢，‘金风玉露’CP嘛，我也在追呢！”元悦一阵激动，“他俩真的好好嗑，前面几集我都三刷了，专门看他俩的戏份。”
“我也是！”佟樱碰到同道中人，欢喜不已，“我还把‘金风玉露’的剪辑差不多都刷了一遍。真的是，嗑死我了！”
“磕哪儿了？”身后突然蹦出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两人一愣，转身一看，方凌远不知何时走到了她们跟前，正上下打量着佟樱。
佟樱思维还有点迟钝，脱口而出：“西皮。”
“什么东西？”方凌远拧着眉。
“就是，荧幕情侣。”佟樱终于反应过来，“我们说电视剧呢。”
方凌远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瞥了佟樱一眼，面无表情地迈步走了，但佟樱很清楚地看出来他那神情显然在说“真无聊”。
元悦朝方凌远背影挤了挤眼，不可思议地低叹：“方总是断网了，还是刚通网啊，居然连嗑CP都不知道！”
佟樱浅笑：“可能他不感兴趣，不关注吧。”
她对于自己不关注的事物也是一无所知。
两人走到电梯口就分开了，元悦下楼回家，佟樱上楼去范博办公室把自己的花搬走。
范博帮她把花装进纸箱，正好展旗从门外走了过来，一把抱起纸箱道：“我送你吧。”
“啊？不用……”佟樱讶异地望了望方凌远办公室，“你不是还要送方总吗？”
她其实想说展旗开的是方凌远的私家车，她可不敢坐。
“方总待会儿有应酬，范博送他去。”展旗抱着箱子往前就走。
佟樱追上前：“哎，我自己来就行。”
“这花盆这么沉，你那小身板哪能行？”展旗按开电梯，“方总说了，让我送到你家门口。”
啊？佟樱茫茫然跟着进了电梯：“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刚才，他听范博说你要去搬花，就让我开车送你。”展旗十分客观地描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佟樱还是有点惊讶：方凌远啥时候这么好心了？这也不像他的风格啊！
不过她今天也真的挺累的，脑子也有点不够用了，有人帮她搬箱子送她回家多好啊，她也就不去纠结那么多了。
不多时，从佟樱家电梯里出来，展旗便给方凌远发了条信息：远哥，佟小姐和花都已安全送到了。
方凌远正在去饭局的路上，看完消息，回到：好。
过了几秒，又问：你没跟她说是我让你去的吧？
展旗：说了。
方凌远双眸一瞪，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动着：你提我干嘛？你就说你送她就是了。
展旗看着文字感觉不出他的情绪，兀自解释：我跟她也不太熟，突然说要送她，很奇怪。她也不肯让我送啊。我就直说了。
方凌远一急，直接发语音：“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你要去她家那边的超市、广场什么的，顺路捎她一段，不就行了。”
展旗愣愣道：“她家那边没有超市，也没有广场。”
方凌远摇摇头：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
展旗憨笑：“远哥，咱也没必要做好事不留名吧？再说，我要不说，她还以为我对她有什么想法呢。”
你说了，她就该以为我对她有想法了。方凌远打完这一行字，犹豫了一下，又全部删掉，瞅着展旗的头像重重叹了口气：知道你耿直，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耿直啊？
他心里忽然有点乱，不知道佟樱会对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好意作何感想。
其实连他自己都有点搞不懂，按说佟樱能独自一人把那三盆花搬到范博办公室，那肯定也能再自己搬回去。
可他透过玻璃墙看到她站在花盆前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觉得她一个人搬不了。
胡乱琢磨了一会，忽而转念想道：她既然接受了自己的好意，那总该有点表示吧？至少该发个信息，说声谢谢。
然而，他等到饭局结束，一直等到深夜也没等来佟樱的信息。
也许她今天太累了，要明天当面和我说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果然，第二天下班后，他看到佟樱去了他办公室外，在休闲区的沙发上坐着，显然是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