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过言郁的这点子小矫情在第二天就打消了。
原本赵女士是直接否决的。
但在听说陈以南也会去的时候又有些动摇，加之妹妹在一旁怂恿着。
“我们家阿南难得有朋友邀请，就让言言一起去吧。”
只得点头答应，但饭桌上不忘嘱咐言郁，陈以南第一天就已经把作业全部写完。
你把作业都完成了才能去。
言郁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向一旁垂眸安静吃饭的陈以南。
我昨天在那里矫情个什么！
还说什么都告诉我呢，又背着我默默把作业全写了。
于是在吃完午饭后跟着小姨他们上了楼，借口找陈以南问题。
可一下午的时间他一道题都不肯借自己抄，最后只能气呼呼地坐在他的书桌前完成。
文科作业比较好写。
老师会让他们自己完成后跟着课后答案对照总结，英语算是言郁的强项，因为从小喜欢《哈利·波特》的缘故，连英文原著版都在租书店啃了一遍。
理科作业中化学比较偏向文科，言郁虽然偶尔有些卡顿，但凭借着初三化学老师非人的折磨，元素周期表早就烂熟于心。
高一刚开始的知识并不算难，所以也算顺利写完。
到了数学和物理就开始有些难了。
三中以理科闻名，尤其是因为数学获得了十几枚国家奥赛金牌的缘故。
连同着整个学校的数学教学都高于其他学校基础水平，作业自然不例外。
物理又因为言郁本来就学得一般，初中的电路图一度是她的噩梦，言佑军有天喝醉酒了大手一挥：“爸爸给你请个家教！”
她惊得以为她爸转性了。
后来确实请了个家教，以为是那种1V1的名师辅导，但来的却是言佑军找了关系的，江城大学才上大一的学生，也并不是物理系的。
行吧，能考上江城大学的都挺厉害的，至少教我应该绰绰有余。
言郁本着“有就不错了”的心态给自己打气。
不过这会没有了家教姐姐，这题……
言郁转着笔把偷偷侧过脸看了眼陈以南。
男生看似在看电脑，但是界面已经停留在当前页几分钟都没有滚动。
她眯着眼瞅了下屏幕上的字。
全英文的界面，模糊地看到标题的几个英文缩写。
IPhO
在往下就全是英文小字，言郁坐着的角度看不太清。
犹豫再三后，还是轻轻拿笔戳了下陈以南后背。
“那个……数学和物理都有几道题不太懂，你要不帮我讲讲？”
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言郁不得不说他讲起题目来却很有一套。
能从很浅显的角度来分析类比这类题目的出题角度，跟个老师一样，还举一反三随手给自己出了道同类型的题。
言郁试着按照陈以南给的思路解题，倒也越写越清晰起来。
尤其是讲到物理的时候，言郁能看到陈以南一向淡漠的眸子里埋着藏都藏不住的光。
生动的讲解连言郁都开始没有那么惧怕物理了。
如果一个人带着满腔的热情跟你分享纵使你不那么感兴趣的事物，你也会被那股热情感染而不会心生厌烦。
“陈以南，你是不是很喜欢物理啊。”
不由得问出了这句话。
男生正打着草稿的手明显一顿，眸子里多了几分深邃，声音却低了下去。
“嗯。”
随即拿笔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好好看题。”
题目差不多讲完后，言郁整理了下全科作业，原本以为要拖个一两天才做完。
没想到在陈以南家一下午的功夫就完成了。
趁他去客厅喝水的工夫，言郁看到他刚刚坐着的一角还放了一本书，是即便不热爱物理也知道的书名—
《时间简史》
书应该是已经翻了很多遍，外壳都有些脱落。
不知怎么的，她的手伸向了那本书。
翻看了起来，刚翻开第一页，赫然看到空白处棱角分明的两行字，是陈以南从小跟着姥爷学习的字迹，遒劲有力。
那上面写的是：
如果文字是人类情感沟通的工具。
那物理就是整个宇宙都通用的语言。
—
国庆第四天
言郁踏上了去往江陵，文洁乡下奶奶家游玩的旅程
江陵离江城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时间上差不多也就是从江城最东边开车到最西边。
但赵女士还是在出发前一百个不放心，又有些小题大做般的往行李里塞了些自己卤的牛肉和香肠。
还有大女儿从外地寄回来的辣子酱。
“去别人家要懂礼貌，到了后就把礼物送出去，眼里有活，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就是好吃懒做……”
小姨应该也是在临出发前嘱咐了陈以南，出发前一晚他拎着个跟那天小姨送自己一样的淡粉色盒子。
眼眸被额前凌发遮了些倒很好掩盖了一丝尴尬。
“这个…明天你送给文洁吧。”
两人在候车室等了好一会，张帆才姗姗来迟，脖子上挂着个斜挎包一手豆浆一手包子。
头发还有些乱糟糟。
“啊不好意思啊！我都订了闹钟了还是差点睡过…，言郁你这搬家啊大包小包的。”
瞅着面前女生一个书包，旁边还放着几个盒子。
“都是送文洁的呀。”女生回复。
“啊？那我这……”扫了眼自己的装备，张帆求救般地看向陈以南。
“兄弟，借我点钱去买点礼物？我怕我钱不够……”
说罢连拖带拽的让陈以南陪自己去候车室里的商店看看，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大袋零食。
“你是自己想吃吧。”候车室广播提醒开始检票，言郁调侃着张帆，另一只手刚准备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礼盒。
手边落空，陈以南已拿起全部行李走远，话还停留在原地。
“走吧。”
第一次离开父母只跟着同龄人一起出行，言郁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够开心了。
可没想到张帆比自己还要外放。
车窗外风景其实跟江城的郊区大差不差，但挨着窗户的张帆话从上车开始就没停过。
“靠这好大一片湖！”“哇刚刚过去一群牛诶！哈哈哈哈文洁是不是也要去她奶奶家放牛，她要是求我我就陪她……”
一路聒噪的言郁非常想假装不认识，坐他俩中间的陈以南早就明智的一上车就带上耳机闭目养神。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出站，文洁在出站口冲他们仨招收。
旁边停着一辆奥迪最新款轿车。
言郁不了解车子，张帆则默默地退后几步凑近陈以南。
“我没看错吧，这车子好像是才出的款吧。”
一上车，文洁兴奋地坐在副驾驶，整个人恨不得直接面对他们，嘴没停的表达自己的兴奋。
驾驶位的男人一个劲的提醒文洁。
“小姐，请系好安全带，您现在这个姿势很危险……”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张帆“哈哈”几声大笑插了进来，言郁只觉得这趟路程文洁应该很后悔答应让他来。
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就到了文洁的奶奶家。凭着记忆里对乡村的一贯想象，以为会是那种红砖瓦房。
可等车子拐过一个弯停下来，展现在眼前的分明是一幢像是宫崎骏画笔下的异想世界。
屋舍的窗前围出一片花圃，里面异草丛生，花香四溢。
房子则是白色灰泥墙和浅红屋瓦相得益彰，挑高的大面积窗户的客厅，能直接看到院前的一大片池塘远处的山。
而处在中间的，就是文洁所说的十月麦田，风吹麦动留下成片的金黄。
午饭是文洁爷爷奶奶一起做的，老人家直接从自家院子里摘得新鲜菜，做了一大桌子佳肴。
两位老人从他们来就一直笑得没合嘴，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因为肌肉上移变成了一条条如同沟壑般的纹理。
眼睛却依旧明亮不带一丝浑浊。
饭后
言郁跟着文洁一起帮老人收拾碗筷，陈以南已经从厨房出来，拿着纸擦干指尖沥干的水，又接过女生端着的盘子。
“给我吧，我差不多都弄好了。”
文洁奶奶的声音同时从厨房里传出来。
“这孩子，闷不吭声就把厨房收拾差不多了。”
张帆只得扒着最后几口饭，对着文洁爷爷讪笑：“爷爷，不然我一会陪你下盘围棋？”
本就是小时候少年宫学的三脚猫功夫，他没想着能赢，但在文洁爷爷已经让了三子的情况下还是下成了死局。
老爷子也知道这孩子只是陪自己一乐，笑着嘬了口茶的功夫，文洁奶奶正好收拾好出了屋。
二老说着屋子让给他们小辈，就当是帮自己看家。
“我们也赶个潮流出去度个假。”
刚出院子就又折了回来，老爷子说忘记拿东西，经过院子里的棋盘时看到另一个男孩正盯着刚刚的棋局，落拓挺拔的背影就站在太阳下也不觉得晒。
再出来时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经意瞟了眼棋局就被老伴催着赶紧上车，车子开动时才突然想起来。
刚刚那男孩似乎动了棋盘。
死局倒有了回旋之地。
—
下午的时间因为日头还是有些晒，文洁提议在客厅一起看个电影，晚上一起做烧烤。
“今天这天气看起来不错，晚上在院子里吃着烧烤说不定还能看到星空。”
言郁在挑影碟的时候才发现文洁也是哈迷，连奶奶家都有最新出的全部影碟。
两女生尖叫的抱在一起。
于是下午就成了哈迷的同好会播放时间。
陈以南还是那副没什么过多表情的模样，靠坐在言郁后面的懒人沙发上，双腿随意敞着。
在文洁起身经过拿水时，又将长腿收回来。
倒也有了些轻松懒倦。
张帆没看过哈利·波特系列，也坐不住，电影开始没多久就自己溜达到客厅后面的书架那块翻开起来。
言郁刚看到多比出场，突然听到后头一声大叫。
“靠文洁，你真的是大户人家啊，这这这……冒险小虎队！全套！还带全部解密卡！我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书！”
文洁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揽着言郁的胳膊看起了电影。
很后来言郁才了解到，文洁家虽然在下面城市，可因为父母做钢材生意的缘故，从小就是被家里富养长大。
但她并没有养成什么大小姐脾气，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只会更加的善良。
傍晚快下山的时候，四个人从仓库里拿出烧烤工具，文洁家一看就是经常在院子做些吃的，工具一应俱全，就连蘸料都有四五种。
张帆叫嚷着要去厨房露一手，说着“江城龙虾店之子今天要惊艳整个江陵。”
言郁和文洁备菜，还没一会的功夫张帆又从厨房里出来，拉走正在支着烤架的陈以南。
美其名曰“大厨做饭都需要下手帮忙。”
院子里突然只剩下两个女生，文洁蹭到言郁跟前。
“你跟陈以南真的是亲戚关系呀？一直没好意思问。”文洁说。
“？”
言郁露出些疑惑的表情，女生补充到。
“就是那天军训以后啊，好多人都在议论你跟陈以南是什么关系，一开始以为是「那个」关系，”
她吐了下舌头，又继续道。
“学校里好多女生议论你诶，我感觉这种私密的事情如果当事人不想说也就没必要问，而且看你对什么都淡淡的。”
文洁把串好的牛肉放在一旁的盘子里，脱下手套，又拿起泡着的时蔬沥干水分。
“不过后来大家看你跟陈以南也没有什么其他互动，觉得可能就是认识，又有人说看到你们从一辆车下来，还跟着大人，就说是亲戚关系咯。”
“哎呀我就是看到你们俩书包的挂坠都是一样的，好奇问一下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没关系啊。”
言郁回想了一下，挂坠是赵女士国庆第一天跟小姨一起去寺庙求事业的时候顺便给他们买的学业福。
祝他们俩学业顺利。
自己随手就挂在书包上。
今天一路上因为想着旅程也没注意看陈以南是否有挂着。
“算是……亲戚关系吧。”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跟文洁说了下里面的关系。
本以为听完后的文洁会跟以往其他人得知后一样露出同情怜悯的目光。
不曾想她却立马给了言郁一个大大的熊抱。
“那言郁你的新妈妈一定很好！不然言郁也不会这么好。”
月亮与炊烟一起升了起来，可言郁却觉得心里一阵暖意在蔓延。
等她们把串好的全部食材加在炉子上烤起来，张帆也做好了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了。
风像是往烤架所站的方向吹，拿着烤串的言郁呛的低头打了几个喷嚏。
身后覆盖上一层阴影，陈以南顺势就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你和文洁去旁边休息吧。”
被他不小心触碰到的手指，几秒之间升起微不可测的度数。
全部食材上齐后，四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竹桌上，文洁说叫“崽崽”的奶奶家大黄狗也闻着味过来，又被文洁轻敲了下脑袋。
“终于知道回来了呀！在外面野了一下午了。”
张帆做了二道菜，一道地三鲜看上去朴素些，另一盘是道大菜，剁椒鱼头。
言郁想着张帆平时那股子不正经样子，有些狐疑地夹了一块子。
味道竟出乎意料的好，香中带辣还有些回味。
“好吃诶！”文洁也有些惊诧，又连着夹了一口。
被夸者张帆却挠了挠下头，像是有些受不了突如其来的赞誉，尴尬一笑。
“这个…是陈以南做的。”