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楚檀汐和许宸奕乘坐着小舟来到江南，江南如今正是夏日荷花开得正盛的季节，楚檀汐将朝中事务交给许君韶之后，便和许宸奕去看他们的江山。
二人在就近的一家客栈落脚，客栈收拾得很干净，堂厅吃酒喝茶的人不在少数，楚檀汐带着帷帽走到掌柜那。
“一间上房。”
“好嘞。”回答的声音是一名男子，那人抬起头，眉目之间却柔情尽显。
楚檀汐看着微微一愣：“杨珏？”
那人闻言一愣，看向楚檀汐，楚檀汐掀起面前的纱帘，杨珏顿时惊觉，居然是太后娘娘，许宸奕等了片刻不见楚檀汐回来，便凑了过来。
杨珏看看楚檀汐又看看许宸奕，顿时明白了什么，旋即笑着引着二人去了客栈最上乘的一间厢房。
三人坐下，楚檀汐摘下帷帽这才得以好好看清楚杨珏，杨珏的打扮已经拜托了江瑜瑾的影子，他其实也很喜欢明艳一些的布匹，加上容貌姣好如今看着倒是更加不熟一些女子。
“与娘娘自那一别之后便是许久未见了，倒是没有想到与娘娘这般有缘，竟然在江南遇见了。”杨珏笑了笑。
“你如今倒是成了江南一代的老板，想来是际遇不错。”楚檀汐道。
“娘娘说笑了，我还算不上老板，杨珏是在一位故人手下办事的。”杨珏半眯着眼眸，“这位故人娘娘也很是熟悉呢？”
“是......”楚檀汐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瞧瞧我，都忙过了头，险些错过了迎接远客。”走进来的是苏采薇，苏采薇拿着食盒，给几人带了了一桌景致美味的菜肴。
与以前不同，如今的苏采薇风韵犹存，一身干练的打扮，将头发编成一串，她重新回到了江南开了一间客栈，还收留了杨珏打下手，两人在江南一代开着酒肆客栈做活，倒也是滋润。
楚檀汐旋即便笑了，没想到几年不见，二人反倒是活的比自己预期的好。苏采薇放下了当初家族的事，却选择重新回到江南经营起了自己商行，杨珏也收拾得白净，负责查收账本清点事务，偶尔还能去私塾里带几节课。
“倒是没想到，几年的时光，离开了宫中大家都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楚檀汐含笑。
“是娘娘仁厚，如果没有娘娘清明的政策，想来我和杨珏也不会如今这么顺利。”苏采薇和杨珏向楚檀汐跪了下来，“娘娘，您对我们是再造之恩。”
“起来吧。”楚檀汐扶起两人，“如今的生活本就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哀家没有付出多少，但看到你们获得自由之后真正开心了，也就不违背哀家当初的心思。”
楚檀汐继续道：“我和沈景初在江南应该还会待些日子，半月后才会离开，这到了苏老板的地盘还要劳烦苏老板多加关照了。”
“娘娘言重了。”
苏采薇和杨珏免掉了楚檀汐一行人的房费，翌日，楚檀汐从楼上下来看见苏采薇穿着白衣，带了一束菊花，就要出客栈。
“苏老板今年又去看望弟弟啊！”小二擦着桌子向苏采薇打招呼。
苏采薇点头示意，楚檀汐想了想跟了上去，两人到了后山一处僻静的地方，那里是一座衣冠冢，上面刻着的是“家弟苏子衿之墓”。
楚檀汐忽然想起来，苏子衿的生辰就是夏日，就是今日。
“抱歉。”楚檀汐开口，苏采薇看向那人，“他最后一个生辰，没有给他留下最好的印象。”
“不怪娘娘，这是他的命，我年年都来看望他，带点他喜欢的花束，仅此也就够了。”
“......”
楚檀汐倒了一杯酒洒在苏子衿的坟墓前，她和苏采薇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这也算是时隔多年之后，楚檀汐再次见了一眼苏子衿吧。
半月后，楚檀汐和许宸奕坐在马车上，同杨珏和苏采薇告别。
“看到每个人逃离了深宫获得自由，我都很希望，他们能好好活下去，去享受当世的繁华与美好。”
许宸奕将楚檀汐搂到怀中，他亲吻女人的额头：“不只是他们，你也要享受你本该获得的美好。”
楚檀汐看着许宸奕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录：“这个应该给你的，里面是你母妃当年亲手誊抄的译本，后续是周夷找人一点点译作出来的。”
许宸奕看向这本有关南疆的书，他不知道当初的尹南湘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还是收下了，就当是收下了过去的自己。
许宸奕这辈子都没有听到尹南湘那句想要对他说出口的：“小奕，母妃很爱你。”
......
几十年前，南疆。
一支箭划破空中，男人侧身，看着那箭矢狠狠插在身后的树干上，他抬头看去却见一位美艳女子，她披散着发丝，带着银饰，身上衣服的花纹不难辨认是南疆的图案。
男人面色苍白，看着眼前的女子，也就是尹南湘，尹南湘对他很是戒备，手上牢牢攥紧弓箭，她还没来及射出第二箭，就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倒下。
尹南湘眸子一怔，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人身边没有其他人，于是便走上前拍了拍人，她摸索一番，中原人？
尹南湘以前接触过中原人，于湘儿很温柔，还给她送了手帕书信，想来中原人应该也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尹南湘将男人带回了自己的屋内，一直等到男人醒来。
男人没有坦白自己中原皇帝的身份，他和尹南湘的相处也逐渐暧昧，他知道尹南湘的喜好，时不时为她准备着新奇玩意和许多小惊喜。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饮下情蛊？”尹南湘看向那男人，眼眸中充满期待。
尹南湘知道，情蛊能鉴别一个男人是否真的喜欢自己，这是她设置的最后一关，但是尹南湘却没有去想，这情蛊亦可以让她万劫不复。
“......”男人犹豫片刻，最后笑着说，“好。”
尹南湘很庆幸他赌成功了，眼前这个中原男子与她一同喝下情蛊，也就证明他的心中真的有她，她看着男人依旧笑眯眯的模样，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阿湘，我要回中原了，去帝京，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我们私奔吧。”他这么说着。
尹南湘看着他，她想去中原，于湘儿口中的中原很美好，他口中的帝京也很是繁华，何况在南疆她不过是个被架空一切的圣女。
“我愿意。”
尹南湘将手递给了男人，他们就这样回了帝京。
尹南湘想了许多想去中原做的事，想去看望于湘儿，想要和他有自己宅子和小孩，她给于湘儿写了信，还学了中原话，拿着身上的苗疆读本歪歪扭扭试着翻译了一些。
“你不用学这些的。”男人开口，神情一瞬间的漠然。
“总要学一些的。”尹南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没有察觉到男人的不悦。
后来，尹南湘看着眼前的辉煌大气的深宫内苑，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回头怔愣地看着男人，他从未开口说过，他是中原的皇帝。
尹南湘被关在深宫之中，她一瞬间便全部都明白了，女人嗤笑自己的单纯无知，居然还真的相信情蛊和他口中的话语。
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隆起的肚子，她的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是曾经在南疆就很喜欢跟着她的，如今却跟着自己来到了南疆，照顾着自己。
“我曾经真的真的爱过他，”尹南湘靠着房门开口，“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清他是怎样的人。小俞，你说，我该怎么办？”
尹南湘无力地滑落，她在这里，被男人监视着，被皇后压迫着，她联系不上于湘儿，其实尹南湘都猜到了，那男人无疑就是想借着自己南疆圣女的由头，给朝中和南疆的人作威作福。
“姑娘，还有一个办法，让小俞去联系南疆的人吧。”俞姑姑开口。
尹南湘摇了摇头：“南疆早就乱了，也因为我如今的情况更是对我嗤之以鼻，南疆比起需要一个圣女更需要一个有头脑的首领，而我，并不是一个适合做首领的人。我甚至连一个母亲都做不好。”
“姑娘，您也要知道，南疆如今的形式情况，他们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存在，而姑娘您是南疆圣女您肚子里的也是未来南疆圣女的血脉。”
尹南湘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子，忽然想到了许多，所有的主意都涌了上来，她抓住俞姑姑的手，让她去联系南疆的人。
可是，当许宸奕真的出生的时候，尹南湘所有的计划都动摇了，许宸奕很乖窝在她的怀里，不哭不闹，尹南湘麻木呆滞的目光忽然在他抓住自己手的那一刻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对不起......”尹南湘在他降生时便在他的耳边哭着道歉，“如果可以，母亲真的希望，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
尹南湘不断被情蛊反噬，她看着自己不停不停地咳血，她知道那男人的心早就不属于自己了，原来所有的深情都能假装出来，如今的她无名无分，甚至算作他后宫院内的一名普通宫女。
中原男人，好狠的心。
她颓废地倒在地上，南疆散乱的消息传出来后，那人便再也没有来看她做做表面功夫，许宸奕爬到她身边，咿咿呀呀道：“妈妈。”
尹南湘一怔，他看向许宸奕，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人，尹南湘忽然惊觉什么，她抱住许宸奕，她知道不能让许宸奕成为最后的利用把柄。
“小奕，母妃很爱你，很爱很爱，但是你以后可能听不到了，如果以后母妃变了，小奕，你一定要记住，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母后就说过，很爱你。”
尹南湘拿出她从来不想拿出来过的蛊毒，蚀心蛊，她自己吃了下去，她将能够解蛊的办法拜托俞姑姑传递给了于湘儿。
友情才是比爱情更靠得住存在。
这是她能救许宸奕的最后办法，决不能让小奕按照原来的计划，被中原虐待被南疆带去成为傀儡，她告诉俞姑姑：“我疯了以后，就能在临死之前最后试一次情蛊，情蛊可让至爱之人为自己做一件事，那时候，你就带着小奕逃出宫去，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深宫之中。”
尹南湘最后一次看向幼小的许宸奕，她知道，从此以后，自己便会一点点失心疯癫狂，也许会伤害到他，但，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小奕，永远不要觉得没有人爱你，母妃很爱很爱你。”尹南湘亲吻许宸奕的额头，“希望你未来可以有自己心爱的姑娘，可以和她一起携手过一生，替母妃去感受平常人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