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听见随行侍女的问安，闻袅袅才知晓面前这位身着绛紫色衣衫的少年原来是沈府二公子沈解环。
他长得和沈兰幡不太相像...他的眉目比沈兰幡深邃，嘴唇也比沈兰幡薄，气质也和沈兰幡截然不同，唯有那双冷冽的含情眼和沈兰幡有八分相似。
“这位是清平侯府的闻淑女，今日来府上做客。”
随行的侍女简单向沈解环介绍了闻袅袅，闻袅袅也向沈解环略略行了个礼示好。
但沈解环却不作理会，猎鹰一样的双眸直直地盯着闻袅袅，盯得她后脊发凉，很不自在。
“你就是兄长常提起的闻袅袅？”
闻袅袅皱眉心想，这好不容易沈解环开了口，可语气怎么有种不屑的感觉，难道他对她很不满？可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啊？
她的名声难道在京城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吗？不至于吧？
还有他说沈兰幡经常提起她？
他们也只才见过几面啊...为什么他会经常提起自己...
闻袅袅抬头一看，沈解环挑着眉，用俯视的目光扫射闻袅袅，那神情的确是很漫不经心了。
“是，这次拜访打扰二公子了。”
闻袅袅心乱如麻，但面上还是微微笑着，尽量保持谦逊有礼。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哪儿有不低头，更何况闻袅袅是受人恩惠的那一个，即使再不爽也只能陪了笑脸了。
幸好沈解环没有继续再和闻袅袅多说什么，径直走开了，闻袅袅又松了一口气，她自来了这沈府真是每步小心翼翼，不知松了多少口气了。
“真是奇怪，二公子平时不这样的，他待人最是和善不过了。”
随行的侍女疑惑地感叹，这样的二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和善？没看出来？
闻袅袅感觉刚刚沈解环差点就用眼神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或许是他今日心情不佳，闻淑女莫怪罪。”
侍女察觉出闻袅袅的不适，赶紧为沈解环找补。
“理解理解。”
闻袅袅也很会为别人找借口，以此来给自己找补。
“闻淑女别见怪，二公子他平时不这样莽撞的，怕是心绪不佳，或是别的什么缘故。”
侍女看出来了自家二公子的无礼举动，赶忙替他向闻袅袅致歉。
闻袅袅也并不是小气的人，她宽慰侍女自己并未生气，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侍女这才不再继续担心。
大概在沈府内闲逛了半个时辰，传膳的侍女就来了，闻袅袅本以为会在沈兰幡的住处兰阁用午膳，但没想到侍女将她引去了菊堂。
此时正好是初秋时分，菊堂里的菊花遍地盛开，汇聚成金色的海洋，还有飘香的金桂点缀在菊堂院子里，菊和桂本是淡泊名利的花朵，但菊堂里种的太多太密，倒显得富丽堂皇了。
菊堂中央的池子边的确如侍女所说，坐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独钓老翁，那应该就是沈兰幡的父亲沈公了。
闻袅袅生怕惊了沈公的鱼，悄悄凑过去正想打个招呼，却没料到沈公忽然站起来拉起鱼竿，把闻袅袅给吓了一跳。
沈公形容欣喜，拔高鱼竿和水底的鱼较上了劲，待鱼用完了力气，他便乐得拿起网兜将鱼给捞出水面。
“真是上好的肥鲈鱼，午膳又可以加一道菜了。”
沈公兴高采烈，赶忙着将鱼交给侍从送去厨房，闻袅袅的随从侍女小声告诉她，这是三天里沈公唯一钓上来的鱼。
“沈公安好啊？”
闻袅袅见活蹦乱跳的鱼被拿开后，又凑到沈公面前问安。
侍女又走到两人面前，向沈公介绍了闻袅袅。
“闻淑女？是闻袅袅吗？长得还真是俊，和你的娘亲长的还真是像，幸好没像闻老头儿，你的娘亲当年可是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美称，袅袅你真是没有辱没你娘亲的名声，让她脸上添光啦。”
沈公面容和善，眉目慈爱，他刚刚听沈兰幡说了闻袅袅来沈府做客的事情，虽然沈兰幡没有具体跟沈公讲明白为何要请闻袅袅用膳，但是他了解自己儿子性子，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而他年纪大了，内廷的各种纷飞杂事不愿再理，前朝时他官居一品，是为辅政重臣，但如今新帝登基他是该自请养老还乡了。
更何况现在轮到了沈兰幡位居高位，他的儿子又有什么盘算他更管不着了。
“沈公认识我娘亲吗？”
闻袅袅听沈公对自己的娘亲当年如何如何貌美侃侃而谈，不由得好奇，其实娘亲过世她尚且只有六七岁，对娘亲并没有过多的记忆，所以对于故人谈起娘亲她十分好奇。
因为对于娘亲的去世，兄长和父亲伤心悲痛，不愿再提及，所以闻袅袅对于娘亲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像是笼罩上了一层白雾面纱。
“只是见过几面，你娘亲当年美名传遍京城，每个人都想一睹你娘亲的芳容，我也曾得幸见过几回。”
沈公说这话时，明显陷入了当年的回忆里，他捻起了自己的长须，嘴角露出不自觉的笑容。
“那沈公可否知晓，我娘亲是哪里人，家可否还有亲人？”
闻袅袅问这话是有原因的，闻将军从未给她讲过娘亲的亲戚，娘亲也从未回过娘家，她好似真的在世界上没有其它亲人一样。
而且娘亲早逝，除了父亲之外，她不知晓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娘亲的身世，如今刚好碰见沈公，她当然要一问到底。
“老朽记得，当年闻老头儿是征西归来后，你娘亲就一直呆在他身边了，其余多的老朽年纪大了也记不清了。”
沈公似乎知晓些什么，但是他并未向闻袅袅和盘托出。
不过他见闻袅袅失落的样子，还是宽言安慰；“有些时候不知晓可能要比知晓要，更加好，也许闻老头儿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闻袅袅听见沈公宽慰的话，察觉出沈公的欲言而止，但是这么多年她也放下了许多，不会再去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或许真相如同沈公所言，她不知道还好一些。
见沈公并非那种顽固傲慢的长辈，她也是松快了许多，跟沈公又多聊了聊当年之事，两人聊得十分欢快，像是忘年交。
这时沈兰幡刚好进了菊堂，待她走近池边时，见到自己的父亲居然和闻袅袅很聊得来。
他高挑自己的右眉，有些诧异，他从未见过闻袅袅如此能说会道，她同他说话时总是小心谨慎，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怎么现如今和他的父亲倒是聊得欢快。
“兰儿啊，你来了，这袅袅可有趣了，说话逗人喜欢。”
沈公见沈兰幡来了，乐呵呵拉着沈兰幡的手，止不住地夸赞闻袅袅，都夸得她很不好意思了。
“父亲，母亲催着用午膳了，要是您同闻淑女聊得欢快，可午膳后再聊。”
闻袅袅见沈兰幡来了，顿时又紧张局促起来，不自觉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用手指轻轻揉搓。
“好好，走吧。”
沈公心情不错，钓上来一条肥鲈鱼，又遇见了一个聊得来的小友，也是一件人生乐事。
三人一同前往菊堂的正厅，沈夫人和沈可暧已经落座，只是不见沈解环的身影。
还不等沈兰幡问，沈可暧就抢先着说：“二哥说他不来用午膳了，说他有事要办。”
沈夫人见闻袅袅进来了，忽然眼睛变得有神，站起身赶紧叫闻袅袅挨着她落座。
这位沈夫人来头可不小，她是先帝的幼妹，正宫皇后所出，深得父兄宠爱，未下嫁前被册封为桂月公主，现在的新帝都还要叫她一声姑姑。
这位前朝的大长公主即使年逾四十，依旧姿色明媚，风韵犹存，特别是那双微带薄雾的含情眼，简直和沈兰幡一模一样，据说她年轻时也是一位特立独行的美人。
沈夫人见闻袅袅身着她年轻时所穿样式的宫装，又梳妆成她所喜爱的时兴模样，便爱不释手，更重要的是闻袅袅身上还有熏有她最喜的月支香，十分投沈夫人所好。
而那月支香只有她和沈兰幡在用，她从未赠与过给别人...那这只可能是自己儿子赠与闻袅袅的...
沈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闻袅袅的眼神里又多带了几分满意
“沈夫人安好，沈淑女安好。”
闻袅袅的问安打断了沈夫人的浮想联翩，说实话她见到这合家欢的局面，有些似曾相熟又有些拘束逃避，她想起了年幼时清平侯府一家也是这样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用膳。
只是现在物是人非了，父母早逝，连兄长都远在天边，曾经的清平侯府一家团圆，现在就只剩她一人了...
“哎哟，别这么客气叫什么沈夫人，直接叫姆姆好了，还有那沈老头，你也直接叫伯伯。”
看样子沈夫人很喜欢闻袅袅，对待她十分亲切热情，不过谁会不喜欢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呢。
闻袅袅略略点点头，看向沈兰幡时，他也正好看着闻袅袅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我当年怀着暧儿的时候，就特别特别希望能生出一个像袅袅这般文雅静娴的淑女。”
沈夫人简直对闻袅袅爱不释手，不停地盯着闻袅袅看，眼冒星星，就差挨着脸贴了。
沈兰幡清咳两声，才将自己母亲的魂给拉回来。
“结果那沈老头忽然心血来潮说什么，要去校场练习骑射，非要我陪着去，结果暧儿出生后抓周也是抓的兵器剑刃，长大后也是天天舞刀弄枪，哪儿像个什么淑女啊，我们沈家怕是要出个女武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