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那有什么不好，小妹以后或许真能成个女武将。”
见沈夫人一直喋喋不休，沈兰幡堵住了她的话，在一旁的沈可暧虽然不敢吭声，但默默地为自己的长兄伸出了大拇指。
此刻的沈公也是低头默默地不说话，生怕火惹到自己身上。
“我没说暧儿不好，只是女儿家要温驯懂事一些才乖巧呀，就像袅袅这样多好。”
闻袅袅见话题又扯回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转移话题。
“菜上齐了，快吃快吃。”
说到这儿，沈夫人才注意到菜已经上齐了，于是大家才结束话题，纷纷开始动筷子。
正中间那道菜就是沈公刚刚所垂钓上来的肥鲈鱼，被清蒸后加了一层油豉，上面还撒着少许葱花，摆盘也特别精致，看着就十分美味。
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人用筷子去动那条鲈鱼，都在夹其它菜。
“天天就吃鱼吃鱼，都吃腻了，沈老头你可别钓了。”
沈夫人见又有一盘鱼端上来，止不住的叹气，一点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
“是啊，爹爹你可别钓了，不说吃腻，看都看腻了，更不用说长兄不吃河鲜的。”
沈可暧也在一旁帮腔，看来她对这顿顿吃鱼的规矩也颇为不满。
“那个...沈大人是不吃河鲜的吗？”
沈兰幡不吃河鲜吗？那刚刚他还吃了蟹黄酥点？
闻袅袅小心翼翼地向沈夫人询问。
“是啊，兰儿从小就不吃河鲜的，他吃了以后身上会发烫还会起小红疹子。”
沈夫人明显就不知刚刚沈兰幡吃了蟹黄酥点，因为现在沈兰幡看起来并无不适，脸也不红也没有起疹子。
“沈大人...”
闻袅袅话在嘴边欲言又止，她想给沈兰幡致歉，她的确不知道沈兰幡吃不了河鲜，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并无大碍。
“无事。”
沈兰幡像是知晓闻袅袅想说什么，他当时见闻袅袅把蟹黄酥点拿出来时，的确想拒绝，但是当时不知怎么回事，他看见闻袅袅期待的眼神，还是鬼使神差吃了下去。
当时脸就开始发烫，手腕处也开始痒，幸好他走的快，回到兰阁吃了一副散热的药，现在好了许多又恢复如常了。
“那那些点心...”
闻袅袅想着，既然沈兰幡吃不了蟹黄酥点，那她回去重做一盒吧，这次一定要问清楚沈兰幡有哪些忌口。
“我分给大家吃了。”
“长兄真小气，我瞧见了袅袅姐做的蟹黄酥点，想要一点来尝，他都只给我一块儿，其它的都给别人了。”
沈可暧在一旁偷偷向沈公沈夫人告状，嘟嘴瞪眼的模样十分好笑和讨喜，像一只吹胡子的小猫。
“小馋鬼，平时府内这么多点心糕饼你不吃，现在盯上长兄的了。”
沈夫人虽然嘴上并没有帮沈可暧说话，但她溺爱地抱着沈可暧，还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睛还时不时朝闻袅袅和沈兰幡方向瞟去。
此刻的沈夫人有些心猿意马，根据她多年的经验来看，她的儿子对这位清平侯府的闻淑女不一般啊。
这可稀奇，她儿子平时可是不近女色的，现在不仅能和闻袅袅闲聊这么多话，还能坐在她旁边一起用膳，甚至还吃了她做的糕点。
咦，看来得找算命先生看看婚期了。
想到这里，沈夫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脑子里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好啦好啦，我们也吃好了，兰儿，闻淑女好不容易来沈府一趟，一定要好好招待她。”
为了给沈兰幡和闻袅袅制造独处空间，沈夫人赶紧一手拉着沈可暧，一手挽着沈公就夺门而出，只留下沈兰幡和闻袅袅两人。
“夫人..为夫并未吃好啊..那鱼..”
“是啊，我也是，还未好呢。”
隔着紫檀纱窗木门，也能听见沈可暧和沈公的抱怨声，随之是沈夫人带着怒气的清咳，随之一切安静。
闻袅袅之前不是没有和沈兰幡单独相处过，但不知为何现在有些尴尬，她揉搓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而沈兰幡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家人的一惊一乍，他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意味着他也用好了膳。
“见你没吃多少，是不是人太多局促了些。”
沈兰幡注意到闻袅袅的青瓷碗筷内，并无多少膳食，只夹的有些青菜，连她嘴上的胭脂都未掉多少颜色。
“只是好久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啊...有点不习惯...”
闻袅袅的父母早逝，长兄又远征，族中又没有亲密的兄弟姐妹，她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自己独自一人吃饭了。
这种喧闹的场面熟悉又陌生...让她又渴望又想逃避...
“我并未想叫父亲和母亲来一起用膳，但小妹知晓你来了，说什么都要叫父亲母亲来一起用午膳，我想着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二。”
虽只见过几面，但沈兰幡自认为已经看清楚闻袅袅的性子，小心谨慎，沉稳坚韧。
她的小心翼翼，也只能让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沈大人为小女费心了...”
闻袅袅也猜不出沈兰幡为何对她这样好，若不是为了清平侯府，那是为了她？
她不敢有这么的猜测，若说清平侯府是一颗有着黯淡光辉的星星，那清河沈氏就是有洁白光耀的皎月，它们虽都同样悬挂高空，但终究是不可比肩的。
在未婚税未颁布之前，虽然到了及笄之岁，但她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姻缘，因为她的一生是献给清平侯府的。
虽然有媒人也提过，找一户高门大户嫁进去，说不定能提携提携清平侯府，或是选秀进深宫，当个妃子娘娘，但长兄不允，他宁可牺牲自己去边塞戎马一生，靠自己再为侯府争个功名，也不愿牺牲自己妹妹。
但若是以后兄长想用她的姻缘去作利益交换，她也是情愿的。
不过长兄说清平侯府不需要女子为其牺牲，他还是希望自己妹妹能遇到好姻缘...能找到那个可以举案齐眉的良人......
想到这里，闻袅袅抬起头来，眼睛悄悄瞧向沈兰幡那边，可没想到沈兰幡也在看着她。
她偷看沈兰幡被逮个正着，脸又刷一下绯红，沾染上了不少粉晕。
“怎么了？你也吃河鲜脸发烫吗？”
沈兰幡打趣着，命侍女端来一盏晾凉了的茶水递给闻袅袅。
“只是闷在屋子里久了，有些喘不上气。”
闻袅袅接过沈兰幡递来的茶水，尽量不去看他，红着脸将茶水一饮而尽。
“可否去兰阁坐些许时候，我让小厨房给你重新做些合胃口的吃食。”
沈兰幡知晓闻袅袅拘束，并未用好午膳，于是想让她去兰阁再吃些。
“怕是不用了吧...我出门也许久了，再不回去梅姨会担心的。”
闻袅袅的确没吃好，但是她留在沈府已经够久了，还是早点回清平侯府比较好，虽然不知下次拜访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下次再见到沈兰幡是还清欠款的时候了吧。
想到这里她有些遗憾，与沈兰幡的相识仿佛是做了一场遥远朦胧的梦，但她还是想将这个梦给戳破，回到让她清醒的现实之中。
“的确时候也不早了，我叫青韭给你备好车马吧。”
沈兰幡虽然也想让闻袅袅多留片刻，奈何她已有归意。
“沈大人之前不是说，有一件事需要我做的吗，只要我做了，就可以将三分利降为一分利。”
闻袅袅还记得这件事呢，她时刻将清平侯府的大事给放在心上。
“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你已经做了，就是陪我父母用膳而已。”
沈兰幡怎么会为了几分利息而为难闻袅袅呢，从始至终他只是想让她别背那么重的包袱。
闻袅袅听见沈兰幡的话，有些愣在原地，她之前想象的那些沈氏刁钻和为难都没有，取而代之的都是热情和宽容，原来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她。
“咕噜咕噜。”
闻袅袅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她慌张地乱捂着肚子，希望它别再乱叫。
“看来兰阁的吃食没有白准备。”
沈兰幡见状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抿嘴浅笑，领着闻袅袅进了兰阁。
“那我晚点回去也没什么的...”
闻袅袅的肚子还是战胜了她的理性，她妥协了，为了将肚子好好填饱。
此刻的她没发现，她和沈兰幡即使两人独处也渐渐自在起来了，没有刚开始的那些拘束。
“清平侯府那边也不用担心，我会派小厮先去侯府告知府中诸人，免得他们为你担心。”
沈兰幡做事妥帖，三言两语就嘱咐好了这些事。
两人踏着碎石小径，步行进了兰阁，这兰阁里的确如之前的随行侍女说的一样，普通侍从不可随意出入，闻袅袅进了兰阁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侍女或小厮。
只有深幽兰泽栖息在布满暗绿色苔藓的礁石下，还有高大巨硕的蕨草和假山处流出的涓涓溪流中的荇草交相辉映，几只鳞光耀波的锦鲤摆动着鱼鳍，像是在溪流中舞动。
像是藏在繁华之地的深山隐蔽之居...
穿越草林竹影，来到一处白漆青瓦庭院，四处都焚着月支香，挂着遮阳的薄纱，这里应该就是沈兰幡的居处了。
“略坐坐吧，我已命青韭去准备了些吃食。”
沈兰幡将闻袅袅带至兰阁的前厅，这里离他的书房只用了一扇沉香木水墨屏风作阻隔。
前厅四处都摆放着各色兰花，看来沈兰幡的确人如其名，甚爱兰花。
闻袅袅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沈兰幡的庭院，原本作为外族女眷肯定是不能见到首辅的私人宅院的，可没想到沈兰幡主动邀约，让她长了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