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终于到了第二天下午,众人都打起万分的精神,早早进入英租界埋伏到红房子附近。
临近六点,一个熟悉的身影吊儿郎当地进入众人视线,宴娥认得他。
是潘盖子。
又耐心地等了几分钟骆驼从里面出来走了,又过了两分钟,众人听到关门的声音。
羊犀探出脑袋嘿了一声,小声道:“龟儿果然又去钓鱼去了,行动?”
宴娥点点头,四人前后小心过去。
按照事先的安排,还是由羊犀去盯着那个潘盖子,孟一行盯着前面,自己则和贾扶生进去安置赵千兰。
进得屋内,赵千兰正在吃饭,忽见宴娥来了,脸上便露出悦。
瞟眼又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男人肩膀上还扛着个大木头箱子,看样子分量挺沉,把他脸色都压的不好了。
装的什么东西?赵千兰既谨慎又惊讶,问道:“宴小姐,这是?”
宴娥指了指贾扶生,解释道:“这是贾扶生,我的朋友。兰姐,今天你就跟我们走吧。”
走?赵千兰明白过来宴娥的意思,却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一动就会出血,倒不是怕疼,就怕给你们惹麻烦。”
“没事儿”,贾扶生把箱子放下来,打开箱子道:“娥儿姐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赵千兰前倾了脖子去看,那箱子里赫然装的是一床棉花被子。
赵千兰看不大懂,“这是?”
宴娥解释道:“等下你裹上这床被子再钻进去箱子,就不会有血漏在地上,我们会把你送出去的。”
“好,听你们的。”赵千兰想也不想,立刻就答应了。
于是三人小心翼翼地装箱。
可是由于赵千兰的身体过于浮肿,宴娥和贾扶生才一碰她便流血了,赵千兰虽然咬着牙不喊疼,可谁都瞧得出来她很难受,宴娥都不敢使劲了。
约莫努力了十来分钟,赵千兰才勉强进了箱子半卧下,可是棉被太厚,箱子有些关不住,贾扶生还想再使劲压一压,宴娥却阻止了。
她看着贾扶生,摆手道:“留条缝也好,透气。”
贾扶生咂咂嘴还想再劝,但也只得作罢,开门叫孟一行进来抬箱子。
可是就在此时,三人忽然听到屋后面有动静,像是跑步声,又像是打斗声。
三人神经俱紧,宴娥呼了口气,道:“孟一行,你们抬着她先走,我过去看看,随后就到。”
孟一行嗯声,和贾扶生抬着赵千兰便往外小跑离去。
箱子加人也有两百来斤,亏得孟一行常年习武,贾扶生虽然不会功夫但也身强力壮,两个人抬着箱子竟不在话下。
宴娥出来关门,朝屋后过去。
屋后,羊犀和潘盖子正对峙着,如猫和老鼠一般。
潘盖子先看见宴娥,黑黢黢的脸上两只眼睛乱转,呸道:“怎么着,劫财还是劫色?”
羊犀简直被气笑了,骂了一句:“劫你妈个头。”
话音刚落,羊犀便如闪电一般闪到潘盖子身边,抬手就是一拳砸在他的心口上。
潘盖子也是练过,虽然这一拳分量不轻,但他还能顶得住,当即旋转身体躲开去。
他揉着心口,口内开始不干不净起来:“姐姐,前天你就想勾引我,我不答应,今天你又来。咋的,想男人想疯了?”
这话听得让人恶心,宴娥嫌恶地皱起眉头,对羊犀道:“给点教训就行,别真打死了,我先走,你收拾完了赶紧过来。”
宴娥看得清楚,刚才那一交手,潘盖子根本就不是羊犀的对手,自然也就用不着她在这里了。
羊犀嘻嘻一笑,道:“你走吧,不然我怕你待会儿看了他的下场犯恶心。”
宴娥张了张嘴想再劝劝,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羊犀所谓的“下场”她有幸见过两次,一个大活人满身上下长满鱼鳞,密密麻麻的像个怪物,确实恶心的很。
伏羲族有他们处事的方法,她干涉不了。
她很快撵上孟一行他们。
很不巧,他们也遇上了拦路虎。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比骆驼还壮些,下巴上的山羊胡留了约莫手指长短,用一根红丝线系着,看起来很不伦不类。
而在他身后,则簇拥着七/八个小弟。
宴娥心一沉,莫非这就是武老坤?他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中年男人看对面又来了个漂亮娘们,脸上很不以为然,扭头就跟小弟们嬉笑:“看见那娘们没有?谁有本事就是谁的,她可比赵千兰那臭猪婆香多了。”
小弟们一听这话顿时跃跃欲试。
刚才被潘盖子恶心一番,现在又听到这句污言秽语,宴娥心里简直翻江倒海。
她忍着恶心,低头问箱子里的赵千兰,“你看看,他是不是就是武老坤?”
赵千兰露出只眼睛,随即道:“不是,我也不认识他是谁。”说完就又缩回去了。
不是武老坤?宴娥蹙着眉,那么肯定就是其他觊觎赵千兰秘密的人了。
那中年男人也听见了宴娥的问话,嘻嘻一笑道,“小姐姐,你眼神忒不好了,哥哥我可比武老坤英俊潇洒得多。你满天津城里打听打听,想做我红胡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不像武老坤那个老枪杆没人要。要不、你也过来试试?”
说话后面的小弟轰然大笑。
他如此轻佻的语气孟一行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就要揍他,却被宴娥拦下,“我自己来,你待在这里,保护好他俩。”
对面的人一听这话顿时乐的牙花子乱飞,“瞧瞧,口气还不小呐。”
又说:“行啦甭废话了,只要你们识趣点留下箱子里面的人,哥哥我是不会为难你们滴…”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多了条影子,随即右半边脸上竟是火辣辣地疼起来。
及至宴娥落地,红胡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娘们扇了一巴掌。
他哪儿吃过这种亏?还是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
红胡子登时下不来台,两只牛眼睛鼓起来,恶狠狠地吐了一口,骂道:“倒是小瞧你了!”
说着一记扫堂腿过来,却被宴娥轻松跳过。
红胡子咦了一声,大手一挥,叫道:“你们去抢箱子,这娘们算我的。”
后面小弟闻声而动。
宴娥冷哼一声,喊道:“孟一行,小心了。”
孟一行回道:“小意思,你也小心。”
说着两人各自对阵起来。
要论身板,红胡子着实魁梧的多,招式也狠,不像嘴上那么轻佻,招招都奔着要命来的。得亏宴娥身形轻灵反应又快,所以并不曾被他伤到,两人一时难分伯仲。
而孟一行这头,好虎架不住群狼,他一个人要对付七八个小弟着实有些吃力,且还要防着他们攻击贾扶生和赵千兰,而宴娥那头也分不出精力与他分担,情势竟变得焦灼起来。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声清斥,一道水蓝色身影飞至跟前,孟一行心头顿喜。
是羊犀!
他忙喊,“快来帮忙啊。”
羊犀却不慌不忙,先问宴娥道:“怎么样,你那头需要我吗?”
宴娥一招鹞子翻身,堪堪躲过红胡子的铁掌,抽空回她,“先帮孟一行。”
“行啊”,羊犀拍了拍手,加入孟一行这边的战场。
而那头红胡子眼见对方来了帮手,心里登时着急,手上的力道就更狠了。
本来宴娥只想打退对方,可红胡子招招夺命,她也不能不下狠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素手攀上头顶拔出两端生,顿时青丝如瀑。
两端生上的流苏叮铃作响,犹如阎王殿里敲响的轮回钟。
拨动两端生的开关,银色流苏瞬间变成银索,宴娥两手拉开,下一秒,银索犹如猛蛇般朝红胡子卷了过去。
红胡子摸不清银索的威力,一时防备不及,竟是被银索缠住了脖颈,而宴娥则越拉越紧!
最后几乎勒的他喘不过气来,红胡子双手举起,满脸通红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饶、命,饶、命…”
宴娥不欲赶尽杀绝,于是松了手,过去将他绑起来。
再转身过来,孟一行和羊犀也将小弟们收拾的差不多了,个个都滚在地上哎哟不止。
宴娥查看了下箱子,问里面,“兰姐,你还好吧?”
赵千兰声音都颤抖了,“宴小姐,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武老坤过不了多久肯定也会追上来的。”
羊犀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很怕他吗?管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姑奶奶我也有办法对付。”
听着这话宴娥就知道羊犀今天是打红了眼,或许是被污言秽语气疯了,就问她:“潘盖子呢?”
羊犀拍了拍手满不在乎的样子,朝她挤眼道:“听你的没弄死他,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怪物哦,你知道的啊。”
宴娥默然,然后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去吧,既然红胡子知道我们抢了赵千兰,那白胡子黑胡子应该也晓得了,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个武老坤也会知道。我们得赶快离开天津。”
众人嗯声,孟一行和贾扶生便预备抬箱子往回走,宴娥则去解绑在红胡子身上的银索。
经此一事,红胡子显然对宴娥颇多忌惮,整个人都是往后让的。宴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杀你,但是你也别再招我,懂吗?”
红胡子愣了一瞬,口内应承道“懂、懂”,可是两个牛眼睛咕噜乱转,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抬箱的两人。
而双手解放的刹那,红胡子已然忘了刚才的话,猛然站起来奋力撞开孟一行,贾扶生始料不及这出,几乎是眼睁睁看着红胡子大手掐上赵千兰浮肿的脖颈。
赵千兰何等虚弱,哪里能经得住他这一掐?脖子上顷刻间便血流如注!
而红胡子似乎是狗急跳墙了,口内还一直笑,“我交不了差会死,不如拉你一起死算球…”
血流鲜艳,贾扶生立即清醒过来,飞起一脚踹在红胡子背上,红胡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此时宴娥和羊犀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羊犀怒不可遏,骑到红胡子身上就是一通老拳。
宴娥跑过去赶紧扒拉棉被去捂赵千兰的脖子,双眼已经盈泪:“对不起,对不起…”
赵千兰露出个凄惨的笑,还安慰她道:“没事儿没事儿,也好,在我死之前还能看看这样蔚蓝的天空,值了。”
宴娥抽泣着,“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们还要一起找到真相啊…”
赵千兰有些支撑不住了,她眼巴巴望着天上的白云,声音越来越弱。
“云真好看呐,可是我的命、也真的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