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运动会开幕式结束以后，操场人员流动的秩序变得有点混乱。
按照班级为单位排排坐的学生纷纷站起身。
轮到报名项目的同学寻找对应地点热身，没轮到的就按照橙绿队伍打散重聚围观加油。
主持的学姐有说明过大概的比赛流程时间安排，全校广播会在各项目比赛开始前十分钟再次进行通知，以便参赛人员提前就位做预备。
一千五百米是上午的最后一项——
所以未来两个小时西园寺茉优的任务就是苟在气氛组里默默鼓掌浑水摸鱼。
她无聊地跟着同样在绿队的御子柴随大流走：“你最后决定报的什么来着？”
不是她不关心御子柴拖到现在才问，而是他真的好麻烦！
御子柴报名就和体育委员整整纠结了两天啊，两天！
御子柴实琴从今天到学校就一副毫无生气垂头丧气的样子，现在更是捂着肚子慢慢弯腰：
“是4*100米接力。别，别提了！你一说我更紧张！有点胃疼。”
胃——是情绪器官。
而御子柴的情绪——每天都和坐过山车似的。
西园寺茉优决定给她唯一的男性友人做个焦虑来源脱敏治疗。
“真是大胆的选择。”
“还好吧？体育委员小道消息说每队上两组，他给我开后门塞进有田径部部员的那组了，我跑第二棒。”运动废物·御子柴满脸遇到大好人的庆幸。
西园寺茉优若无其事移开眼看向前面同学的后脑勺，故意为难道：“怎么说呢……”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她摇摇头。
“？”御子柴傻不愣登地看向她努力辨认今天女魔头搭错哪根筋半晌，“你说吧，我现在勉强撑得住。”
“这不太好吧。”西园寺茉优欲言又止，眸光闪烁。
御子柴实琴顿时胃不痛了腰不弯了心不跳了（？）。
被西园寺茉优吊起的胃口打败一切困难，他炸毛大喊：“你说啊！我们俩是什么关系！！还有什么是你说不出口的！！！”
“首先这句话一般表达方式是‘我们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西园寺茉优咬文嚼字纠正，“你话说得像你天天被我欺负一样。”
“难道不是吗？！”御子柴忍无可忍，气得脸都涨红，“虽然是用嘴唇和舌头——！”
……这笨蛋不会是想说唇枪舌剑这个种花家成语吧。
西园寺茉优提前为他的国文课期末考试捏了把汗。
“哦莫哦莫，老娘听得小脸通黄。”
“小声点啦美佳——！！”
嗯？
西园寺茉优转过头，丸子头女生双手合十求神拜佛状嘴里喃喃自语：
“Masaka，Masaka！昨天从猫嘴里救下的小野兔就是……！感谢因幡兔佑老娘磕的cp成真了！！”[1]
……什么什么兔？cp？磕？
虽然混血但日本土生土长·西园寺茉优陷入沉思。
被她遗忘在一边的御子柴急得人冒烟：“所以你要说什么，快说啊！”
被他岔开注意力，西园寺茉优收回视线，一本正经接着说：“田径部毕竟是体育社团嘛……你要是拖后腿拖输了……”
御子柴脑内瞬间弹出超大号字样——
三年级学长の眼刀。
男子气概の挑战。
恨不得切腹自尽（划掉）的愧疚感。
“救救我啊西园寺。”御子柴哭唧唧道。
西园寺茉优留白留得时机恰好，眼见御子柴瞳孔地震，她边抬手拍拍他肩边“唉”的叹了口气：“加油，只能努力冲了。”
抱大腿x
鞭策get
不过接下来短短两个小时御子柴一共跑了六次厕所，还是有点超出她预料范围。
西园寺茉优表情管理失控，嘴角轻微抽搐：“……”
怎么说呢？
真的有点担心御子柴他小小年纪出现在男科医院。
好在男子田径比赛终于开始了。
很快就跑完，成绩确认。
田径部学长中气十足的“哈——哈——哈——”笑完，一边手握拳锤御子柴，一边说：“你小子之前还和我们谦虚。”
御子柴被锤得像不倒翁，好不容易回弹又被锤，但他无暇顾及锁骨处的细微痛感，揉揉肚子：“太好了！我不用切腹自尽。”
田径部学长：“？什么切腹自尽？我们是田径部不是比武士刀法。”
前几天刚好在打幕府战国时代背景美少女游戏的御子柴·泪浸湿了双眸·捧读：“太好了！我进游戏选的职业身份不是刀客剑士。”
田径部学长：“喂，醒醒，你快醒醒——”
校医虽然在操场边待命但不治精神病啊！
西园寺茉优刚才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红色脑袋不放。
接棒不拉跨、跑步不腿软、交棒不纠缠——
某种意义上鸡娃鸡成功的她笑得迷之欣慰和慈祥。
她就说她的鞭策有用吧！
什么抱不抱大腿的。
靠谁不如靠自己。
运动会，一直有同学咔嚓咔嚓的拍照声音。
所以直至此刻，大难不死的御子柴和目的达成暗爽的西园寺茉优都没有意识到，简单的一个用词错误加之欣慰笑容鼓掌会在青叶城西校园论坛激起多骇人的惊涛巨浪。
以及……
IH预选即将来袭，即使是校运动会也没耽误训练。
人消失了一上午终于掐准时间回归的及川彻很轻易的就在乌泱泱一大片里找到西园寺茉优。
永远都万分吸睛的少女坐在足球场的明绿人造草坪。
春末中午的阳光褪去了温柔，变得有些炙热，肆无忌惮地撒在她头顶、鼓掌的手和盖在她大腿的白色校服衬衫上。
及川彻视线久久地凝落在那件尺码明显与少女体格不符的白色衬衫。
在青叶城西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在敞开的衬衫里面叠穿深色体恤、跑步需要先脱衣服的人了。
一秒、两秒、三秒……
啊啊。
真的有点……
不。
是真的超级碍眼。
男子组全部结束就是女子组开始跑100、200、400、800、1500米。
鹿岛游因为分在橙队，一上午人影都没出现，西园寺茉优换完更方便运动的裤子后，终于在热身区看见她。
“……麻烦死了。”西园寺茉优俯身重新系了遍鞋带确保万无一失，“早上集合规定穿校裙，现在又要重新换衣服，待会儿还要再换回来，真想把列规定的人揪出来打一顿。”
“是啊。”
附和她的当然不是有点天然属性并且会在校裙底下穿西装短裤的鹿岛游——
鹿岛游两分钟前刚刚在热身区域当众扯下裙子惊呆众人。
神无月今天要跑一千五，所以戴了隐形眼镜。
漆黑的眸子仿佛聚着深冷的寒潭，神无月做出个下意识推眼镜的动作，没摸到眼镜框，握拳放在嘴边掩饰地咳嗽。
她试图揭过尴尬一幕，接着恢复冷静的脸色说：“真想暗沙教育厅那些规定女学生小学到高中必须穿制服裙的老登。”
觉得裙子好看自己愿意穿和强制必须穿裙子长久以往觉得‘女生就该穿裙子才看着顺眼’是存在巨大差异的。
“……加我一个。”
西园寺茉优压着腿侧目看她：“错觉么？你好像没推到眼镜怒气值上升在用骂骂咧咧发泄。”
按照平日里她对神无月的了解。
她的专属剧本家会推推眼镜，语气平静如水说“希望我们的星星之火成功燎原烧干净所有不公平”而不是“暗沙教育厅那群规定的老登”。
神无月又用力咳了咳嘴硬：“你的错觉。”
西园寺茉优故意从上到下来回打量她：“原来如此，眼镜是你的封印物吗？”
神无月求饶：“对对对，我就是没推到眼镜……放过我吧，真的。”
青叶城西操场边沿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六道女生的身影依次经过她们第二回，八百米也就跑完了。
熟练地做完侧弓步、弓步走和腿后方动态伸展，西园寺茉优就在和神无月并排时不时高抬腿激活身体提高心率。
“你，喜欢跑步吗？”从热身区走到正式赛道，西园寺茉优突如其来问。
“你别影响我比赛的心情！！！”神无月和御子柴一样被她反复招惹直至炸毛。
西园寺茉优弯起唇角：“你有没有看到那边的女孩子。”
神无月寻着她示意的方向往旁边看：“你说的是服装组的森同学对吧？好巧，这一千五百米跑得像是戏剧部进行大团建。”
六条赛道四个自己人。
好家伙。
“她以前是不喜欢的。”西园寺茉优转动手腕脚腕。
“那她现在在……？”神无月疑惑。
西园寺茉优笑笑没多做解释：“要开始了。”
中距离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
跟在速度相当的同学身后减少风阻、第一圈匀速不强行去抢内圈、努力抢内圈争抢有利位置压人……
说来惭愧，她的习惯是盯鹿岛的后脑勺。
这个习惯就像在猫咪脖颈绑好装置在它面前吊着毛绒小老鼠玩具，可以让她每次都成功在前一千两百米维持到第二名的位置。
可就是这个习惯。
导致她每次在最后大半圈冲刺落后鹿岛几秒。
风，变得好暖和……
呼吸不再似冬日那般冷空气刺激肺部，鼻腔干涸冻裂。
今天试试提前一整圈开始冲刺吧。
今天或许可以试试在外侧超鹿岛之后注意力集中在拿旗帜的老师身上，看地面有点影响心情。
呼吸声好重。
身后跟的是谁在用嘴巴呼吸啊？
头发太长了，甩得好厉害。
……再忍一忍！等学园祭就好了！用真发效果才能触动人心。
真没想到森柚希也报名了。
西园寺茉优跑步时会想些有的没的，时间仿佛就能过得快一点，她回想和森同学的初识——
那时候森同学没有加入任何社团。
是每个班里都会有的那种……默默无闻的、性格内向的、成绩中上游的透明人。
也是听见自己跑步时因为发育缘故被男生指指点点，只好逃避现实习惯含胸弓背，会躲在更衣室用门挡住自己脸偷偷哭的细腻女生。
现在变得像叽叽喳喳的小鸟，碰见同样的情况只会振翅飞到电线杆朝讨厌的人竖中指。
要说原因嘛……
——“先说好，我很爱我自己的身体，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因为我自己的身体为难甚至责怪自己，现在也没有感到一丝一毫地难堪。”
西园寺茉优关上衣柜门，低头蹬进制服鞋。
——“诶？”
正在想如果自己胸部可以不要那么明显就好了眼泪在眼眶打转的森柚希。
——“突然在说什么啊茉优优？”
听见隔壁男子更衣室身材大评选有点尴尬的其他女孩子从面面相觑的尴尬沉默中抽离。
——“但是如果他们让你们，我是说，让你们自己感到不舒服或者冒犯反感了。”
西园寺茉优抬眼，确认一遍没有脱衣服脱到一半的女生，打开门。
——“那么抽鼻子……不如抽他们。”
她反手带门阖上。
敲门的礼貌三声哆哆哆。
——“我只给你们三秒钟穿衣服的时间。”
——“3、2、1，咔哒——吱呀——”
隔壁的门被打开了，重重的，摔在门阻。
——“诶，诶！！！有没有搞错啊你？？？”
隔音实在差劲。
——“我对你们聊的内容还挺感兴趣的。”
——“刚才说到哪了？哦，按照这里的大小来评级对吧？”
——“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西园寺茉优的目光下移，再左右打量。
——“这里十二个人，来都来了，我也排个顺序再走吧，没料的小白斩鸡们。”
虽然自此男更衣室开始流传必须锁门的规定，爷爷被第一次请家长到老师办公室，听完她单方面讲前因后果，开始疯狂喷口水：
“你们什么意思！？”路易斯拍桌子，用蹩脚的日语，“你们要知道英国在地铁上单纯被凝视感到不舒服都是可以报警的！！”
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不停擦额角滴落的汗：“……可，可路易斯先生是法国人吧……”
路易斯使出欧血外籍在霓虹国の必杀技：“哦~？是说英国的学生在贵校会比我的孙女得到优待，是这个意思吗？”
“先生，误会——大误会——”
“所以贵校打算怎么处置我的孙女呢？”路易斯眯眼。
“说什么呢！绝对是那群臭小子要罚写一千……”教导主任看脸色重新比了个数，“三千字检讨外加和那群女生当面道歉。”
森同学，原来是高定手工西服裁缝的女儿啊。
森同学可以重新喜欢跑步真是太好了。
森同学可以面不改色用卷尺量女孩子们的身围按照合适的版型剪裁真是太好了。
想着想着，西园寺茉优突然发现这次哪怕没有再始终盯着鹿岛品蓝的脑袋，也维持着自己的速度，紧跟其后。
刚好跑到第二圈结束，进程过半。
脚步渡过最沉重的阶段变得自由、快活，她开始感受风。
就这样一直跑下去也不错，把飘在空气里的那些“嫉妬”“妖”“奴”通通吸进肺里。[2]
她们会跑到更远的、视野更广阔的地方。
她……好喜欢跑步。
一圈是四百米，又跑过一个弯，掐秒表的老师身旁聚着好多人，果然是小千代和御子柴发色最亮眼。
西园寺茉优目光匆匆地掠过及川彻。
第三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