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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的结尾和新的学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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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暮夏的余温尚在,但雨后的夜晚也是冰冰凉凉的,夏林能感觉到裸露在夜风中的胳膊此时正在一排排地往出冒鸡皮疙瘩,她不易察觉地打了一个寒噤。

“夏林,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

“坐公交车还是走路……”雷潮的话音未落,就敏锐的看到了街道尽头出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影,其中一个似乎伸头看了看,但很快就缩了回去。

“不好了,二洪他们来了,夏林,快跑!”

雷潮说的一点都没错,很快,纷繁杂乱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这声音在雨水清洗过得砖石路面上显得又刺耳又难听,夏林没来得及问二洪是谁,就被雷潮拉着狂奔了起来。

论奔跑速度,雷潮那是没话说,他过去就读的初中校运会二百米短跑记录至今还是由他保持的,一般人轻易撵不上他,但夏林就不行了,她本来就不擅长运动,牛仔裙和松糕鞋又极大的限制了她的发挥。她意识到这样跑下去自己会吃大亏,于是长了一个心眼,先是踢掉了厚底鞋子,只穿着袜子跑,后来又趁拐弯的时候,飞快的躲进了一家亮着灯的小杂货铺。

她随机应变的能力远远在雷潮的意料之外,他真心想为夏林击节赞叹,但他此时什么也来不及说,只是很久之后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连连竖着大拇指。没了夏林的制约,他无牵无挂的一路狂奔,身后的几个人耀武扬威的追赶着。夏林孤独的藏在小卖铺的货架后面,透过窗子看见他们毫不客气的踩过了自己的鞋。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过了没多久,杂货铺的老板,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太太,对她说:“姑娘,我要睡觉了。”,这等于告诉她“你该走了。”

这时,夏林才感觉到脚底下传来的凉意,她只穿着湿漉漉的袜子站在底下,留下了半个洇湿的脚印,她问:“奶奶,这里卖拖鞋吗?”

老太太在凌乱的货架子上翻了一阵,告诉她只有四十二号的,她说四十二号就四十二号。

等夏林穿着不合脚的男士拖鞋走出杂货铺的时候,街道已经恢复了平静,她不知道雷潮有没有被抓到,只看见自己新买的,带着蝴蝶结的鞋子像两只被掐死的鸭子一样趴在道路中间的水坑里,她把鞋子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一同丢进去的还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进屋就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丢进洗衣盆,满头复杂的饰物整整拆了一个小时,拆完之后她的头发变成了一只爆炸式的鸟窝。在她站在花洒底下,拼命往头上抹润滑用的护发素的时候,听到了短信提示音。她赶紧把手冲洗干净,拖着湿淋淋黏糊糊的头发就跑出浴室查看手机。果然是雷潮发来的。

“你到家了吗,他们没抓到我,让我给甩了。早就听说那两个虐猫的小子花了钱找二洪他们弄我,没想到今天来了。”

“我到家了,你注意安全。”

回复完之后,夏林回浴室重新洗头,她洗了很长很长时间,雷潮再没有发什么信息来。

从这夜之后,雷潮都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夏林也不声不响,她猜不透雷潮的心思,索性也不再去猜,他俩就像分属于两个不同水域的鱼,短暂的跳出水面打了个招呼,又深深的沉浸在了自己的那片水里。

雷潮给她做的那个龇牙咧嘴的杯子被她放进了抽屉深处。

八月二十六号那天,夏林穿着朴素的衬衫长裤返校报道,她现在是文科五班的学生了,她选择学文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阻力,老师打了好几次电话做她的思想工作,希望她能够改变主意,她能理解老师的举动,毕竟文科生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选择面是比较窄的。但她心意已决,后来就没有人再去强行说服她了。而且她自己也并不在乎选什么专业,只要可以去上海读书,学什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看重城市超过学校和专业本事。

等她进到班级的时候看到许繁星和赵亚男也在,不禁叹了一口气。

许繁星终究还是不听劝告,学了文科,赵亚男居然也学了文科。

新班级还没有排座位,大家都是随便坐的,夏林挑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赵亚男自动自觉地坐在了她的旁边,其实许繁星是想坐在夏林旁边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抢不过赵亚男。

“早知道竞赛这么无聊,我还不如让你去。白费了我那么多的力气。”

这句话让夏林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她昨晚不是没有想过找个什么办法让赵亚男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她雇佣雷潮来害自己这件事至今还是夏林喉咙里的一根细小的鱼刺,尽管她原谅了雷潮,却还没有原谅赵亚男。

但夏林没有想到赵亚□□本就没打算隐瞒什么,你都不用旁敲侧击的问她,她就大大方方给你挑明了,把一切摊开来放在你面前——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她的态度。这女生就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别人的感受在她眼里都约等于没有感受。

夏林一时没有想好对策,只能把头转过去,不想理睬,她总是这样无法在第一时间有效回击,错过了攻击时效只能追悔莫及。但赵亚男面对她的退让似乎并没有满足。她又凑到夏林跟前说:“你和雷潮是不是真的处上了?我一开始还真想不到你会喜欢他?我是不是挺成全你们的啊。”

“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们是不是去荟萃广场的□□溜冰了啊?”

“你闭嘴!不关你的事。”夏林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赵亚男马上就坐直了身子。

“别发火嘛,发现你现在脾气越来越不好了,这可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这又是你拿一千五百块打探出来的?”夏林决定不再客气,“赵亚男,你别整天无事生非,你要是有钱可以往希望工程捐点。”

“夏林,我可不想和你把关系搞僵。那事就是一个小玩笑。”

“赵亚男,差不多得了,”出人意料地,许繁星居然在她们身后开了腔,“老师都来了,你还那么多话!”

赵亚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也没再说什么,因为许繁星没有说谎,老师确实已经进来了,是一位教语文的女老师,她简单做了几句自我介绍之后,强调了几句关于新学期学习任务和纪律方面的话,都是老调重弹,任命了一名叫蓝冰的女同学做班长,蓝冰看上去非常干练,夏林对她印象很是不错。

排座位的时候夏林主动举手,说想自己坐,不要同桌,这样安静一点。其实她只想离开赵亚男。老师同意了,这点要求也没什么不允准的,只要你肯用心学习,坐吊灯上老师都没意见。她被安排在了讲桌旁边那个位置,这下身后的一切人一切事情她都看不见了。这个安排让她非常满意。

领完新书,大家趁着翻看的功夫,把身边的新同学熟悉了一遍,中午时分,老师宣布了解散,夏林和许繁星背着一大堆书离开了学校,走到操场的时候,她远远就看见了雷潮站在学校门口,穿着一件花色很乱的衬衫,等她走近,递给她一本书,正是王尔德的《自深深处》

“夏林,这书我找了好几个书店才找到,太难找了,我刚知道,王尔德居然是个英国人,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啊。你说一个英国人怎么姓王呢!嗨。你好啊。”说着说着。雷潮居然还和许繁星打了一个招呼,此时的许繁星已经失去了刚才怼赵亚男的勇气,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夏林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条跃出水面的鱼。

此时,赵亚男家里的小轿车徐徐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了……

“走吧,咱们去吃点饭吧,有些饿了。”

夏林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跟在雷潮后面走了,许繁星还站着不动,雷潮问他,“你要不要一起来吃?”

“啊?我?我就不去了。”许繁星没想到雷潮会问自己,更没想到他会如此客气。

“哦,那下次有机会一起吃吧。”

“哦,那下次吧。”许繁星学习不怎么样,情商还是挺高的,“我先回家了,你们聊吧。”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学校大门。

许繁星走后,夏林劈头就问,“雷潮,你是不是前几天见赵亚男了?”

“是。”雷潮没有否认。

就在几天前,雷潮确实见了赵亚男一面,但他并没打算让夏林知道。

是赵亚男主动约的他,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雪纺裙子坐在冷饮厅里等他,这身裙子是在省城最大的购物中心买的,跟A城小精品屋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但雷潮一眼看中的不是她的裙子,而是她的高跟鞋,这双高跟鞋的鞋底被漆成了红色,像两团小火苗,说不出的热辣妩媚。他以前从来没见过有人穿这种鞋,这小丫头片子,雷潮心想,从大城市回来,学会打扮了。

“你还真和夏林好上了?”赵亚男点了两份芒果冰。

“嗯。你一天天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就这小破地方,想知道点啥都不用打听。有人看见你俩在荟萃广场□□滑旱冰了,奇怪了,她居然也愿意跟你混。”

雷潮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芒果冰恰到好处的端了上来,他就什么也没说。

“你们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一个女同学,能不能不要整天正事不干,就会八卦。”

“也是,算我多管闲事呗。”

“你本来就是多管闲事,我和谁谈也不和你谈,少操心了。”

“当然不关我的事,”赵亚男吃了一口冰,“我只是关心,你有没有把我让你做的事告诉他啊?”

“告诉了,你还关心这个?你怕她知道吗?”

“你怎么这样,”刘亚男没有回答怕不怕的问题,“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为雇主保密不懂吗?”

“我就一个流氓我要什么职业道德啊。你跟我签合同了吗?不过,这个学期开始,你不许再欺负她了,你要是惹她不高兴,我就把你拎到江边去,把你的那双小破鞋的鞋跟掰折了,让你光脚踩着石头回家。”

“我才不怕你呢,”赵亚男居然笑了,“我可什么都敢做。”

“哦,你什么都敢做,那你穿这双鞋上学去嘚瑟一个给我看看。”

赵亚男脸色终于变了变。

“好了,吃完了,我走了。”雷潮把眼前的玻璃碗往前一推,扬长而去。

“喂,你就让女生买单啊?”

“你不是我雇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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